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桃源再遇
晨雾缭绕的山道上，魏无羡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走在前面，手里随意挥舞着刚折的竹枝，打得路边野草上的露珠簌簌滚落。
蓝忘机跟在他身后三步之遥，肩上背着两人的行囊，雪白的衣袂在晨风中微微飘动，不染纤尘。
"蓝湛，你看那边！"魏无羡突然转身，竹枝指向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峰，"像不像一只趴着的老龟？"
他倒退着走路，险些踩到湿滑的青苔，被蓝忘机一把扶住手腕才没摔倒。
"当心。"蓝忘机声音平静，却迟迟没有松开手。
魏无羡就势将五指挤入他的指缝，笑嘻嘻地晃了晃："怕我跑丢啊？"
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他脸上，映得那双桃花眼格外明亮。
自莲花坞一别已有半月，江澄的伤痊愈后，他们便继续踏上云游之路。
此刻正往南去，听说那边有处温泉胜地，四季如春。
蓝忘机任由他牵着手，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嗯。"
"嗯什么嗯，"
魏无羡故意捏了捏他的手指，"含光君现在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了？"
他忽地凑近，呼吸拂过蓝忘机的耳廓，"还是说...昨晚累着了？"
蓝忘机耳尖瞬间染上一层薄红，手上却加重力道将他拉得更近："胡闹。"
这二字说得又低又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魏无羡大笑起来，笑声惊飞了枝头的山雀。
他拽着蓝忘机往前跑了几步，突然停下："等等，我闻到花香了！"
鼻翼微动，像只嗅到猎物的小兽，"是桃花！这季节居然还有桃花？"
转过一道山弯，眼前豁然开朗——整片山谷被桃林填满，粉白的花朵开得正艳，远望如云霞落地。
更奇特的是，林中雾气氤氲，隐约可见几处温泉蒸腾的热气。
山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洒落，有几片沾在魏无羡发间，被他随手拂去。
"这地方..."
魏无羡眨眨眼，"怎么有点眼熟？"
蓝忘机从袖中取出地图细看："应是桃源镇外山，我们两年前来过。"
"啊！就是那个有花神庙的地方！"
魏无羡眼睛一亮，"走走走，去看看那棵老桃树还在不在！"
他兴冲冲地拉着蓝忘机往桃林深处跑去，靴子踩在厚厚的落花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当年的老桃树依然矗立在温泉旁，比记忆中更加粗壮了些。
树干上挂满了红绸和木牌，都是来此许愿的恋人们留下的。
魏无羡绕着桃树转了一圈，突然惊喜地叫道："蓝湛快看！我们的锁还在！"
高处的一根枝桠上，那对雕着桃枝的铜锁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魏无羡踮起脚想够，却差了一截。
蓝忘机默默走到他身后，双手托着他的腰往上一送——轻而易举就取了下来。
"蓝二哥哥真厉害~"
魏无羡就势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低头查看铜锁。
两年来风吹日晒，锁面已经有些氧化，但刻着的"魏婴蓝湛"四个字依然清晰可辨。
"居然没生锈，"
他啧啧称奇，"看来花神娘娘真的一直在保佑我们呢。"
蓝忘机接过铜锁，指尖轻抚过那两个并排的名字，眼神柔和得不可思议。
魏无羡看得心头一热，正想说些什么，肚子却先"咕噜"一声抗议起来。
"饿了..."他可怜巴巴地瞅着蓝忘机。
"咱们去镇上吃好吃的吧？我记得有家店的桃花酥特别香..."
桃源镇比两年前更加繁华，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
魏无羡像只撒欢的兔子，一会儿蹿到糖人摊前要个兔子形状的，一会儿又蹲在卖绣品的铺子前挑拣。
"蓝湛，这个香囊好看不？"
他举起一个绣着云纹的青色香囊，"跟你衣服很配！"
蓝忘机正要掏钱，魏无羡却已经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老板，要两个！"
他将其中一个塞给蓝忘机，"喏，定情信物~"
香囊做工粗糙，针脚还有些歪斜，蓝忘机却郑重地系在腰间，与价值连城的玉佩并列。
魏无羡见状，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蓝二哥哥不嫌寒酸啊？"
"你送的。"蓝忘机语气平淡，却让魏无羡耳根一热。
正午时分，两人坐在醉仙楼二楼的雅座里。
魏无羡点了满满一桌菜，最显眼的是当中那盘粉色的桃花酥，形如绽放的花朵，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尝尝，"
他夹了一块放到蓝忘机碗里，"比姑苏的糕点如何？"
蓝忘机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过甜。"
"那是因为你没配酒！"
魏无羡已经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桃花酿，"这家的酒是用温泉水酿的，据说能..."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助兴。"
蓝忘机手中的筷子"咔"地顿在碗沿，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
魏无羡得逞地大笑，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几滴酒液顺着下巴滑落，消失在衣领里。
"慢些喝。"蓝忘机无奈地拿过酒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酒足饭饱后，魏无羡拉着蓝忘机在镇上闲逛。
路过一家乐器铺时，他被橱窗里的一把白玉箫吸引住了目光。
"蓝湛，"
他拽着蓝忘机的袖子，"你看那箫，像不像你们蓝家的风格？"
箫身通体雪白，尾端雕着精细的卷云纹，确实有几分姑苏蓝氏的韵味。
店主见有客人感兴趣，立刻热情介绍："公子好眼力！这箫是用雪山寒玉所制，音色清越，最适合与琴合奏..."
魏无羡眼睛一亮："蓝湛，你不是刚得了《荷风送香》的琴谱吗？若配上箫..."
话未说完，蓝忘机已经取出钱袋放在柜台上。
"包起来。"
魏无羡抱着玉箫爱不释手："这么爽快？不怕我糟蹋了好东西？"
蓝忘机轻轻拂去他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花瓣："你会吹箫。"
"你怎么知道？"
魏无羡惊讶地瞪大眼睛，"我好像没在你面前吹过..."
"云梦夜猎录有载，"蓝忘机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魏公子一曲洞箫，百鬼夜啼'。"
魏无羡先是一愣，随即笑得前仰后合："蓝湛啊蓝湛，你居然偷看我的传记！"
他促狭地眨眨眼，"该不会早就对我..."
话未说完就被拉进旁边无人的小巷。
蓝忘机将他抵在墙上，低头封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这个吻带着桃花酿的甜香，又凶又急，像是要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其中。
魏无羡先是惊讶地瞪大眼，随即笑着闭上眼睛回应，手中的玉箫"啪"地掉在地上。
"我的箫..."
分开时魏无羡气息不稳地抗议，却被蓝忘机又啄了一下嘴角。
"赔你。"
回到客栈已是日暮西沉。
魏无羡迫不及待地试吹新箫，清越的箫声与窗外渐起的蝉鸣交织，竟有几分《荷风送香》的韵味。
蓝忘机坐在窗边抚琴相和，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连睫毛都染成了淡金色。
"怎么样？"
一曲终了，魏无羡得意地晃了晃玉箫，"本公子天赋异禀吧？"
蓝忘机不置可否，只是从琴匣中取出一卷竹简："合奏试试。"
这是他们第一次合奏完整版的《荷风送香》。
琴声如清泉流淌，箫音似微风拂面，两种音色水乳交融，竟引得窗外桃树无风自动，花瓣纷纷扬扬飘进屋内，落在两人交叠的衣袂上。
"神奇..."
魏无羡放下玉箫，接住一片花瓣，"这曲子竟能引动天地灵气？"
蓝忘机按住仍在震颤的琴弦："谱中有注，此曲本为双修之法。"
魏无羡刚喝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什...什么？！"
他抢过竹简细看，果然在角落发现一行小字：琴箫合鸣，灵犀相通，可助道侣双修之功。
"难怪..."
魏无羡耳根发烫，"吹完觉得浑身发热..."
蓝忘机眸色渐深，突然起身将他打横抱起："试试。"
温泉池中水汽氤氲，月光透过桃枝照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点银光。
魏无羡靠在池边，舒服地眯起眼，任由蓝忘机替他清洗长发。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每一寸肌肤，带走连日奔波的疲惫。
"蓝湛，"
他懒洋洋地开口，"你说温如霜背后的人会是谁？"
蓝忘机手上动作不停："有线索？"
"我在想..."
魏无羡转身面对他，"知道紫电与护身符联系的，除了我们和江澄，就只有..."
"金凌。"蓝忘机接上他的话，眉头微蹙。
魏无羡摇头："那孩子不会。但金家当年参与过围剿乱葬岗，对江家的了解比外人多..."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温宁说过，当年金光瑶曾派人搜集过各大家族的功法特性！"
水花四溅，蓝忘机猛地站起身："兰陵。"
"我也这么想。"
魏无羡拽着他的手让他坐回来，"不过现在证据不足，贸然去查反而打草惊蛇。"
他狡黠一笑，"不如...引蛇出洞？"
蓝忘机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待如何？"
"放出消息，说我们找到了克制血蛊的方法。"魏无羡把玩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若真有人心怀不轨，定会按捺不住..."
话未说完，他突然"嘶"了一声——不知何时，蓝忘机在他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蓝二哥哥，我说正事呢..."魏无羡委屈巴巴地揉着牙印。
"明日再议。"蓝忘机将他拉入怀中，终结了这个话题。
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惊飞了栖息在附近的白鹭。
月光下，两枚刻着名字的铜锁在桃枝上轻轻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翌日清晨，魏无羡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往旁边一摸，却扑了个空——蓝忘机已经起来了。
晨光透过纱帘，照见桌上摆着的早点和一张字条：去寄信，速回。
魏无羡拥被坐起，发现身上清爽得很，显然是有人细心清理过了。
他伸了个懒腰，突然注意到枕边放着个精致的木盒。
打开一看，是支白玉发簪，簪头雕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花蕊处嵌着颗紫色晶石，在阳光下泛着梦幻的光晕。
"这是..."
他拿起发簪细看，发现簪身上刻着两个小字：婴湛。
胸口突然涌上一股暖流，魏无羡捏着发簪傻笑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束起头发。
镜中人一袭红衣，白玉簪在黑发间若隐若现，衬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清雅之气。
"还挺配..."
他正自我欣赏，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蓝忘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刚摘的桃花枝，见到他的瞬间明显怔了怔。
"蓝二哥哥看呆了？"魏无羡得意地转了个圈，"怎么样，你夫君我..."
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唇。
蓝忘机将他抵在梳妆台前，桃花枝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这个吻带着晨露的清新，温柔又缠绵，直到魏无羡喘不过气来才结束。
"好看。"
蓝忘机声音低哑，指尖轻抚过那支发簪，"很配你。"
魏无羡耳根发烫，突然发现地上散落的桃花："你一大早去摘花？"
"酿酒。"蓝忘机弯腰拾起花枝，"掌柜说，用晨露未曦的桃花酿出的酒最香。"
魏无羡眼睛一亮："你要学酿酒？"
蓝忘机耳尖微红 : "嗯，你爱喝。"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魏无羡心头一热。
他想起当年在云深不知处，蓝忘机也是这样，默不作声地记下他所有喜好，再一件件实现。
"蓝湛..."他声音有些发哽，"我有没有说过，你特别好？"
蓝忘机不答，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几乎将桃源镇玩了个遍。
清晨去山顶看日出，午后在桃林里合奏新曲，傍晚到镇上品尝各色小吃...魏无羡还拉着蓝忘机去了当年那家卖同心锁的摊子，非要再买一对。
"老板，还记得我们吗？"
他晃了晃两年前买的那把锁，"你说挂在你家树上能白头偕老，还真灵验了！"
老摊主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拍腿大笑："是你们啊！那会儿这位白衣公子板着脸，活像被逼婚似的！"
他指了指摊上新到的锁，"现在有镶玉的，要不要换个更好的？"
魏无羡笑得直不起腰，整个人挂在蓝忘机身上："听见没蓝湛？人家说你当时像被逼婚！"
蓝忘机无奈地扶住他，却当真选了一对镶着青玉的锁："刻'湛婴'。"
这次他把自己的名字放在了前面。
魏无羡眨眨眼："哟，含光君这是宣示主权？"
"嗯。"蓝忘机答得一本正经，却让魏无羡心头一颤。
锁刻好后，两人再次来到老桃树下。
这次不用谁帮忙，魏无羡自己就爬上了树，将新锁挂在最高的枝头。
"这下花神娘娘一眼就能看见了~"
他坐在树杈上晃着腿，"蓝湛，你说等咱们老了再来，这树会不会已经成精了？"
蓝忘机仰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那张笑脸上，明媚得让人移不开眼。
"不会老。"他突然说。
"嗯？"
"与你一起，"蓝忘机轻声道，"不会老。"
魏无羡怔住了，随即笑得比满树桃花还要灿烂。
他纵身跳下，准确无误地落入蓝忘机张开的怀抱："蓝二哥哥现在情话说得这么溜，跟谁学的？"
"魏婴。"
"好好好，是我带坏含光君了~"
魏无羡蹭了蹭他的鼻尖，"那要不要再坏一点？"
回答他的是一个深吻。
桃花纷纷扬扬落下，仿佛时光定格在这一刻的美好。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一只传讯纸鹤突然打破了这份安宁。
魏无羡正在院中练箫，见纸鹤飞来，随手接住展开，脸色顿时变了。
"怎么了？"蓝忘机放下琴谱走到他身边。
魏无羡将纸条递给他："金凌传来的...兰陵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