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下山
林啸关上石门，将外界所有的喧嚣与窥探，尽数隔绝。
屋内，昏暗依旧。
他赤着上身，盘膝而坐，将石磊给的那罐特制百兽膏均匀地涂抹在身上。
药膏触及皮肤的瞬间，一股滚烫的暖流，便如同决堤的江河，疯狂地涌入他的血肉之中，修复着那些因为极限修炼而产生的细微损伤。
他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
哗啦啦！
他的血管里，气血奔腾的声音，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应，而是清晰可闻的，如同江河咆哮的真实声响！
每一滴血液，都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红色，凝练得如同水银，蕴含着恐怖的爆发力。
炼血境！
短短半个月，他便走完了别人可能需要数年才能走完的路。
然而，林啸的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悦。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已经抵达了一个临界点。
就像一个已经被装满了水的杯子，再往里倒水，也只会溢出，无法再增加分毫。
特制百兽膏的药力，依旧霸道。
碎骨潭的冲击，依旧狂暴。
但他的身体，对这些力量的吸收效率，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瓶颈！
一个纯粹由肉身强度堆砌起来的瓶颈。
《不灭天功》的修炼，让他拥有了远超同阶的恐怖肉身，但也让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地触碰到了这层天花板。
继续这样苦修下去，或许一年半载，还能有一点微末的进步。
而且灵枢境后期的修为也需要寻找机缘契机突破。
“天脉境……”
林啸的口中，轻轻吐出这三个字。
灵枢通，则天脉现。
这是凡人域修士的一道巨大门槛。
想要突破，需要的不仅仅是灵气的积累，更需要对天地法则，有一丝属于自己的感悟。
这种感悟，虚无缥缈，玄之又玄。
闭门造车，永远造不出天脉境的高手！
想通了这一点，林啸心中那最后的一丝迷惘，也烟消云散。
前路，已然清晰。
他站起身，浑身的骨骼发出一阵清脆的爆鸣。
他推开石门，毫不犹豫地向着炼体一脉的深处走去。
那里，是石磊的住处。
……
石磊的石屋，比其他弟子的要大上许多，门前有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摆放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巨石和金属桩。
一股浓烈的药味和金属的铁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属于此地的，粗犷而霸道的气息。
林啸走到空地前时，石磊正赤裸着上身，用一块粗布，缓缓擦拭着一柄巨大的，没有开锋的黑色重剑。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在擦拭的不是一柄剑，而是一件稀世珍宝。
他没有抬头，但低沉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
“有什么事？”
林啸站定，看着他那铁塔般的背影，平静地开口。
“石磊师兄。”
“我准备下山，外出历练。”
擦拭重剑的动作，猛地一顿。
石磊缓缓地转过身，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死死地锁定在林啸的脸上，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历练？”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压抑的怒气。
“你疯了？你现在的进步速度，一日千里！这个时候出去，不是自毁前程吗！”
他无法理解。
在他看来，林啸就应该待在碎骨潭，用最快的速度，将那份从祖师残碑上得到的感悟，彻底转化为自己的实力。
任何分心，都是对这份天大机缘的亵渎！
林啸迎着他那锐利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
“师兄，我的肉身，已经到了瓶颈。”
“单纯的苦修，对我来说，意义不大了。”
石磊的眉头皱得更深，他上下打量着林啸，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端倪。
“瓶颈？你才修炼了多久，就敢说瓶颈？”
林啸没有过多地去解释《不灭天功》的霸道，他换了个说法，一个石磊绝对无法反驳的理由。
“我的修为，是灵枢境后期。”
“想要突破天脉境，需要的是机缘，是对天地法则的感悟。”
林啸的声音，掷地有声。
“宗门，给不了我这个。”
“温室里，长不出参天大树。安乐窝里，也养不出能镇压一个时代的强者。”
“我需要去战斗，去厮杀，去经历真正的生死！”
石磊沉默了。
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渐渐冷却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审视。
林啸的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坎上。
他说的，没错。
炼体一脉为什么会没落？
除了功法残缺，更重要的，是没了那股与天争，与地斗的悍勇之气！
他们守着祖师的传承，却活得像一群圈养的绵羊，早就忘了，他们的祖师，是能与神魔争锋的无上存在！
石磊看着眼前的林啸。
看着他那双平静却燃烧着熊熊野心的眼睛。
他忽然明白了。
林啸，和他，和炼体一脉所有的弟子，都不同。
他们想的，是如何守住这份家业。
而林啸想的，是如何将这份家业，重新推向万古的巅峰！
格局，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良久。
石磊那紧绷的，如同花岗岩般的面部肌肉，缓缓松弛了下来。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你准备去哪？”
这句问话，代表着他已经默许了。
林啸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波动。
“还没想好。”
“走到哪，算到哪。”
石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回石屋。
片刻后，他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个破旧的皮囊，丢给了林啸。
“这里面，有一些疗伤的丹药，还有一份岚州的简易地图。”
“出了宗门，没人会再护着你，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石磊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低沉与沙哑，但其中，却多了一份林啸从未感受过的郑重。
他看着林啸，一字一顿地说道。
“记住。”
“活着回来。”
“我希望你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脉境的高手了，那样我们炼体一脉也将时隔数百年，再出一位脉主了！”
林啸接过皮囊和令牌，捏在手里。
他没有说什么感谢的话。
他只是对着石磊，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会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向着山下走去。
石磊站在原地，看着那道逐渐远去的，并不算魁梧，却挺拔如枪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
直到林啸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他才缓缓举起手中那柄黑色的重剑，遥遥地，指向了天际。
“祖师爷……”
“您看到了吗？”
“我们炼体一脉的火种，他……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