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进（非衣）

非衣先生得知自己“约好了”明日去魔君殿小聚时，已是接近子时。

岁节清晨的那场大雪，来得突然，化得也无声，不过几日，魔界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暖。

但似乎也有些地方与往常不一样了，比如这只送信的苍鹰，看上去就比几日前机灵了不少。

它没能在毒蝎山正殿找到非衣，便折入谷中用以炼制扶摇玉露的药炉，落到了非衣倚靠着的藤椅上。

谷内阴森可怖，照不进半点月色，唯有炉火翻腾不息。

非衣从火光上移开了目光，仰脸道：“孤鹰让你来的？”

鹰点了点头，将嘴里叼着的信笺递给了非衣。

它其实不负责送信，只是毒蝎山这片地界，其它鸟不乐意来。

非衣展信，其上书有孤鹰笔迹：

「大少爷明日携小乌少爷来殿中小聚，希望先生也能来。」

既生硬又客套，看得非衣想笑。

于是便也没再为难傻鸟，以修道者惯用的方式，借炉中真火为引，燃信回复道：「奚醒希望，能多给小乌一些与我和璞璞相处的机会？」

对方回复得极快：「是。」

非衣又回信问：「那你呢？」

孤鹰不解：「我什么？」

「你想不想多些见我的机会？」

非衣看着信上自己落下的字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传了过去。

裴家人大多对情感十分敏锐，他也不例外。

从孤鹰第一次主动向他示好时，非衣就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但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应对方，毕竟，他什么也给不了孤鹰。

他不是一个惯于退缩或回避的人，与之相反，他更为擅长主动且直接地迎难而上。

无论是手刃仇人，占据毒蝎山，还是联手魔君，取得灵药配方。

可以说是，既独断专横，又肆意洒脱。

就仿佛这天下没有他真正无法舍弃的东西，于是随心所欲，不拘条框。

可这么个性子的人，在面对孤鹰的示好时，却犹豫了。

无可否认，他对于那个沉稳的男人，也有不少好感。

但他的经脉中流淌着常人无法承受的剧毒，不该也不能拥有魂相相连的修侣。

退一步讲，即便对方不图与他双修，他也无法确定自己，会不会在某一日突然死去。

故而常常独自待在山谷中，望着炼制灵药的药炉，一看就是一整夜。

他当时也想活着，也想主动再进一步。

孤鹰这次的回复间隔了片刻，但语气似乎相当坚定。

「当然想。」

非衣捏着信想了想，刚打算回复，又一张崭新的纸页从火中浮现出来。

「先生早些休息吧，我明日一早，去山谷接先生。」

非衣心想，我又不是小乌和璞璞，四十多岁的毒蝎山谷主，出门还得要人接？

他欲将所想写于信中，终却是并未落笔，只将信叠起，收入袖袋，当真起身回殿中休息去了。

或许偶尔，也可以没那么独断肆意。

偶尔，也能被动接受，所在乎的人对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