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三章 牢笼
他的话音在陈云的脑海中盘旋、放大，每一个字都像一口沉重的古钟，撞击着陈云的神经。
不是威胁，胜似威胁。
这是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基于绝对实力差距的藐视。
陈云握紧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他强迫自己转动僵硬的脖颈，环顾这间巨大的石室。
冰冷的石壁，高耸的穹顶，还有中央那具已经空了的石棺。
如果这里的一切，从他踏入的第一秒起，就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下……
那他之前的种种挣扎，种种算计，岂不都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自以为是的猴子，在五指山里翻着跟头，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天地的边界。
陈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这种感觉，比被无数触手包围还要恐怖一万倍。
那是对自己命运完全失控的战栗。
“囚徒”似乎很满意陈云的反应，他那双暗红色的火焰瞳孔里，流露出一丝类似……欣赏的情绪。
“看来你理解了。很好。和聪明的孩子说话，总是比较省力。”
他踱着步，姿态悠闲，仿佛在自家的庭院中散步。
他绕着陈云走了一圈，高大的身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暗影符文在他体表流动，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被吞噬了。
“吞噬你，对我而言毫无意义。你的力量虽然有趣，但于我而言，就像一杯清水滴入大海，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掀起。”
“我真正感兴趣的，是你这个人。”
“一个携带着‘钥匙’，却懵懂无知，自己闯入了‘锁’中的人。”
“钥匙？锁？”陈云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干涩。
“囚徒”停下脚步，重新站到陈云面前。
“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某个古代帝王的陵墓？某个强大存在的安眠之所？”
他抬起一只手，轻轻一挥。
嗡——
整个石室的墙壁，地面，穹顶，瞬间亮了起来。
无数繁复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金色纹路，从石壁深处浮现，像一张巨大的、流淌着光芒的蛛网，将整个空间笼?得严严实实。
这些纹路彼此交织，构成了一个立体而又玄奥的巨大阵法。
陈云这才看清，之前他以为是装饰的浮雕，根本不是什么神话故事，而是一个个阵法节点。那些看似随意的石柱，则是用来稳定能量流动的核心。
就连他脚下的每一块地砖，都刻画着细密的、米粒大小的符文。
整个古墓，从外到内，就是一个完整得令人发指的、巨大的……封印！
“这里不是陵墓。”
“囚徒”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仿佛从数千年的时光彼岸传来。
“这里是我的牢笼。”
陈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是闯进了一座坟墓，而是闯进了一座监狱？一座用来关押眼前这个恐怖存在的监狱？
“你……”陈云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你到底是谁？”
“囚我者，称我为‘逻辑的篡夺者’，‘规则的背叛者’。”
“囚徒”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段与自己无关的历史。
“而我的族人，称我为……‘先行者’。”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在你们这个文明的火种尚未点燃之前，我的文明，早已抵达了群星的彼岸。我们不追求强大的能量，不去钻研繁复的法则。我们只研究一样东西——‘真实’。”
“真实？”陈云完全无法理解。
“没错，‘真实’。”“囚徒”眼中暗红的火焰跳动了一下，“万事万物的底层逻辑，宇宙运转的最基本公理。我们发现，只要能理解并定义它，就能修改它。”
“不需要毁天灭地的能量，不需要吟唱冗长的咒语。只需要一个念头，一个定义。”
“比如，定义‘坚固’为‘脆弱’，那么最强大的神金也会像饼干一样酥脆。”
“定义‘存在’为‘虚无’，那么一颗恒星也会在瞬间悄然湮灭，不留下一丝痕迹。”
陈云听得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这不就是……他的“逻辑覆盖”能力吗？
虽然他的能力极其粗糙，只能进行一些“错误”、“混乱”之类的简单定义，但其本质，和“囚徒”所描述的，何其相似！
“囚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众神……恐惧了。”
“他们依赖强大的神力，他们信奉既定的法则。而我们的力量，让他们的‘强大’变得毫无意义。在绝对的逻辑面前，能量只是一个可以被随时修改的参数。”
“他们认为我们是亵渎者，是动摇宇宙根基的瘟疫。于是，他们发动了一场战争。一场……针对我们整个文明的清洗。”
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一种化不开的疲惫和悲哀。
“我的文明覆灭了。而我，作为掌握了这股力量核心秘密的人，被他们活捉了。”
“他们杀不死我。因为在逻辑层面，我定义了自身的‘不灭’。任何试图将我‘杀死’的行为，都会在逻辑判断的层面被驳回，被判定为‘无效’。”
陈云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
定义自身为“不灭”？
这……这是何等恐怖的能力！
“所以，他们耗费了巨大的代价，动用了数十位主神的神力，铸造了这座牢笼。他们称之为‘永恒遗忘之冢’。”
“囚徒”伸出手，抚摸着墙壁上流淌的金色纹路，动作轻柔，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颊。
“这座封印阵法，并不试图杀死我。它的唯一作用，是‘隔绝’。”
“它将我与宇宙的底层逻辑隔绝开来，让我无法再轻易地进行‘定义’和‘修改’。”
“同时，它还在源源不断地抽取我的力量，就像一个永不满足的寄生虫，将我的力量引导、分化，形成了你们在外面看到的那些……怪物。那些触手，那些石像守卫，都是我力量被扭曲、稀释后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