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目的

    洪彪晃悠着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情形:红木桌椅被推得东倒西歪,地上碎瓷遍布,浑浊的茶水蜿蜒成河,一路流到了门口。


    而屋子中央,赵德令正背手而立,气得脸歪嘴斜,平日总是挂着假笑的脸紧绷着,连官帽都被随手扔到了一旁。


    “呦,赵大人今个这是怎么了?”洪彪斜眼扫了一圈,抬脚绕开地上的水渍,笑着道:“我还没见过您生这么大的气呢。”


    差人去叫他时,已是三刻钟前,赵德令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更是忍无可忍,偏生这洪彪依旧不急不慢的,半点不在意。


    他今日照旧是一身黑,脸上扣着面具,只露出双漫不经心的眼,态度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甚至隐隐透出些许戏谑。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赵德令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连追究他嘴欠的力气都没了,只冲着他嘶吼道:“你还敢问!这次被谢皖南夺走案子,全是因你办事不利!”


    他一拍桌子,胸口随着情绪不断起伏:“最近的事,你哪一件办好了?还有昨日,怎么不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偏要逞强去,果然可好,真中了谢皖南的计!若不是本官派人前去接应,今日公堂之上,怕是站得就是你了吧!”


    “大人这是哪的话?我办事不利?要不是我出手,王泊川有那么容易死吗?”


    洪彪丝毫不理会他的歇斯底地,顺手拉过一旁的倾斜的红木椅子,坐了上去,语气轻描淡写。


    “大人就更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昨日我若没甩开谢皖南,指望大人派去的人,我看我早死了八百回了。”


    他不满地哼了一声,按了按肋骨的伤。幸好昨日选的楼层高,有了意外尚可借地势脱身,否则那几人前后夹击,自己还真是难逃此劫。


    至于赵德令的人,就是一群废物!


    自己受了伤都比那人跑得快,若在平时,指不定谁救谁呢。


    “他死了又如何?本官要得是这案子万无一失!”


    赵德令一见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便来气,只能竭力稳住自己,低吼道:“如今案子被谢皖南牢牢抓着,你告诉本官,往后该如何收场?”


    “不就是个谢皖南吗?也就那么回事。”洪彪往椅背一靠,二郎腿翘得老高,语气颇为不屑,“更何况有我家主子在,大人你有什么可怕的?”


    “你!”赵德令被他这副轻慢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手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


    “谢皖南声名在外,你真以为他是好对付的?今日不过是他没实证,暂不追究罢了。”


    “如今他连本官身边的仵作都调走了,摆明了是要在清平常待,将这案子查到底!你让本官如何置之不理?”


    他不敢深想,凭借谢皖南的能力,有朝一日,若真被他查出些什么,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洪彪有背后的人护着,自然是一身轻松。可他呢,怕是首当其冲便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的。


    就像他当时,毫不犹豫就弃了王泊川一样。


    洪彪嗤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嘲讽,“查便查呗。反正人证物证都指向我,与大人你又无干,只要没有实证,你这县令的位置,照样坐得稳稳当当的。”


    他面具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话说的毫不客气,“再说了,真查到什么,自有上面的人担着,轮得到你在这儿急赤白脸?”


    赵德令捏紧了掌心,眼中情绪复杂。


    他知道洪彪说的是实话,那位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确实不是一个谢皖南能轻易撼动的,若真有那位护着,自己这条命起码还能保全。


    话虽如此,但洪彪这副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着实让他无比憋屈。


    清平虽小,可自己到底是一县之主,在这儿不说是呼风唤雨,起码人人得尊称他一句赵县令。


    洪彪背后的人再金贵,他也不过是个跑腿的下人,有什么脸面在自己面前张狂?


    “洪彪,”赵德令咬着牙,到底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你是过来帮本官的,最好还是记得点你的身份。”


    洪彪却像是没听见,站起身拍了拍衣襟:“得了,大人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回了。外面还有弟兄等着我安排呢。”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回头瞥了眼赵德令,嘴角勾起抹玩味的笑。


    “对了,如今王家倒了,可这月的瓷器还没着落呢,主子还在等着用,赵大人得空,还是尽早安排一下吧。”


    依旧是命令般的语气,赵德令心口发堵,良久才不干地应了句:“知道了。”


    待洪彪的人影消失在门口,他怒吼一声,抬脚将方才洪彪坐过的椅子踹翻在地。


    红木椅倒到地上,发出轰隆一声震天响,却依旧压不住他心头的怒火。


    这废物仗着背后有人,竟真把他这县令当成呼来喝去的摆设!


    可偏偏,他此刻还得仰仗那背后的势力撑腰,只能忍着,动他不得。


    赵德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怒火平息,只余下沉沉算计。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乌纱帽,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继续戴到头上。


    罢了,先顾眼前吧。贡瓷的事若是办砸了,别说县令的位置,怕是连身家性命都难保。


    ——


    谢皖南的话果然是无比管用,之前三推四推,耽搁了数日的调任聘书,经他昨日一放话,今日便马不停蹄送了过来。


    李洪威满脸红光地捧着聘书,亲手递到云裳手上,“恭喜恭喜啊!云仵作,跟着谢大人可是升官了啊!往后前途定不可限量!”


    他拍拍云裳的肩,打心眼里替他高兴,“虽说咱们共事日子不长,可你这小兄弟的本事和气性,我是真佩服。往后若真入了大理寺,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同僚啊。”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暗暗有些惋惜。入了大理寺这等好去处,怕是难得再回清平常驻了。


    这般有本事、性子又敞亮的年轻人,相处起来最是畅快,往后想找个能说上话的同僚,怕是不易了。


    云裳素来知恩图报,李捕头虽在县衙当值,却为人正派。那日柳氏的事上,他护着她,替她说话,这些她都记在心里,此刻望着对方眼里的恳切,心里更是一暖。


    她去衙县只为复仇,却没想过阴差阳错,竟结识了如此以诚待人的性情中人。


    “李捕头这是哪的话。”云裳勾了勾唇,语气轻快,“我在哪不是办案?案子未了,往后衙门里还有的去呢。”


    她将聘书折好放进怀里,抬起头时,眼中笑意越深,“再说了,您入衙门早,往后我若遇到麻烦,还得劳烦您呢。”


    “那感情好啊。”李洪威挠了挠头,笑得一脸憨厚,“届时尽管叫我!你们要对付的洪彪那么狡诈,再不济,我跟手底下的兄弟也能出份力啊!”


    云裳点头应下,眼里全是真切的感激。


    衙门的事儿多,李洪威办完事也不便多留,同云裳寒暄了会儿,便打算起身告辞。


    临走时,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不由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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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到她手里,“对了,这是今早内人烙的葱油饼,热乎着呢,你拿着尝尝,味道可好了!”


    李洪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皱起眉,他是武官,自然觉得云裳的体型过于瘦弱了。


    “你看看你这瘦的,怕是一阵风就能吹跑了。大理寺听着风光,里头的差事可比咱们县衙累多了,可得把身子养结实咯!”


    说着,他扬手拍了拍自己胳膊上结实的肌肉,笑着打趣,“往后多吃点,养得壮实些,也好讨个称心的媳妇!不然以后媳妇都抱不动,那还怎么得了?”


    油纸包递过来时还带着余温,拿在手里暖烘烘的,热气混着葱油的香气飘到鼻尖,光是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云裳鼻尖刚有些发酸,听到这话又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了,多谢李捕头关心。”


    她瞥了眼李洪威壮硕的体型,嘴角弯着,罕见接了句玩笑话,“一定向李捕头看齐。”


    “跟我比啊,那你可得下点功夫了,现在可是差得远了!”李洪威哈哈一笑。


    送走李捕头后,云裳这才小心展开了怀里的聘书。


    宣纸上,“大理寺特供仵作”几个字样端端正正,末尾落了谢皖南与赵德令的名字,一旁盖着鲜红官印。


    视线移到并列的两个名字上,云裳陡然笑了一下,这同样是做官,字迹竟能差得这么多!


    谢皖南的字清劲挺拔,笔锋带着股磊落气。赵德令的却臃肿拖沓,起笔收尾间都透着松散。


    不过字如其人。赵德令生得那副大腹便便、一身虚浮肉的模样,写出这样的字,原也不奇怪。


    云裳长舒了一口气,指尖抚过大理寺的落印,心莫名安定了许多。有了这层身份,想必便能寻机会去看看云家的卷宗了。


    爹、娘、姐姐……你们再等等我。


    她心里默念着,凤眼里盈满了坚定,我定会尽快查清此案,为你们报仇血恨的。


    她只允许自己伤感一会儿,很快便敛了神色,压下外放的情绪,重新变回了处变不惊的模样。


    聘书被她收进怀中,刚转身要走,就见阿福正从回廊那头过来,手里拎着个红木食盒,冲她招了招手,遥遥喊道:“云仵作!”


    云裳瞧他似是从书房方向过来的,走近开口道:“阿福,可是大人有何吩咐?”


    阿福摇摇头,举起手里的食盒道:“我就是刚给大人送点心回来。”


    “我有事同大人说,他可还在忙着?”云裳正想同他说一声聘书已到的事。


    “大人这会儿正同赤水大人议事呢。”阿福叹了口气,掀开食盒给她瞧,“这不,送去的点心一口都没动呢。”


    云裳闻言,脚步顿住:“可是为了洪彪的事?”


    阿福挠了挠头,似乎也不大清楚:“兴许吧?我只隐约听赤水大人提了句走水路什么的,倒不像是说洪彪的案子。”


    水路?云裳心头一动。


    清平县依山傍水,山路大多曲折,但凡运往京城的货物,十有八成都走的水路。


    她记得,当年云家负责烧制的那批官窑瓷器,最后也是水路起运。


    如今官窑的差事落在王家头上,偏生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事,王家窑里那批本该入贡的正品官瓷,早已不知所踪,只余下些粗制滥造的仿品充数。


    云裳指尖微微发凉,一个念头陡然窜出来:难道那批被掉包的瓷器,此刻就在漕船上?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谢皖南千里迢迢来清平县,难道真正的目的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