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偶血色百合

第三百一十九章 琼花宴3 过程

就在尤乾陵呼吸之间,浓雾中再现一条惊慌失措的纤细身形——那是长公主府的婢女,尖细的哭腔也随之出现:“不,不好了,公主不见了!”

闫欣微一愣,不见了?她转头看向小花园,那里的明艳身影消失无踪了。她吓了一跳,本能认真回忆方才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

尤灵栖去寻朱明绮,那么不可能独自一人的朱明绮有了驸马在身旁之后,原本陪伴着她的人就该退下了,可小花园里毫无有人造访的痕迹,也没有人过来喊过一声长公主,仿佛时辰到了,她便该消失了似的。

——闫欣恍然大悟,忽然发现了方才那个在小花园内的人是谁了。

难怪她会觉得怪异,之前受到了初见朱明绮那端丽挺拔的身姿误导,一直以为长公主一直就是如此之人。可那只是人前,人后朱明绮没必要如此,自然会表现得像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一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身影。

分明就是偃偶。

那么问题来了——那个一动不动的是偃偶,记录的又是离体的机芯。

谁拆下来?为何要拆?拆它有何用途?还有……拿着机芯的人,是谁?

失踪的是长公主,还是偃偶,或者都消失了。

——

尤乾陵开口,说:“这对比的场面有意思,倒是比写在刑部案卷上清楚多了。”

崇明帝笑了一声,问:“那你看清楚什么了?都说出来,让朕听听。”

他身侧的洪九意外地偷看了一眼崇明帝,前面还有些怨气的崇明帝这会竟然能笑出来了。

尤乾陵道:“两段场景,都是同时发生。前面一段母亲一人在小花园内独自呆了很久,而就在您同父亲提起母亲时,母亲骤然消失了。接下来就是我爹去寻母亲未归,这才有婢女来报母亲失踪的事。”

他低声道:“母亲在公主府时,身旁也不可能不跟着人。她失踪了到被人发现隔了这么久?这里就不对吧。”

闫欣点头,除非有刻意的安排,否则在公主府中,它的主人在宴会期间失踪了一段时间本身就不合理。

况且她记得公主府内还有特殊的布置。

崇明帝却道:“公主府有多大,你不知道?发现人不见了,自然是先寻一番。府中那晚人多眼杂,一个错眼就有可能没发现长姐走过去。”

尤乾陵反问:“真是贵人多忘事,需要我来提醒一下您,当年您是如何确定母亲是在府中被人所害的吗?”

洪九再看了一眼崇明帝。他脸上的笑在尤乾陵反问的瞬间消失殆尽了。

他当即跟了一句,同尤乾陵说道:“……老奴倒是想知道,还请郡爷给老奴开解一番。”

尤乾陵扬声道:“因为公主府里有偃器,府里有任何异常情况,偃器就会发出警报。陛下,您说是不是?”

“……确实如此。”崇明帝低声改口道,“当时,朕第一个念头便是驸马爷是不是带长姐去了哪里。”

“皇长姐一向谨慎小心,朕能想到的,只有她被什么人控制了。”

尤乾陵道:“通知人也要动手才行。您才认为是父亲对母亲下手。只是陛下,不知当时您有没有想过……还有另一种可能。”

崇明帝问:“什么?”

尤乾陵道:“那就是她被人带出了公主府。”

崇明帝道:“……朕认为当时的长公主府如此森严,如何能被人带出府。这假设更不可能。”

尤乾陵却说:“不,之前只是可能。现在,我可以确定。”他目光看向周知尧,接着说:“周大人,我记得当时只有你是晚一步来公主府的,对吧。”

周知尧立刻找了借口,回道:“这事可怪不到下官头上。陛下可否记得,当时在听闻要去长公主府时,下官当时就推辞回去了。是您……半路将下官叫回去的吧。”

后半句的咬字要比之前清晰了。

闫欣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诧异地看向跪在中央的周知尧——这甩锅的手段太高明了,三言两语就把重点转到了崇明帝那头。

可,周知尧是吃了什么?胆子能大到这个程度。如果说之前因为尤乾陵针对他,让他暴走了。那现在这种对崇明帝不敬的口气是崇明帝对他做了什么吗?

崇明帝没有否认,这事其实并没有在刑部对琼花宴案的案卷上记载,算是尤乾陵第一听说有这么一回事。

“那晚讨论政事,恰好就和礼部有关。朕急着解决事,自然要将人叫来。”

周知尧忽然笑了起来。

“哎呀,如此一说。当时谈论的那事,恰好和后来的祭天台有关呢。”

闫欣听到这三字,本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这是尤乾陵听到的第二件史书上没有对琼花宴案记载的内容。但和半路将周知尧叫回去这件事相比,这条线索和琼花宴并没有太大的关联。

尤乾陵下意识思索周知尧为何会提起这件事,但马上他回神了——周知尧最擅长的是什么?是抓人把柄。

他三番两次想要见闫欣,目的必定是闫欣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而祭天台的案子,恰恰就是闫欣最关注的东西。

到这个地步了,这个人想的还是怎么挑拨离间。

心底涌上来的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念头越发强烈了。

——

相较于红了眼的尤乾陵,闫欣反而比之前冷静了许多。

尤其是周知尧提到了祭天台——假如之前琼花宴只是尤乾陵一个人的事。那么从周知尧说出这三个字开始,它就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拉进了这个名为争权的漩涡里了。

可琼花宴的重点是争权吗?反正从她的角度来看,长公主不像是在争权。

反而她避得特别明显,像是恐惧被什么人发觉自己在做什么似的。

——

琼花宴本身才是关键。其他的都应该在这个案子揭开真相后再来计较。

好在周知尧想搅浑这趟水,也得看尤乾陵吃不吃这套。

他们的郡爷,虽然情绪容易激动。

可要是认定了目标,咬住了地方。那么不管对方使尽多少手段,都不能挣脱。

恰好这时尤乾陵开口了。

“是吗?若真是如此,那本王一直没想明白的某些地方,倒是说通了。”

周知尧原本看戏似的眼神,在尤乾陵说完之后,僵在了脸上。

“郡爷,您这是在胡搅蛮缠啊……盯着下官一个无关之人,有意思吗?”

尤乾陵道:“胡搅蛮缠?那得你清白了才行。”

这时,浓雾再次散开,昏暗的神像底下,一辆马车影子停在了偏角处,一条卷起来的长条沉重地被人丢上马车。

所有人被那一声沉重的咚声惊了。

尤乾陵下意识跑上去,而且动作很快。

周围的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出了一段距离。然而却在他接近场景时,马车消失了。闫欣则注意着另一侧的场景中,面具上画着周字样的偃偶出现在了府内。

她仔细盘算了下,这中间几乎没有时间差。

如此安排又代表着什么?

周知尧扬眉,故意道:“这么对比看真的好明显啊,郡爷您看,下官是在那马车出现之前入的府中。真的不是下官。”

崇明帝看得入神,却也没注意到到底是哪边是先。他指着里面,侧头问洪九。

“是如此吗?”

洪九点头。

“老奴方才所见确实如此。那马车将物件扔上车的时辰在周大人进府之后。如此看来,确实和周大人无关,”

崇明帝缓缓点头,喃喃着念叨说:“原来如此。那不就是说明确实是有人将长姐弄出府内?那下手之人必定是当时在府内之人。朕……也没错啊。”

洪九正要点头,忽然听出了崇明帝话中的不对劲。

他寻思着这是在说后面屠长公主府的事儿吗?

尤乾陵抓到了周知尧这番话的漏洞。

“周大人这话说的……能对长公主下手的人必定就在府中,你若不在公主府内,又如何能把人给带出去?这不正好证明你也是嫌疑之人?”

崇明帝刚刚放下的一身紧张,被尤乾陵这句话说得又提起来了。

周知尧叹气,口气十分无奈,他一字一句地纠正尤乾陵,道:“郡爷,下官只是在那马车出现之前到府,您也看了场景出来的时机。”

“各位也看到了,周某出现在公主府之时,长公主已经失踪了,对吧。”

闫欣听到他这句话,轻轻地叹出一口气。

错了,长公主并不在小花园。正确来说,长公主是在离开琼花宴之后,便没有在机芯的记录中了。

尤乾陵似乎并不着急压死周知尧最后的一根稻草了,他等着周知尧继续说话。

“而且啊,”周知尧正儿八经地纠正道:“郡爷,这话好像和您之前说公主府的规矩有冲突。下官入府身无长物,府中又布置偃器,公主又十分警惕,哪能让人有可趁之机。”

“我看,能对长公主下手之人,必定是公主亲近之人。”

至此,崇明帝一直提着的双肩缓和了下来。

尤乾陵同时也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下意识侧了下,视线歪了一下浓雾的某个方向。

若非事先做过假设,到这里他就要输了——她究竟是怎么做到提前将答案告诉自己的?

“你错了,我母亲,即便是亲近之人,也是带着警惕的。她是长公主,自己的安危关系重大,和人再亲近也不足以让她不顾性命,”尤乾陵低声道,“只有一个情况,她才会不得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到第二位。”

现场鸦雀无声。

“比如,和人做一笔她性命更加重要的交易。我母亲为何会离开琼花宴,是因为她和周知尧你有一场和祭天台有关的交易要谈,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