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看得见和看不见
星舟破空。
速度，快到了极致。
身后是刚刚经历了灭世之战的星核本源海。
混沌的乱流，仍在缓慢平复。
破碎的星辰，无声地诉说着不久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
林凡立于舟首，衣袂在虚空乱流中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早已离开了那片废墟。
天机阁主，已成过往。
但掌心那块星骸带来的沉重感，却如影随形。
“就在这吧。”
柳清月清冷的声音响起。
她指向前方星域中，一颗毫不起眼的青绿色星辰。
神念扫过上面只有最原始的生命气息，山川草木飞禽走兽。
无人烟，无修士。
寂静，荒僻。
正是此刻他们最需要的。
林凡颔首。
心念一动，方舟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悄无声息地穿透了星辰稀薄的大气。
……
方舟悬停在一处幽静的山谷上方。
下方古木参天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水声潺潺。
灵气虽然稀薄，但胜在纯净。
柳清月身影一闪，已然落在了溪边一块光滑如玉的青石上。
她没有丝毫迟疑。
盘膝而坐双手结印，闭上了双眸。
一层淡淡的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金色光华，自她体内弥漫开来。
光华所及之处，风停了水静了，连林间的虫鸣都瞬间消失。
女帝的威压，即便只是疗伤时无意识的散逸也足以让万物臣服。
她的呼吸，变得悠远而绵长。
诛灭天机阁主意志，她同样消耗巨大。
林凡没有去打扰她。
他身形一晃，落在了不远处另一块巨大的岩石旁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
没有像柳清月那般入定。
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掌心。
一枚古朴的符印，静静躺在那里。
星河符印。
自巡天监首尊手中夺来的至宝。
此战，它居功至伟。
但此刻，它表面的星河图纹已然黯淡无光。
亿万星辰流转的玄奥轨迹，几乎快要看不真切。
灵性在与天机主意志的最终对撞中，消耗殆尽。
林凡取出一块柔软的锦布。
他开始缓缓擦拭符印的表面。
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能感受到符印内部沉寂的器灵，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汲取着虚空中的星辰之力自我修复。
这需要时间。
林凡的指腹摩挲着符印边缘一道几乎将它贯穿的裂痕。
是撬动天命壁垒时，留下的痕迹。
是荣耀的勋章，也是惨烈的见证。
他擦拭了很久。
直到符印上最后一丝属于天机阁主的污浊气息，被彻底抹去。
才停下手，心念一动将星河符印郑重地收入储物戒指。
做完这一切，目光转向了身边那块龙族星骸。
它依旧冰冷，死寂，没有任何异样。
可林凡知道，不是。
柳清月一句“来自另一片天地的血脉呼应”，言犹在耳。
这块石头，比刚刚收起的星河符印，沉重千倍万倍。
山谷，寂静无声。
只有柳清月身上淡淡的金光，在随着她的呼吸有节奏地明灭。
时间，就在这难得的宁静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一道微不可查的流光，自天外而来。
它精准地穿透了层层空间，跨越星空的传讯灵光！
林凡眼皮都未曾抬起。
他只是随意地伸出手。
灵光便温顺地落入他的掌心，悄然散开。
一道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此刻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狂喜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轰然响起！
是老龙王，敖战。
“你们……你们可还安好？！”
声音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祖地……祖地这边，该死的巡天舟投影和葬天炉，在不久前同时熄灭了！”
“老夫就知道，老夫就知道你们一定成功了！”
敖战的声音，甚至带着哽咽。
被天机阁压迫了三百年的怨气与憋屈，在这一刻似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林凡的表情，没有变化。
他静静地听着。
“祖地这边，一切尚稳！”
敖战很快平复了情绪，恢复了龙族之主的威严。
“数万龙裔已经开始在新的栖息地休养生息，祖龙祭坛的光辉，正在重新笼罩这片大地。”
“就是……”
他的话锋一转。
“天机阁虽然覆灭，但其安插在各地的暗子和一些附庸势力，开始有些零星的骚动。”
“似乎有些余孽，依旧贼心不死，还想趁乱作祟。”
“哼，一群跳梁小丑！”
敖战的声音里，透着不屑与杀伐果断。
“老夫已经亲自带人，前去弹压了！不出三日，定叫他们飞灰湮灭，一个不留！”
“你们……你们那边情况如何？需不需要老夫……”
传讯到此能量似乎耗尽，声音戛然而止。
掌心的灵光，彻底消散。
山谷，重归寂静。
林凡听完了一切，脸上依旧并无太大波澜。
天机阁的余孽？
这些，他早已预料到。
一棵参天大树倒下，总会有些附生的藤蔓妄图挣扎。
有敖战和数万龙裔在，这些不过是癣疥之疾，不足为虑。
他的目光，缓缓抬起。
望向了不远处，被金色光华笼罩的绝美身影。
柳清月的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
她周身的帝威，不再外泄而是尽数收敛于体内如渊似海深不可测。
正在快速恢复。
林凡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最后，落在了身边那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上。
这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敖战口中的骚动，是看得见的敌人。
而这块石头背后所代表的，是完全未知的，来自彼岸的恐怖存在。
一阵山风，拂过山谷。
带着青草与泥土的芬芳，吹散了最后一丝属于星空战场的烟尘与血腥。
这片荒星之上，此刻只有难得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