第527章 江陵危局,孙权心忧
襄阳太守府内,烛火明灭间,孙权端坐在正案之后。
他身姿挺拔,神色肃然,手中捧着一卷志书,正逐页逐行细审其上所载的官员履历与施政实绩。
从任内民生举措的细枝末节,到地方治理的实际成效,再到辖内赋税增减、水利兴修、防务整饬等关键条目,皆不肯放过分毫。
此刻的荆州,刚入江东版图,志书正是他理清人事、掌控政务的关键凭据,唯有吃透这些内容,方能真正将荆州之地牢牢攥在手中。
孙权非懒政之人,相反,他十分精明。
懂得扼政事之咽喉。
可越往下看,孙权的眉头便蹙得越紧,眼底的沉郁也愈发明显。
卷宗里的文字,根本无法让他满意。
“胡闹!”
孙权猛地合上册简:“此间内容分明是胡乱填写,与地方实情大相径庭,何足为据?”
说罢,他将卷简掷向一旁的伊籍。
伊籍连忙接过,展开匆匆浏览片刻,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拱手道:“吴侯有所不知,先前云长镇守荆州时,襄阳一地尽在其掌控之中。
他在任时,官员任免由其一言而决,粮草调度亦多有随意挪用之举,我等下官根本无从置喙。
这般情形下,县志所载虚实难辨,早已是积弊,我等此前虽有心核查,却也是束手无策啊!”
说完,伊籍摇头叹气,似无奈不已。
“让此等庸才管控荆州,真是糟蹋了这块宝地!”
简雍竖起拇指,谄媚一笑:“故而,吴侯才是执掌荆州的真英雄、真明主啊!”
“嗯……”
孙权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心中却对简雍这等表现生出些许不悦。
认为他是个趋炎附势、无骨无节之人。
刘备能容这种人在其身畔,可见其识人不明,用人不察,非英明之主。
而就在此时,吕蒙匆匆进入。
“主公!”
孙权站起身,急切问道:“子明,进程如何?”
孙权所谓进程,乃是收降襄阳与江陵周边诸县的进程。
只有将周边各县全都收了,统南郡全境,才能安心的去夺除长沙外的荆南三郡。
也只有这样,才能将整个荆州彻底的纳入己手。
至于长沙,暂留给孙绍与太史慈。
可彰显我优容侄儿,体恤旧将之情。
太史慈若得此利好,一时间也不便再与孤为敌。
而吕蒙的回答却让孙权愁容不减。
“韩当、蒋钦、吕凯诸将,已各统兵往逼,令其纳降。彼辈情态相类,虽愿归降,然恐刘备斩其亲眷,故暂不许我师入其城池。”
“不许入城?……那叫什么投降?”
孙权胸中怒怨翻涌,沉声道:“子明啊,若再不开城以征粮草,我军粮草供给恐将难以为继!”
他沉思片刻,又言:“可否择一镇强攻屠戮,以震慑其余诸城?”
“不可!”
吕蒙缓缓摇头,语气恳切:“主公,前番屠戮江夏,是为报先主之仇,师出有名。今若仅因彼辈拒城,便妄行屠戮,恐落人口实,有损主公仁德之名。”
“那我们能怎么办?”
吕蒙垂眸略作思索,随即叹道:
“诸镇府令联名请求,恳主公恩准:容他们再坚守十五日,其间故作与我军对峙之态,待时日一到再开城归降。如此行事,方能瞒过刘备,以做抵抗,无奈之下,为保城中百姓而献城,则可免其家人遭斩之祸。”
孙权纵满心不愿,算算所携粮草仍可支应,亦无奈点头:“唯有如此。”
遂令吕蒙督监此事。
而正在此时,忽见步骘急匆匆赶来,满脸焦灼之色犹胜吕蒙。
孙权忙问:“步先生,何事如此匆忙?”
步骘斜眼瞟了一眼旁边的简雍和伊籍,孙权立刻会意,遂摆摆手:“天色不早,诸公各归府舍休息,今日议事便到这里,明日再来细商。”
简雍和伊籍拱手道:“我等告退……”
遂作别孙权,退出襄阳太守府。
步骘目送简雍、伊籍二人身影远去,方才快步凑近孙权,声音压低却难掩急切:
“主公,大事不好!董将军斥候急报,长沙太史慈已亲率城中大军,往江陵方向而来。”
“什么?”
孙权碧目骤然一瞪:“他来做什么?”
步骘忧心忡忡的低声言道:“怕是要为刘备夺回江陵。”
“这……”
孙权满胸怒色难平,又掺着几分不解。
于堂前快步踱了三个来回,猛地驻足,声音里满是诘问:“太史慈本是我江东嫡系旧将,即便他叛出江东,孤往日待他亦无半分亏欠,为何偏要这般死心塌地,为刘备卖命?”
步骘亦满心无奈:“或因孔文举之死,其对主公心有怨恨。”
“那怪得了孤??”
孙权愤怒且无辜:“孤待孔文举,如待亲朋。他数次辱骂于孤,孤都……”
孙权运了运气,攥拳无奈一挥。
似乎亦觉自己曾经有不当之为,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子山,现下当如何?”
步骘蹙眉沉吟片刻,肃然禀道:“太史慈骁勇善战,乃我江东屈指可数之良将,潘璋、董袭之辈恐非其敌。然江陵城垣坚固,诸将若凭城固守,太史慈急切间亦难破城。为防夜长梦多,当速遣援兵往助,方保江陵无失。”
“当遣谁前往?”
孙权追问,语气急促。
步骘躬身回禀:“依臣之见,程普、徐盛二位将军前往,最为相宜。”
当下,舟船俱被焚毁,程普水军亦无他用。
程普徐盛一老一少,俱为可靠之将,可行此事。
“好,速请程老将军和徐文向入府。”立有斥候应喏,去请程普徐盛。
而另一边,伊籍与简雍并行而出。
孙权为彰显对其二人的信任,允其于自家府邸安住。
但在门外俱有吴军明暗守卫,以监督二人行事。
二人规矩归府,未有任何异动。
而此时此刻,江陵府中,却没那么安生。
江陵城隅,一间寻常至极的民宅中,一名看似普通、却身形壮硕的农夫,悄然吹灭了屋中火烛,在暗处静坐了半个时辰,随即俯身撬开了床下的木板。
他侧耳听了听动静,朝木板下学了几声猫叫。
片刻后,传出回音。
又过一会,三名身着皮甲、手握短刃的精壮汉子,便从暗道里鱼贯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