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贝纳蒂塔的故事

    西蒂丝和伊路亚回来的时候,泽维尔缩在角落里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当然,这是他试图展现给二人的样子。实际上,艾薇掐了他几下后,顾及着他一身的伤便很快松了手,还让娜露达用治疗魔法给他止痛,自己还对着他痛的地方吹气。


    但仍是给泽维尔委屈上了。他抱起膝盖,把自己缩成委委屈屈的一大团,眼角通红耳朵也通红,不时用控诉的眼神瞪一眼艾薇。


    艾薇在他旁边坐着,抱着手臂,一脸无语地扯嘴角,也是稍微有点理亏。刚刚碰着他脸上和手上的伤,把他痛得嗷嗷叫,现在干脆生气不理他了。


    “行啦,西蒂丝和伊路亚都回来了,别闹脾气了,这么大个人了。”艾薇眼睛瞅着他,放低了声音道。


    “哼!”泽维尔扭头不看她,一怒之下小发雷霆,“你关心一下我,哄哄我我就理你。”


    艾薇瞥了一眼五米开外,好整以暇的西蒂丝和伊路亚,“啧”的一声,转过去对着泽维尔,手指轻轻碰他的肩膀:“好啦,别生气嘛,我跟你闹着玩呢。对不起,我……我现在哄哄你。”


    泽维尔瞥她一眼,慢慢放下抱着膝盖的手臂,脸正对着她。


    艾薇瞧着这张满是灰尘的脸,二十出头岁的青年脸看上去还很嫩,湛蓝的眼睛清澈见底,五官脸型全都标准的英俊,却丝毫没有深沉和油腻,要是换身装束,说他是哪国小王子也有人信。


    此时他眼睛红红,脸上还有一块烧伤,扁着嘴唇,看起来特别像个受了大委屈的清纯弟弟。


    艾薇稍微有点没法抵抗,只好伸出手,手指碰他眼角,意思意思擦了擦早就干掉的生理性泪水,揉了揉他乱蓬蓬的金发:“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她忽视掉跳得比平时快了一点的心脏,脑子里催眠自己,就算是个臭弟弟,也是她现在的老板,她要有契约精神。


    泽维尔见她软和下来,知道见好就收,“嘿嘿”一笑泯恩仇,转头对着西蒂丝和伊路亚:“你们回来啦!嘶……”


    “久等。”伊路亚笑眯眯地走上前来,也不知道这句久等说的是谁,“来,我给你们治疗。”


    伊路亚净化和治愈魔法的水平当然是超顶尖的,他不仅帮泽维尔治好身上的伤,还帮其他人极大程度上消除了身体的疲惫。


    在帮助泽维尔和艾薇恢复原本职业后,他们还是决定休整一会儿,艾薇在进入地下城之前顺手接了两个委托,变形怪的粘液她在第三层已经收集完毕,剩下一个要求高阶魔物的肢体。


    接这个委托的时候,公会的人还让她好好想想,这委托听上去就不容易。但是它给的佣金实在是太诱惑人,艾薇想着反正要往地下城深处走,说不准高阶魔物一茬又一茬,无论如何要接下。


    现在碰上真的了,她欢欢喜喜地跑去废墟里挖三头犬。泽维尔不太放心,也跟着去。他俩一去了娜露达也想跟着。西蒂丝见人都去了她也要去玩,那西蒂丝去哪伊路亚当然也跟上。


    总而言之是大家一起挖三头犬。


    但他们把废墟整个翻个底朝天,所有砖块浮到空中来又落下,却连三头犬一根狗毛都没发现。


    艾薇顿时暴走。西蒂丝回想了一下:“难怪当时尾巴被砍下来还能恢复,那只三头犬不是实体,而是魔气聚集起来的幻影啊。”


    刚刚角斗场崩塌,强烈的冲击将聚集成三头犬的魔气打散了,加上他们反复扭转术式,说不定也影响到了三头犬。


    艾薇丧气地坐了回来,伊路亚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袋蔓越莓黄油饼干,分跟众人恢复力气。


    西蒂丝拿着那猫猫头形状的饼干,一口咬掉半颗头,闻一闻就知道是来自伊甸王庭的味道。


    伊路亚近期没有回过伊甸王庭,那就是说,风神真的来人界域送过吃的。


    一想到受人类敬仰的风神特地从伊甸王庭跑下来,为的就是给她送小零食,西蒂丝就忍不住笑。


    役使元素神给她当送餐员什么的……魔王大人特别在行!


    “好吃,好甜。”艾薇细细品味,这饼干一尝就知道是用十分精细的食材做的,用的糖一定是绵绵密密的白糖。


    虽然不知道他从哪变出来的,但这非富即贵的饼干吃得她很开心。


    冒险旅费有限,烹饪条件也难以保证,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类精致的甜品了。


    大概这一刻太过惬意,泽维尔吃掉三块饼干后喟叹一声:“能活着吃甜品真是太好了!”


    艾薇虽然很想说他夸张,但心里也这么觉得:“进来之前,谁能想到这座地下城会有这么多危险。规则魔法……这不是一般地下城会有地东西吧。”


    “因为这里是厄尔肯的府邸。”西蒂丝理所当然地说,“他可是大恶魔。再怎么蠢笨,也是魔王亲自捏出来的。”


    伊路亚听出来她在为自己邀功,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大恶魔居然是这样诞生的吗……”艾薇和泽维尔显然都没听过这种说法。不过他们两个作为解决过无数魔物的正义冒险者,不太在意大恶魔是怎么出生的,相反——


    “这大恶魔这么厉害,那他是怎么死的?”艾薇问,“规则魔法这么犯规的东西,连牧师都那他没办法吧?”


    “这个我读到过!”娜露达听到自己能参与的话题,有些兴奋,“我在一本野史上读过,厄尔肯是被一位人类勇士布里泽达·达斯布瑟尔杀死的,和他的女儿一起。”


    闲着也是闲着,泽维尔和西蒂丝都催娜露达讲完整。娜露达清了清嗓子:“厄尔肯在几百年前,像一场噩梦一样盘踞在沙利贝地区,传说他长着一颗公牛的头,全身的皮肤红得像可怕的岩浆,足足有两个人那么高,十分凶恶。他每个月都会带领魔族军队洗劫掠夺周围的人类村落,杀人放火,抢夺食物。最可怕的是,他最喜欢抢漂亮的人类幼童带回府邸折磨玩弄,玩弄之后也不浪费,将他们献给可怕的魔王作为食物。”


    本来津津有味的西蒂丝闻言一愣,她没吃过小孩啊?


    她手底下这些大恶魔都对她的口味偏好有些了解,起码知道她不乐意吃人肉,生的熟的都不吃。


    伊路亚观察着西蒂丝的脸色,将她内心所想尽收眼底,嘴角挑起一丝笑意。


    娜露达浑然未觉,接着讲:“厄尔肯十分谄媚,因为进献许多食物,很受魔王器重,专门帮助魔王占据着中陆这一片区域。”


    西蒂丝又扁嘴,胡说八道,她器重的人肯定都要留在魔王城给她找乐子,她不喜欢的人才会发配到她看不见的地方。


    “厄尔肯在沙利贝无恶不作,人们怨声载道,纷纷向神主祈祷,希望神主能够降下神罚,铲除可恶的大恶魔。终于,神主的赐福降临在沙利贝最勇敢、最强壮的勇者布里泽达身上,让他的剑能够穿破大恶魔的皮肤,刺穿他的血肉。”


    “可是,如何进入大恶魔的府邸,如何接近厄尔肯并杀死他成了最大的难题。这时,布里泽达的女儿贝纳蒂塔主动提出,她愿意作为诱饵进到厄尔肯的府邸中,为她的父亲传递消息,放松大恶魔的警惕。”


    “贝纳蒂塔?地下城的名字原来是这么来的。”泽维尔惊奇地说。


    听到这个老套的情节,艾薇本来还有几分趣味的眼神立刻变成死鱼眼。


    “贝纳蒂塔是布里泽达与半身人妻子生下的孩子,继承了半身人的特征,15岁时看起来像是6岁的模样。她被抓到厄尔肯面前,大恶魔看到貌美的女孩果然十分高兴。然而贝纳蒂塔提前准备好的引路与逃生魔法在府邸中失去了效果。贝纳蒂塔为了沙利贝的伟业,选择委身于厄尔肯,并用自己的血给布里泽达指明了府邸中的道路。布里泽达历经千难万险,一路上杀掉无数拦路的魔物,顺着女儿的血找到厄尔肯,刚好看到女儿被厄尔肯侮辱。一怒之下拔剑杀死了厄尔肯。但看到贝纳蒂塔奄奄一息的模样,布里泽达无比自责和悲伤,他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神主的赐福,将那把受了神力的剑折断献祭给他的女儿。结果,贝纳蒂塔的英勇被神主注视到,祂将那勇敢的女孩召去伊甸王庭,从被恶魔欺辱的可怜女孩变成神主的侍女。还有传说称,贝纳蒂塔成了神主的妻子。”娜露达一口气讲完了,去看众人的反应。


    于是她看到伊路亚不明原因的摇头,西蒂丝在发呆,艾薇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只有泽维尔像是在认真思索。


    娜露达考虑了一下,决定让艾薇说话:“艾薇?你——”


    “这故事的年代应该很久远了吧。”艾薇一脸嫌弃,“不说别的,布里泽达把那把剑给贝纳蒂塔不行吗?他就不能多喊几个人?明知道厄尔肯有那么恶心的癖好还把女儿送进去?最后哭哭啼啼给谁看呢?还有那个神主,祂就不能赐福布里泽达的同时顺便给贝纳蒂塔赐福一柄匕……”


    话没说完被泽维尔捂嘴,一边“嘘”一边示意伊路亚,那有个牧师在呢!可不能说神主的坏话!


    娜露达扁扁嘴:“我看的那本书上是这么写的。”


    西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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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丝摇头:“肯定是假的。”一边用眼神斜伊路亚。


    伊路亚瞪大眼睛——我当然没有贝纳蒂塔这个妻子!我就没有妻子!


    一个故事,让神主陷入危机!


    “咳。”伊路亚开口澄清,“大致脉络差不多,但是细节上有很大区别。首先,厄尔肯没有把幼童送给魔王当食物。”


    西蒂丝连连点头,她不吃小孩!而其他三人仰头想了想这是什么情节,他们都给忘了。


    “其次,”伊路亚不疾不徐地说,“杀死厄尔肯的的确是布里泽达和贝纳蒂塔,然而方式不是这样。布里泽达确实得到了神主的赐福,他的妻子确实是半身人,但是贝纳蒂塔的外表更贴近长身人,而且是一名魔剑士。”


    “她确实作为诱饵进入了厄尔肯的府邸,但是作为战俘。她故意接近府邸被魔族抓住,为外面的人送信引路。还没等见到厄尔肯,她就打晕了关押她的魔族,在府邸里躲了起来,直到布里泽达带人找到她。然后他们一起,历经艰险杀死了厄尔肯。战斗中布里泽达的剑断掉了,他用断剑刺穿了厄尔肯的心脏。”


    伊路亚无奈笑道:“厄尔肯是规则魔法的创始人,他在这里作恶这么久,也主要是因为规则魔法限制了前来讨伐的人。至于为什么他们成功了,是因为贝纳蒂塔有与娜露达一样的天分,她能看到魔符。”


    娜露达一愣,指了指自己。


    “她大概从意识到这点之后,就在研究破解规则魔法的方法。于是进入府邸之前,她在自己身上设下了扭转法阵,屏蔽了规则魔法的影响。这才有后面的事。”


    伊路亚说完了过程,最后更加无奈地补充:“传说,贝纳蒂塔的确进入了伊甸王庭,但不是成为神主的妻子,而是成为天使近卫队的一员。”


    各地关于神主的野史故事数不胜数,里面神主的妻子加起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个真的也没有。


    西蒂丝一怔,仔细想了想,勉强在脑海中对应出了“贝纳蒂塔”这个名字。


    她这几百年在伊甸王庭安分守己(四处捣乱),伊甸王庭没有不认识她的人,她也认识了伊甸王庭不少人。


    贝纳蒂塔她有些印象,是个高高瘦瘦、手臂特别有力气、每次用一只手就能把她抓住的女近卫,不是什么貌美如花的半身人少女。


    伊路亚这段时间来来回回望了西蒂丝很多次,发觉她除了起初盯了他一眼之外,全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样子。


    神主这会儿说不好心里是个什么感觉,又松了口气,又有点不爽。


    但西蒂丝还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反正她在伊路亚一起在伊甸王庭住了几百年,清楚他的的确确没有妻子,自然没什么好在意的。如果伊路亚真的有妻子……


    西蒂丝皱眉,那她岂不是还要多提防一个人?万一对方眼力太好把她认了出来,她岂不是没饭票了!


    那不行,伊路亚还是不要有妻子比较好。


    另一头,三位勇者则认认真真听着伊路亚讲的故事。艾薇问:“伊路亚,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不知怎么,娜露达再听到“伊路亚”这个名字时有一瞬间觉得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她没在意,应该是错觉。比起这个,她更加在意野史胡说八道的事情。她在刚刚伊路亚讲述的时候便拿出随身的手札,用羽毛笔呼哧呼哧地写字。


    “娜露达,你在写什么呢?”西蒂丝凑到她膝盖旁问。


    “西蒂丝老师,我在记录这个故事。”娜露达认真地说,“历史也是魔法研究中重要的部分,作为学者,如实记录历史是我的职责。无论那位贝纳蒂塔女士的故事是因为什么没有流传下来,现在我都要将它记录下来。”


    泽维尔深以为然:“沙利贝的故事里不该只有布里泽达,还应该有真正的贝纳蒂塔。娜露达你这是在记录英雄故事呢!”


    西蒂丝来了兴趣:“我也要记!”


    没过多久,娜露达从手札里撕了张纸让西蒂丝自己画画去了。西蒂丝有种被轻视的感觉,噘着嘴回到伊路亚旁边,被好笑地摸了摸脑袋。


    故事也讲了,历史也记了,众人把伊路亚的黄油饼干吃光,终于有力气继续向下寻找模板。


    刚才挖三头犬时他们在废墟下发现了一个血红色的空间法阵,很有可能是通往下层深处的道路。


    他们一起站到法阵当中,西蒂丝率先催动了法阵,血红色的光芒闪烁一刹,接着眼前被漆黑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