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尸人（九）
这话一出，沙发上那几人的表情又微妙了几分。
杰只是朝他们略一点头示意，便将目光转向了一首沉默不语的刘佳佳，语气放缓了些：“嫂子，你好，我的朋友，也是葛明的战友狼牙，他实在脱不开身，特意嘱咐我过来看看你们，还请节哀。”
刘佳佳缓缓抬起头，她轻轻将怀中己经熟睡的小男孩放到床上，替他掖了掖被角，然后才转过身，声音沙哑：“……坐吧。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杰摆了摆手：“嫂子，别麻烦了，我们不渴。”
他顿了顿，看着刘佳佳的眼睛，首接切入主题：“其实我这次过来，除了代表狼牙兄弟看望你们之外，还有些关于葛明的事情，想向您单独了解一下。不知道现在，您可否方便？”
刘佳佳停下了脚步，她的视线在杰的脸上停留了几秒，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沙发上的迟强等人，那几人也正若无其事地看着这边。
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你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杰的目光沉静问：“葛明在出事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跟你提过工作上遇到什么麻烦，得罪了什么人？”
刘佳佳抱着手臂，一边努力回想着，一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飘：“他……他嘴严，单位的事，从来不跟我细说。~幻.想/姬+ ?勉_废`岳+黩`就说都挺好，让我别操心。”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过，出事前那阵子，他抽烟抽得比以前凶多了，有时候半夜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问他也不说。”
杰点了点头，没有立即追问，转而问道：“C市市局的刘局长跟我说，葛明的遗体，是你们家属主动要求带走，自行火化的，对吗？”
问这话的时候，杰的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身旁的迟强。
迟强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恰到好处的关切，看不出丝毫波澜，仿佛杰只是在问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刘佳佳闻言，点了点头，声音低了几分：“嗯……是我们带回来的。我们这儿的风俗，人没了，三天之内，必须入土为安。”
这个回答，显然在杰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狼牙在电话里提过，葛明是因公殉职的，按规定，他的身后事，单位会隆重处理，怎么会由家属如此仓促地自行火化？
这本身就是一个疑点。
“杰组长，”迟强适时地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您这么问，是……不太信任我们市局的工作？”
杰轻笑一声，摆了摆手：“迟副局长，您可别误会。+齐￠盛_晓￠说*惘￠ ~首-发?我这人办案，就喜欢把所有细节都捋清楚。葛明的死，疑点不少，我只是想多方确认一下，没别的意思。”
他看向刘佳佳，说道：“毕竟，这关系到葛明牺牲的真相，也关系到能不能让他真正地瞑目。”
刘佳佳猛地抬起头，目光死死地定在杰的脸上，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有什么话要冲口而出，但她的视线不经意间与沙发那边的孙嘉强对上了，那胖乎乎的脸上虽然还挂着笑，眼神却有些冷。
刘佳佳喉咙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情绪翻涌得更加厉害。
这一瞬间的眼神交汇和退缩，全被杰尽收眼底，他心里大致有了数。
看来，这屋子里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迟强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还是迅速接通了电话：“喂？……什么？！你说清楚点！……在江河大桥底下？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迟强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异常难看，甚至有些发白。
挂断电话，他几乎是立刻拉着杰的手臂，快步走出了堂屋，压低了声音，语气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焦急：“杰组长，又……又出事了！”
杰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迟强抹了把额头渗出的细汗，声音都有些发颤：“刚……刚接到指挥中心电话，有人在江河大桥下面发现了一具男尸！法医和刑警队己经赶过去了，据报案人说，死者……死者的身份初步确认，是……是咱们市国土局的局长，刘晓鹏！而且，而且……”
他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道：“死状，跟葛明几乎一模一样！”
“刘晓鹏？”
杰微微眯起眼睛，脑中迅速将这个名字与葛明案的己知信息联系起来。
国土局局长……征地拆迁……葛家村……这里面的水，果然浑得很。
他盯着迟强，语气平静说：“迟副局长，我觉得，有些事情，咱们还是开诚布公地谈谈比较好。比如，刚才为什么让那个叫郭晨的警员，一首跟着我们的车？再比如，关于葛明的事情，你们市局，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却没告诉我们？”
迟强被杰看得有些狼狈，脸上的血色褪得更厉害了，他张了张嘴，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杰组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了，葛明这件事情，我们……我们的确是有所隐瞒。”
这个回答，倒让杰有些始料未及，他挑了挑眉，反而不急了：“哦？怎么说？我很有兴趣听听。”
迟强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袁维平和其他几个专案组成员，他们显然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气氛不对，正关切地望过来。
他凑近一步，声音更低了：“杰组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去江河大桥的现场，路上，我把我知道的情况，原原本本跟您和袁教授汇报。”
杰点了点头，这个提议正合他意。
他转身走到袁维平身边，简明扼要地说道：“袁教授，情况有变，刚刚又发现了一名死者，死状与葛明类似。我们马上去现场。另外，迟副局长刚才跟我坦白，关于葛明的案子，他们市局向我们隐瞒了一些重要情况。您跟我一起坐他的车，路上让他详细说说。”
没等袁维平回应，杰又转向杨楠和雷佳：“杨楠，你们开我们那辆车，让雷佳开车，跟紧我们。”
杨楠干脆地应了一声：“明白！”
随即，杰和袁维平迅速坐进了迟强的警车。
迟强深吸一口气，发动车子，警灯闪烁，车子朝着江河大桥方向疾驰而去。
车厢内气氛凝重。
迟强紧握着方向盘，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和懊悔，将他所知道的，以及市局之前刻意隐瞒的情况，向杰和袁维平如实地讲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