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8章 雨林中的倒影（自我怀疑）
“呼……”他扯掉战术腰带，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在甲板上砸出深浅不一的圆斑。医疗船的引擎早已熄火，只剩雨声和远处不知名生物的低鸣。就在他准备检查舱内物资时，水面突然传来木板吱呀声，抬眼便看见船头站着个穿白大褂的老人，背对着他望着翻涌的河面。
“你是谁？”徐麟的枪口对准老人后颈，却在看清对方背影时猛地僵住——那人左肩胛骨下方，纹着与他颈后烧伤疤痕相同的血蛭图腾，而疤痕正是在星和生物实验室坍塌时被钢筋划伤的。
老人转身的瞬间，徐麟的呼吸几乎停滞。那张脸分明是自己三十年后的模样，皱纹里嵌着细密的鳞片，左眼下方爬着条暗红色藤纹，像极了血藤祭司身上的基因变异痕迹。
“073号，别来无恙？”老人开口，声音里混着电流杂音，“我是你的备用躯体培育员，2005年在马来西亚雨林，是你亲手给我注射了基因稳定剂。”
徐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碎片突然涌来：暴雨中的简易实验室，自己握着注射器的手在发抖，玻璃舱里躺着七个与自己面容相同的克隆体，标签上写着“073-1号”到“073-7号”。
“胡说！”徐麟扣紧扳机，“我是2010年从警校毕业的！”
老人笑了，露出半口金属假牙：“那你脖子后的条形码怎么解释？”他抬手扯开领口，后颈处果然有串正在发光的数字——073-2，和徐麟在糖厂实验体后颈看到的编号格式完全一致。
舱内突然传来婴儿啼哭，徐麟的视线被吸引的瞬间，老人已欺身近前。他闻到对方身上有股熟悉的福尔马林气味，和星和生物实验室里浸泡实验体的防腐剂一模一样。格斗时的本能反应让他旋身避开，但老人的手掌还是擦过他的左臂，布料下传来芯片扫描的蜂鸣。
“你的备用躯体快用完了吧？”老人退后半步，袖口滑落露出机械义肢，“第三胸椎的定位芯片还在吗？2015年你在交警队处理的第一起交通事故，其实是我们回收失败品的行动。”
徐麟的后背撞上舱壁，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他想起那次事故现场，死者后颈确实有和自己相同的烧伤疤痕，当时他鬼使神差地撕毁了尸检报告——这个记忆碎片，此刻突然在脑海里异常清晰。
“看这个。”老人扔来个金属盒，里面装着十二张泛黄的工作证，照片上的人都是徐麟，职位从“普罗米修斯计划”研究员到东南亚某国刑警，发证日期最早是1997年，最晚是2012年。
最底部的证件让他瞳孔骤缩：2005年签发的“国际基因安全组织”证件，姓名栏写着“徐麟（073号实验体）”，职务是“容器培育员”，有效期至“宿主意识融合完成”。
“不可能……”徐麟的声音在颤抖，“我明明是在2015年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怎么会有1997年的证件？”
老人突然剧烈抽搐，机械义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整条胳膊竟变成金属触手向他刺来。徐麟本能地侧身翻滚，战术匕首在触手上划出火星，却看见绿色的基因液从伤口涌出——和糖厂实验体的血液成分完全相同。
“你以为自己是穿越者？”老人的脸在抽搐中变形，下半张脸裂开露出机械齿轮，“我们在2020年启动了记忆植入程序，让你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交警，其实你的意识……”
话未说完，金属触手突然断裂，老人的身体重重砸在甲板上。徐麟颤抖着扯开他的白大褂，胸口皮肤下埋着块发光的芯片，表面流动的纹路组成了林家宅37号的平面图。
更震撼的是，芯片边缘刻着极小的英文：“意识备份完成，等待073号本体融合——2005年7月15日”。那天，正是叶先国灭门案的案发日。
雨声突然变大，徐麟踉跄着退到船舷，倒影在水面碎成千百片。他看见每个碎片里的自己都穿着不同的衣服：有时是白大褂，有时是囚服，还有一次，竟穿着和血藤祭司相同的藤纹长袍，手里捧着叶先国的脑组织。
“徐警官？”
微弱的呼唤从舱底传来。他握紧手电筒往下照，铁架床上躺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少年，面容与他在星和生物实验室见过的“类人生命体”初期形态完全一致。少年的胸口没有起伏，却用空洞的眼睛盯着他，嘴唇开合：“……073号，别相信镜子里的人。”
舱底突然传来金属碰撞声，徐麟冲下去时，发现医疗舱的冷冻柜全部敞开，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具与他长相相同的躯体，编号从073-1到073-12。其中073-4号的后颈有新鲜刀伤，伤口形状和他此刻颈后的疤痕完全吻合。
“这是第13次意识转移。”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老人突然开口，他的机械触手正在自我修复，“2005年你销毁实验室时，本体已经死亡，现在的你，是第13个克隆体，承载着本体的记忆碎片。”
徐麟感觉大脑被重锤击中，踉跄着扶住冷冻柜。他想起在香港找到的实验日志，里面提到“记忆封锁协议”，难道每次穿越和身份转换，都是“普罗米修斯”在重置他的意识？
“看这个。”老人调出墙上的监控记录，2015年3月12日，也就是徐麟“穿越”后的第五年，他曾在深夜潜入市局档案室，对着林家宅37号的档案袋发呆，而后颈没有任何疤痕。
“那次你差点恢复记忆，”老人说，“所以我们制造了实验室坍塌事故，用钢筋划伤你的后颈——这个新疤痕，就是为了覆盖原本的条形码。”
徐麟摸向颈后，指尖触到的不再是烧伤疤痕，而是凹凸不平的条形码纹路。记忆突然出现断层：他明明记得在交警队的第一天，队长拍着他肩膀说“新人别太拼命”，但监控里的“自己”，后颈却光滑无痕。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声音沙哑。
“因为你是唯一能承载血蛭之王的容器。”老人指向冷冻柜里的躯体，“前12个克隆体都失败了，要么被邪灵吞噬，要么彻底暴走。只有你，因为保留了本体对‘警察’身份的执念，才能在基因融合时保持人性。”
舱外突然传来直升机的轰鸣，探照灯的光束扫过甲板。徐麟从冷冻柜上扯下073-7号的工作证，照片上的“自己”正对着镜头微笑，左胸口袋里露出半截林家宅的钥匙——那是他在2023年才“捡到”的遗物。
“他们来了。”老人突然露出解脱的笑，机械触手缠住自己的脖子，“073号，去双生湖吧，那里有真正的徐麟留下的东西……还有，别相信穿白大褂的人。”
话音未落，触手骤然收紧，老人的头颅应声落地，颈腔里喷出的不是血，而是闪着荧光的基因液。徐麟抓起工作证和金属盒冲向甲板，暴雨中，三架印有“普罗米修斯”标志的直升机正在逼近。
他跳进救生艇的瞬间，医疗船突然爆炸。火光中，他看见冷冻柜里的克隆体们同时睁开眼睛，瞳孔里流转的血蛭图腾，与他在星和生物实验室见过的完全一致。
救生艇在湍急的河流中打转，徐麟翻开从老人身上搜到的防水地图，在双生湖坐标旁，用红笔写着：“湖底祭坛第三块石板下，埋着2005年的真相——以及真正的徐麟的警徽。”
雨点砸在地图上，晕开的墨迹竟形成了林家宅37号的轮廓。徐麟摸着颈后已经淡化的“疤痕”，突然发现它的形状，和实验室里血蛭图腾的眼睛部分完全重合。
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他低头看着水中的倒影，发现自己的脸正在缓慢变化：左半张是穿警服的模样，右半张逐渐浮现出白大褂的影子，而白大褂的嘴角，正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徐麟，”他对自己说，“或者该叫你073号？”
水中的倒影没有回答，只是举起手，对着警察模样的左脸比出了开枪的手势。
救生艇撞上暗礁的瞬间，徐麟看见双生湖方向闪过一道蓝光，像是什么古老的封印正在开启。他握紧金属盒，里面装着从老人芯片里提取的记忆片段——那是段2005年的监控录像，画面里，真正的徐麟在销毁数据前，对着镜头说：“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个，记住，你才是真正的我，而他们……”
画面突然被雪花覆盖，最后定格的，是真正的徐麟左胸的警徽，编号073，与他现在的特工证件完全一致。
暴雨如注，徐麟望着前方逐渐浮现的双生湖轮廓，突然意识到：自己以为在追查真相，其实早已是真相的一部分。而那个在雨林中等待的“血藤祭司”，或许从来都不是敌人，而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在等待这场跨越二十年的自我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