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命昭唐控制变量法

第234章 流血漂橹

第234章流血漂橹

当源政、徐怀玉主持的中军被搅乱,摇摇欲坠的双方全军一起崩溃了,开启全面战争。

从龙图寺赶来的义武军,与三道岭的河中军,与萧秀、乞颜术、阿史那应臣、高汉宏等部汇合,争先恐后对北面汴军发动穷追猛打。朱友伦已被干碎了一次,抵挡不住,向邙山溃败。

南面氏叔琮、赵克裕、黄文靖、邵赞也在节节败退,往朱友裕收拢。

李皇帝、小朱贼的阵地上,两军陷入混战。

慕容章、令狐韬所领的,由历次汴军降卒俘虏两万余人组成的正义军被调来参战。不出所料,当场就有杀材跳反:“我反也!”然后反戈一击。还有数千人没喊,只对着汴军一边招手一边叫:“自己人,自己人!”就忙不迭跑过去。对于多数正义军,当初投降,被擒,本就是出于种种不得已。比起举目无亲被歧视、防备的关中,还是家乡好。

跑吧,反吧,李某本意也是测试立场。

让这些人走了,顺带省一批财政。

最终只有那么三四千人没跑,在岗位上奋力战斗,总算圣人的宽容还有点用。

“杀啊,杀叛徒!”

徐怀玉部已有不少汴人认出迎面冲来的有很多就是之前的友军甚至袍泽。

双方对这段阵地的攻防非常激烈。

一方是皇帝在屁股后督战,随时按耐不住要亲自冲阵,叛军则在朱友裕的领导下拼命坚持下注。

赌,赌下一刻靖难军就会绷不住伤亡。

赌,赌下一个回合,靖难军就会先收军停战。

“徐怀……玉!”

“瑾儿!”

两人都气喘吁吁,浑身鲜血,互相瞪着走着,歇着气。没十来息,两人又同时一蹿步,扑向对方。一红一黑两人,火车似的当头撞上。

徐怀玉铁锏在手,甩得如同一叶血色风扇,劈脸打下朱瑾脑袋。朱瑾死死盯着徐怀玉的动作,伸手就来逮铁锏!身边无数肉搏着的两方武夫大喝着闪开,有人暗射冷箭襄助,有人吆喝着结阵,试图围杀大将,有人掉头,有人……

“铛!”一声炸响,朱瑾夺锏不成,一刀砍在鞭锏上。徐怀玉双手压上,合握鞭锏,脚下不停,步伐艰难而沉重向前,几乎凑在朱瑾鼻子前面的脸上呲牙咧嘴:“呀呀呀呀——!”

脚下踩着烂泥打滑的朱瑾被推出五六步,才蹬着一块石头刹住。

他突然一撒手丢刀、旋身之际,左手去抓在惯性下扑地的徐怀玉的发髻,右手已经从屁股上拔出匕首,闪电般刺向徐怀玉的后颈。扑在地上的徐怀玉一翻身,睡在泥里,双眼圆睁,一鞭锏从下而上砸向朱瑾胳膊。

朱瑾横握匕首,一个斜拉,从鞭锏上精准划过,将这一锏的力道卸了出去。

“哈哈哈!”徐怀玉屁股往下一顶,身体犹如砧板上乱弹的鱼,双脚已闪电般一个上踹!

朱瑾胸膛上立刻被烙上一双脚印,闷哼一声。

“哈哈!”徐怀玉一声狞笑,已经鲤鱼打挺就地马步站起,十指攥死鞭锏,一记泰山压顶打向朱瑾天灵盖。鞭锏钝器势大力沉,一鞭打中,必把人震荡开!

朱瑾拼尽全力闪避。

血红的黑锏擦着他膀子落地,在泥潭里拓出一条触目惊心的锏模。而这一空当,徐怀玉又空手抓起身边一把断刀,下意识捏得手掌心鲜血直流的时候,捅向朱瑾裆部!

朱瑾原地高跳腿!

徐怀玉没罢休,韧性比绫绮殿的舞姬还好,巴掌往地上一拍!只听“啪”一声,他身躯似要倒立而起,又似要鹞子翻山,擦着泥水一记高抬腿,长腿“呼”地就扫向朱瑾脖子!

“我这一身功夫连李存孝也招架不得,瑾儿也够吗!!”

电光火石之间。

“哈!”朱瑾一把捉住,将徐怀玉倒提而起。

然后,就看见他一个后仰,睡在泥潭里,双脚夹住徐怀玉脑袋。而徐怀玉的双脚和他双手在他胸膛上一番搏斗,也硬是锁住了他的头:“快,快!斩了朱瑾!来人!来人!斩了!”

徐怀玉厉声大叫。

双方士卒,看得目瞪口呆。但战场的讶然不过一瞬,离得近的士卒爆发出一窝蜂鬼叫,然后就是数十把长矛、刀朝两人扑来,哪还顾得上自家将领!

乱刀斩下!

朱瑾、徐怀玉一起疯狂甩头尖叫。

白刃砍在脸边,徐怀玉被削掉一只耳朵。

朱瑾也被剁下几绺头发。

不约而同地,两人松开手脚!又是徐怀玉率先跳起,捂了捂鲜血迸溅的半边脸,一脚踢起鞭锏攥在手里,窜回了被他唤来“斩朱瑾”的十几名士卒之中。

“援我!!”朱瑾反应也异常的快,在泥潭里几个闪转腾挪,顺着捅来的丛枪在杆子上滚了两滚,险之又险地让过了这一杀机,然后被七手八脚拽回本军。

劫后余生的两人隔空冷冷对视,不发一言。一番搏斗,徐怀玉的鞭锏还在手里,而朱瑾的马槊、刀、坐骑早就没了。赤手空拳的朱瑾退在自己人里,差点活活气死!

朱温啊朱温,你百般凌辱于我,就连你这旧部杀材,也是我的对头!今生你全族不诛、汴州不屠我不休啊!

“杀!”一声怒吼,就看见朱瑾一马当先,挥舞着长柄斧冲在最前,后面呼喊着响应着无数军卒。密密麻麻的人丢了兵器扭打在一起,纠缠在血水泥泞当中。互相啃咬着,挖着,踢着,打着。喉咙里的声音已经分辨不出在叫在说些什么,每个人都仿佛是野兽本能的在怪叫。

其间一人振臂大呼:“大纛,白大纛前移了!”

一些士卒放眼望去,就看见雨雾之中,一条黑线拥着一排白旗缓缓前进。盔甲鲜明的士卒坐在马上,举着刀,竖提着槊,眺望着这边。

“嗒嗒嗒……”马蹄声不紧不慢,有条不紊,犹如雷鸣。

当先数十骑已经冲来。整个人几乎低趴在背上,朝着短兵接的战场直冲过来!在他们身后,还有无数脚步声杂沓!几十骑嚣呼而至,马槊吱哇乱捅。在他们左右,在他们背后,涌出更多军卒,骑兵,步兵,马步军。大声呼喊,纷纷下马,抽出兵器就嗷嗷叫着席卷而来!

“圣人来了,圣人来了!”

而王师,不管是倒在尸堆里的残废,还是正在战的,掉头跑路的,趴在地上装死的,还是新一波生力军,都是鼓噪行云:“擒拿朱大郎!擒拿朱大郎!”

“走也!”半边脑袋上已裹了一条血布的徐怀玉只看了一眼就做出了判断。

徐怀玉再不战斗,抢过一匹战马翻上去,几乎就是撞着己方士卒的身躯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在战斗的汴军更加混乱。

“都头,现在你走了,我们怎么办请留下指挥我们。”

“输了输了,大伙各自逃命去也。”

“不要乱,三三结伴且战且退,不然被人当狗杀!”

“王建及!“武熊披头散发,公牛似的身躯,熊瞎子似的奔跑速度,就差手脚并用。

“你莫追了,你杀不了我!此阵我军败了,来日再分个高下!“王建及一边丢盔卸甲一边低头狂奔。

“你莫走!!”武熊奋力追赶,谁也不看,挡路的就一头撞开,眼里只有王建及:“你让我杀了!送我一个功劳!我保证给你一个麻利的!”

“去你娘的!”王建及双手甩动,不停踢腿跨越障碍,宛如正在跨栏的运动员。

两人一追一逃,犹如急支浆的豹子追美女。

“哈哈,你跑不掉了!俺追上你辣!“距离越拉越近,武熊一个飞扑。

听着耳边的嘶吼,王建及亡魂大冒。

一甩头!

手爪子擦着他的发尾扫过。

武熊从泥潭里翻身,拔腿死追,厉声尖叫:“你跑不掉!你的报应就是我!”

他捡起一块石头,猛地掷出,砸在王建及后脑勺。

“啊!”王建及顿时眼冒金星,偏头眩晕。

左近正在大举撤退的汴军有人认出了王建及,驾着坐骑来救:“抓住我手,带你上马!”

“啊啊啊啊!不要啊!”武熊哇哇大叫,身体如一颗炮弹,撞向骡子。

“孽畜!掣!”那人见状,拨马就走。

这关头,他不可能为了别人冒被撞倒的险。

“别走,救我!”王建及绝望伸手。

“哈哈哈!”武熊猖狂大笑:我的个头很大,你忍着点!”

然后就看见他一个飞扑,从背后撞在了王建及身上。

砰。

两人一起滚在泥水里。武熊翻身而起,就像要挞伐一个女人,揪着王建及的肩膀将其翻了过来,令其面朝天,然后骑在他身上。接着,就看见他一头扑下,满口獠牙一口咬在王建及的喉咙上。

“噗!”鲜血狂飙而出。恐怖的骨头碎裂声中,王建及被咬断喉管。武熊单手将尸体举过头顶,一张猩红的血脸仰天发出金馆长之笑:“哈哈哈哈……”

“还有谁!!!!”

“那么好一个圣人,就因为娶了沙陀女,就被你们给造反欺负……”

“还有王法吗还有礼仪吗”他小眼睛扫视着周围的溃兵、己方将士,敌我有人下意识匆匆低头绕路。

“嘭!”武熊将王建及扔进一大群逃窜的汴军之中:“土鸡瓦狗,臭鱼烂虾!我要打十个!!”

果真,武熊哉!

又武又熊。

“咚咚咚……”背后圣人所在的位置传来激昂战鼓。

像是在表扬他,又像是追亡逐北的信号。

横水河之战的胜负,至此决出。

“报!徐怀玉部正在溃败,帅旗之前全是乱兵。”

“杨守亮、野利阐与我争夺天津桥,他们已攻入洛城,与我巷战,朱友让告急!”

“荆州军寇金墉城,被击退。”

“魏贼在太子池一带封路。”

“赵、蒲、定与北面王师合破朱友伦,正向中军杀来。”

“王建及被阵斩!”

“赵服、李仁美从南面围过来了,危矣!”

“少帅,俺们走罢!河南府,河阳,汝郑保不住了!俺们不能在和这鸟地方和李皇帝干到底,否则宣武四州也稳不到…………俺们回大梁,灭了葛从周之辈,厉兵秣马两年,再打回来!”

“打败仗事小,少帅折不得威望呐…………宣武根本之地,哪是郑西能比的现被王敬尧那厮鸠占鹊巢,不回去除了此人,反和李皇帝搏命,不妥,不妥!大梁不靖,俺们才是真的完了。”

“伤亡三四万了,邵赞跑了……眼下各线退却,而唐军仍未堕气……取胜的希望几无了,还要打下去吗”

“赶紧走吧……河南府实在无心待下去了……”

土陂上,朱友裕高瘦的身子巍然不动,见他充耳不闻,几个亲信又扑过来:“少帅,走吧!回汴州!俺们辎重匮乏,接战失利,打不得了!已经有人马鼓噪逃走了!”

赵克裕看神色是最怕的,估计已经在后悔:“……俺们吃得下李皇帝么不能。打得跑李皇帝么从拂晓到现在,四个时辰了,也不能。人马有限,再折损,不要说裂土封疆,自保都难!”

朱友裕摆手道:“你要自保,尽管现在回郑州!一个郑州,能多大出息这是什么年头不趁此机会让皇帝止步陕州,等他再上层楼,一道诏书就能激发部下作乱杀了你么!”

他又指着洛阳方向:“某早就说了,保住河南府、河阳、汝、郑,一草一木某都不要,全是你们的!把李皇帝打痛了,再广联地盘,各自持节,那时我辈才能自保!事已至此,就一口气的输赢,不把李皇帝打回横水河西岸,某誓不旋军!要走的,现在走!传令,收集部众到邙山之麓,依托地形,排阵再战!”

“军乱了!军乱了!”一群将校死死拉住朱友裕。

更多人跑到他前面鼓噪:“已兵败如山倒了!士气斗志被煞惨了,即使依托邙山,也是越打越废,人越死越快!何况大多将士的心并不在河南府再继续打,不但逃兵乱兵会越来越多,恐少帅也会遇到不忍言之事!回汴州,回了梁地家乡,将士才能彻底稳住,才好统领。那时若李皇帝再来,还怕俺们、儿郎、男女不卖命”

“少帅,如果你坚决不从我辈,那么对不起,我辈也不会再听少帅的命令。我辈还愿与少帅劝谏,但于健儿,老狗杀得,少帅也杀得。勿谓言之不预。至于赵克裕、黄文靖之辈,他们要持节河南,就让他们自己去和李皇帝打。不愿打,和我们一起回大梁就是。”

说到这,沧啷几声响,十几个性急的军校一把拿住朱友裕,拔刀架在他脖子上:“少帅!请求兵谏!再三不听,事当不测矣!”

高季昌、张慎思等人也扯着朱友裕的袖子苦苦劝说。

“朱友伦败回来了!”有人高呼。

而山陂下,大群模糊的王师骑卒已推着败兵进入了他们的视线。

“少帅!!你快说句话呀!”

朱友裕脸色,终于松动了下来,一拐哗啦啦掀开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十几把刀,上前默然俯瞰着山下。看看南北两翼,杀声一浪接着一浪,氏叔琮、朱友伦一退再退,几乎军不复军阵不复阵。再看中军,徐怀玉所部已经退上土陂,向自己所在汇集而来。后面,蕃汉军士,步骑,天子与诸侯之军,正在大喝着收拾队形,如潮逼迫。天空下,雨中到处溃兵,乱兵,逃兵。

他果决掉头,收剑入鞘:“鏖战蔡贼,一日一夜血战不眠……今日只大半天就撑不住了。军人堕落杂芜至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走,东南西北,都走!洛城别守了,让朱友让和金墉城的守军汇合,去太子池把魏狗杀走。横水诸军,回邙山大营,准备班师!”

只最后看了眼横水,他就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聚在这里的将士纷纷吆喝着跟上。

黄文靖火烧火燎的赶来,声嘶力竭的朝朱友裕大喊:“走不得!背邙山再斗半天,还有反败为胜的可能!现在回了营寨,再出来迎战就难了!少帅走了,俺的郑州防御使靠谁来当

“跟我们回去!郓青徐淮有的是地方给你。”

“你自己守着郑州吧,俺只要宣武巡属。”

“去,去向李皇帝投降,保不齐他就赏你个防御使。”

黄文靖一怔,心情跌入谷底。敌军逼近的呼喊,已经轰动原野。黄文靖木然骑上毛驴,缀着朱友裕走也。

乾宁二年八月初九,从晨曦时分发起行动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海内都统、招讨汴军使、天策上将、武康大圣、靖难大军总指挥李圣人,于申时初,在横水河击败朱友裕,获得了洛阳之战的胜利。

追亡逐北,流血漂橹。

幸甚至哉,不负皇极。

群星日月,共鉴我心。

咨尔孽帅,寿运已终。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嘭!”一脚踹倒朱友裕没来得及带走的旗帜,圣人在小朱贼的帅帐坐了下来。

此时的圣人,心里自然高兴。对于眼前大捷,他竟一时没能适应过来。不久,各处军将陆续派员过来,向他禀告战况。

“武熊格杀开道使王建及。”

这是让朱瑾痛不欲生的叛军中军骁将,属于叛军当下的骨干人物了。

“龙捷军列校施维斩获萧皓一支手臂。”

可以。

“赵人击毙殷铁林。”

圣人在首阳山交过手,印象很深刻,杀得好。

“义武军生擒长剑军十将赵在礼。”

“回鹘将乞颜术阵斩亲从指挥使孟温裕!”

“外军耿同者,夺首厅子都头许铸。”

……

杀伤擒获将校一百余人。

圣人面无表情听完这些消息,问道:“俘虏、受降多少人”

卢延让翻了一下案头,回忆了一下诸军的汇报,答道:“战场刚开始打扫,大概得等到明天才清楚。”

“传令,降卒三抽一斩首。俘虏全部跺掉手脚大趾头,配为恶人军,补入小杂种厢。让王彦章、皇甫麟去做。”

“十将以上之将校不问,全部处死。让慕容章主持。”

“收集汴军尸体,拆解肢体,筑为骷髅堆,头颅叠为京观。汴军第一次进薄河中,如此对待我的健儿,我今须报之。让侍卫亲军去做。”

“传令,洗城。河南府、汝、郑、陕、虢之内,凡是家里有人给大小二朱当兵的门户,除六十岁以上老人,二十斤以下稚子,屠男留女。凡是家里有人给大小二朱为吏、为官的门户,族灭其男。把剩下的人抓起来,交给野利阐、长林军,流放丰州、湖南。让朱瑾和兖州军去做。”

“传令长安,诏渝州、汉中、剑门各迁户两千,让京兆尹孙惟晟令京兆府、长安、万年两县吏专办这件事。荆、襄两镇各迁五千户。填河南府。”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