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1章 蕨类

“是你救了我?”男子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痛楚,却又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清澈。苏月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忘了该说什么,忘了该做什么,只觉得那双眼睛像有某种魔力,让她无法移开视线。直到水囊从手中滑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泉水溅湿了她的草鞋,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我……我不是……”苏月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身体却诚实地往后缩,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心慌意乱的地方。她转身就跑,裙摆在草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惊起的萤火虫四散飞开,像破碎的星子。可刚跑出两步,手腕就被一股温热的力量攥住了。男子的手掌很大,掌心带着灵力的波动,像是春日里的暖阳,熨帖着她冰凉的皮肤。苏月能感觉到他指尖的薄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她想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即便刚刚苏醒,也不是她这个修行尚浅的玉兔精能对抗的。“姑娘别怕。”男子的声音缓和了些,带着一丝歉意,“在下玄清,多谢姑娘援手。”玄清……苏月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她记得老乌龟说过,昆仑仙宗的弟子都有法号,清字辈的都是宗门里的佼佼者。她的心跳得更快了,耳后绒毛几乎要竖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妖气在对方的灵力压制下,正不安地躁动着。“我……我没做什么。”苏月低着头,盯着自己被攥住的手腕,那里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烫。阳光越来越盛,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玄清的白衣上,将血迹照得格外刺眼。她忽然想起那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想起青黑色的诡异纹路,忍不住问:“你……你的伤……”玄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臂,眉头微蹙:“无妨,是被骨妖所伤,已无大碍。”他顿了顿,视线再次落在苏月脸上,带着探究,“姑娘可知此地是何处?在下……为何会在此地?”苏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灵云谷是三界边缘的秘境,外界鲜有人知,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只玉兔精,住在这老槐树洞里吧。她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脸颊烫得能煎鸡蛋:“这里是……灵云谷。你……你晕倒在这儿的。”玄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缓缓松开了手。他的指尖离开时,苏月觉得手腕上像是留下了一道烙印,温热的触感久久不散。她立刻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双手紧张地绞着裙摆,指节都泛了白。“多谢姑娘告知。”玄清尝试着想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额角又渗出冷汗。他看向苏月,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不知姑娘能否……再帮在下一个忙?”苏月看着他苍白的脸,看着他紧咬的下唇,心里忽然软了一下。她想起这三天来的照料,想起雪莲子的清凉,想起他睫毛上的晨露。虽然他是昆仑弟子,虽然他可能视精怪为异类,但至少此刻,他只是个需要帮助的伤者。“你……你说吧。”苏月的声音细若蚊吟,却清晰地传入玄清耳中。玄清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像是冰雪初融:“在下的佩剑……或许掉落在附近,能否烦请姑娘帮忙寻来?”苏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草丛深处,那里确实有个剑柄露出半截,寒光闪闪。她点了点头,转身往那边走去,裙摆再次扫过青苔,惊起几只晚起的萤火虫,在晨光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她没有看见,在她转身的瞬间,玄清的目光落在她耳后那片泛着银光的绒毛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化为深深的思索。而他藏在袖中的右手,正紧紧攥着一枚玉佩,那玉佩上的云纹,在阳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芒。灵云谷的清晨,总是这样宁静而温暖。只是苏月不知道,这个名叫玄清的男子,会给她三百年的平静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只知道,此刻阳光正好,草木清香,而她的心跳,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平稳了。苏月喃喃自语,指尖轻轻拂过伤口周围的皮肤,那里冰冷得像块寒玉。她从竹篮里取出捣碎的止血草,混着晨露调成糊状,刚要敷上去,却见男子忽然皱紧眉头,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苏月吓得差点把药碗摔在地上。她慌忙缩回手,心脏怦怦直跳,半晌才发现对方并未醒来。阳光渐渐升高,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在男子脸上,照亮了他眉心的朱砂痣——那痣很小,像点落在宣纸上的胭脂,与他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你到底是谁呢?”苏月托着下巴蹲在他身边,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自己的发梢。她见过谷里的松鼠夫妇互相舔舐伤口,也见过小鹿用舌头给幼崽清洁皮毛,可眼前这个男子,她连碰一下都觉得紧张。最终她还是咬着唇,用干净的布条蘸着溪水,一点点擦拭他脸上的血污。男子的睫毛很长,垂落时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苏月忍不住伸出指尖,想碰碰那浓密的睫毛,却在即将触及时猛地收回手——她想起老乌龟说过,凡人的气息与精怪不同,若是被他察觉妖气,后果不堪设想。第二天清晨,苏月带来了新采的月光花。花瓣在阳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泽,她将花瓣捣成汁,混着蜂蜜调成汤药。这次她学聪明了,找了根空心的芦苇杆,小心翼翼地往男子唇边送。药汁刚碰到他干裂的嘴唇,他忽然偏过头,呼吸急促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别乱动呀。”苏月急得脸颊发红,她能感觉到男子体内两股力量在冲撞——一股是属于他自身的清正灵力,另一股则是阴寒的妖气,正像毒蛇般啃噬他的经脉。她忽然想起老槐树洞里藏着的三枚雪莲子,那是百年前雪山飞狐送来的谢礼,据说能压制邪祟。跑回树洞取雪莲子时,苏月的草鞋被树枝勾破了。她顾不上整理,用灵力催动速度,裙摆扫过一片蕨类植物,孢子粉粘在裙角,像撒了把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