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百鬼夜行
乘风冷哼一声，猛地推开那扇门。
腐朽的木门在掌心震颤，铜环碰撞出空荡回响。
刹那间，一股阴冷且神秘的气息，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眼前，迷雾浓稠似墨，阴气沉沉，寒意直钻骨髓。
乘风右眼的镜月忽明忽暗，在浓雾里抖落细碎银芒。
一朵朵碧幽幽的鬼火，在半空之中若隐若现，时明时灭，仿若鬼灵的眼眸。
周遭，空幽的哭泣声，阵阵传来，凄惨哀怨，似寒夜的冷风，直钻骨髓。
雾气浓重，乘风右眼镜月飞速扫过，才发现身处一处偏僻村落。
石板路上苔藓泛着铁锈色，每一步都踩出粘腻的呜咽。
屋檐垂落的蛛网结着霜花，空屋的窗棂后隐约有黑影叠着黑影。
乘风深吸一口气，沿着一条蜿蜒小路，朝村子走去。
村子里，冷清得好似被时光遗忘，不见任何人的踪迹。
这里就连家禽的叫声也销声匿迹，仿佛整个村子都被这大雾吞没，成了一座死寂之城。
走到一户人家门前，乘风轻轻敲门，无人回应。
又敲了敲，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却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沉吟了片刻，他轻轻推开门，屋内空荡荡的，唯有灰尘在微光中肆意飞舞。
怎么回事？这个村子发生了什么？为何不见一个人影？
乘风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屋子，突然，一阵轻微的哭声，从远处悠悠传来。
乘风转身，顺着声音的方向，快步走去。
当镜月扫过第三间坍圮的土墙时，那哭声便自雾霭深处渗来，像是古井气泡破裂溅出的陈年悲戚。
哭声越来越清晰，声音是从旁边一间破旧的小屋里传出来的。
他缓缓走近小屋，伸手轻轻推开了一扇破旧的柴门。
屋内，灯光摇曳，好似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柴门吱呀转开半阙，烛影在斑驳土墙上勾勒出佝偻轮廓。
一个年迈的老婆婆，正坐在床边轻轻哭泣。
她的眼泪，顺着那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每一滴都似承载着无尽的哀伤。
老婆婆枯坐的床榻，已然朽成青灰，粗布裙裾下，露出半截断肢。
乘风一惊，走向前，关切询问：“老婆婆，发生了什么？为何一个人在此难过？”
老人止住哭声，抬眼看了乘风一眼，竟咧开缺牙的大嘴，突兀地笑了起来。
“谁说我难过？我明明是在高兴。”
“高兴？”
乘风一怔，满脸疑惑，“老婆婆，您怎么了？为何哭泣？您家里人呢？”
“死了！都死了。这么多年，你是我见到的第二个活人，你说我能不高兴吗？”
老人又冲着乘风一笑，嘴里仅剩的几颗黑黄板牙，在昏暗灯光下格外扎眼。
“您的家人都不在了？”乘风吃惊地问。
“不是我的家人，是整个村子的人都不在了，连我也不在。”
老人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指向乘风，“你也快了，刚才我是在为你哭泣，可惜了这么英俊的小伙子。”
“你……”
乘风眉头一挑，已然察觉这老婆婆古怪，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是何人？在这装疯卖傻，小心我不客气。”
老人嘿嘿一笑，指着自己：“我说过，我已不在，只是个孤魂野鬼罢了。”
“你来陪我，实在太好，百鬼夜行欢迎你！”
说着，她发出一阵桀桀怪笑，身体竟渐渐变得模糊。
破旧的小屋里，陡起阴风，地面露出森森白骨。
景色陡然变得阴森恐怖，窗户被狂风拍打得啪啪作响，似有无数恶鬼在拼命撞击，想要强行钻入。
原本死寂的村落，传来阵阵凄厉的低吼和尖叫，仿若无数恶鬼在疯狂咆哮。
那瘆人的声音，此起彼伏，瞬间充斥整个空间。
村中雾海霎时沸腾，千百张扭曲鬼面自虚空浮现，哭嚎声浪里，夹杂着铁链拖地的铮鸣。
那虚幻的老婆婆，突然惨叫一声，整颗脑袋竟从中间裂开。
一支乌黑的旗幡，从她鲜血淋漓的脖颈处缓缓升起。
那旗幡，由黑暗与浓烈的血色交织而成，旗面散发着诡异光芒。
镜月骤然迸射寒光，乘风疾退半步，却见脚下青砖已化作血沼。
老妪残存的躯壳正在融化，黑稠液体中伸出无数鬼手。
远处荒冢，接连爆开，裹着寿衣的腐尸破土而出，腐烂指节叩击着招魂的节拍。
“百年前黄泉倒灌，这村子便成了阴阳夹缝里的渡口。”
老妪残存的下颌一张一合，黑齿间渗出腥绿雾气。
“活人血肉是摆渡的船资，你这双眼睛……”
话音未落，整面西墙轰然坍塌，露出雾海深处缓缓驶来的白骨舟楫。
屋子里，旗幡忽自妪妇颈后浮起，刃锋般的惨绿绸面割碎雾霾，恰似被一股无形的邪恶力量驱使。
丝丝缕缕的阴寒雾气，自旗面袅袅弥漫，仿若冰蛇，爬向四周。所经之处，寒意沁骨。
漫天鸦影掠过老槐树梢，斑驳血渍穿透窗格子淌在乘风的鹿皮靴面上，倒映出一串珠玉乱迸的颤动。
刹那间，哀怨忧伤的哭泣声，如泣如诉，从村子的四面八方悠悠飘来。
抬眼望去，昏暗的天空，仿若被一层死亡的幕布重重笼罩。近百位面色惨白、披头散发的女性恶鬼，张牙舞爪地扑进屋内。
这些女鬼，面容白若深秋寒霜，毫无血色。
散乱拖长的头发，在黑暗中肆意飘舞，宛如暗夜幽灵，带着怨念游荡。
空洞而阴冷的眼眸里，死寂一片，恰似一具具失去灵魂的躯壳，徒留世间徘徊。
七窍之中，鲜血流淌，獠牙利爪，闪烁着森冷的白光，随时择人而噬。
“这，便是百鬼夜行？”
乘风剑眉微蹙，右眼中的蓝光如闪电般划过。
瞬间洞悉，这群女子，已经死寂，毫无心跳与呼吸，徒留这怨念深重的躯壳。
“不过是一群小鬼罢了！”
乘风嘴角上扬，一抹不屑的冷笑浮现在面庞。
十拳剑在手，轻轻一挥，五彩神华如长虹贯日，向着扑来的女鬼呼啸而去。
扑来的女鬼身影，瞬间被那五彩神华吞没，恰似黑夜中的幻影，无声无息消散。
可风过竹梢似的呜咽，起于荒檐。
苔痕斑驳的古井泛起幽光，百十双伶仃玉手，自枯井裂隙里陡然探出，向乘风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