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4章 主动接触
正午时分,赵伯钧坐在办公室里,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
他眉头紧锁,神色凝重。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进来。”赵伯钧沉声道。
方如今推门而入。
“科长,发生了什么急事?”
赵伯钧只是打了个电话,并未言明有什么事情。
赵伯钧抬头:“如今,情报科抓了个可疑人员,身份还没确认,此人五十余岁的年纪,长相儒雅,受了些伤,由江阴押送南京时跑了。”
方如今神色一凛:“跑了?怎么回事?”
“昨天夜里五点多的时候,负责押送的情报队长王德发,路上和军方押送弹药的起了冲突。人犯趁乱抢了押送人员的枪,朝军方人员开枪,打死了一名士兵,借着混乱逃了。”
方如今眉头紧蹙:“情报科的事情,难道处座让我们行动科也参与!”
赵伯钧无奈地长叹一声,缓缓开口:“唉,本想着单纯看闵文忠那家伙的笑话,没想到处座让行动科也掺和进这寻找人犯的事儿里。方才,闵文忠那头已经派人过来对接了,说是王德发带回的消息,那小子还被揍得挺惨。但我总觉得,他们过来对接不过是走个形式,真正的意图怕是来盯着咱们行动的。”
方如今目光一凝,瞬间就领会了其中的门道。
情报科自己捅的娄子,要是最后还得行动科来收拾烂摊子,那闵文忠的脸可就丢到姥姥家了。
可方如今心里也清楚,赵伯钧肯定不会放过这个让情报科难堪的机会。
这场风波里,谁先找到那个逃走的人犯,谁就能在这场较量中拔得头筹,成为最后的赢家。
但人是在路上丢的,想要找到,难度非常大。
赵伯钧道:“排查起来工程量巨大,调查起来也困难重重。咱们人手和时间都有限,怕是很难做到面面俱到。”
都是情报高手,在外面找人和在城里找人完全是两个概念,很多资源动用不上。
方如今沉声道:“这路上找人,不像在城里,咱们能利用的暗桩、眼线都鞭长莫及。但也不是毫无办法,咱们可以找些熟悉当地地形地貌的人,比如当地的老百姓,他们常年在这片地方活动,对哪里能藏人都门儿清。给他们些好处,让他们帮着留意,说不定能有收获。”
赵伯钧叹了口气:“这倒是个主意,可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靠谱的人?而且,就算找到了,他们的话也不能全信,还得咱们自己的人去核实。算了,你有要事在身,这件事我就是听听你的意见。”
方如今察觉到赵伯钧语气里的迟疑与隐忧,心中便已明了他的顾虑所在。
他微微一笑:“科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复杂,不宜轻举妄动。但王德发这个人,见过人犯,我想去他那里打听打听,看看能否从他那里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赵伯钧眉头紧锁,目光在方如今的脸上来回打量,半晌,他缓缓开口:“如今,你向来是个聪明人,但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这可是情报科捅的篓子,咱们是不是不要太过靠前了。”
方如今轻轻点头,表示理解:“科长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只是想尝试一下,反正咱们是按照处座的命令办事,情报科那边也得给几分面子。”
赵伯钧权衡一番,虽然跟闵文忠明争暗斗了多年,但表面上没有完全撕破脸皮,且打着处座的旗号,也不是不可以。
他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你要记住,一切都要小心行事,切不可鲁莽冲动。如果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方如今闻言,心中一喜,连忙点头应承:“多谢科长成全,我一定会小心行事的。”
之所以主动上前,不是为了争功,而是他总觉得这个在江阴被抓的“张先生”有几分熟人的味道。
离开了赵伯钧的办公室,方如今并未第一时间去找王德发,而是回到住处,亲自发了一封电报。
他需要向上海方面求证一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这需要时间。
王德发瘫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脸肿得像发酵过度的馒头,眼睛眯成两条缝,鼻子歪在一边,嘴角还带着没擦净的血痂,整个人狼狈不堪。
手下正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棉签刚碰到伤口,他就“嗷”一嗓子惨叫起来。
“轻点!轻点!你小子是存心的是不是?”王德发破口大骂,抬脚就踹向手下。
手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却不敢有丝毫怨言,赶紧陪着笑脸:“队长,我哪敢啊,我轻着来,您消消气。”
王德发嘴里骂骂咧咧,思绪却飘回了昨晚。
事后才知道,自己的心腹一时大意,被那个姓张的抓到了机会,抢下了手枪,并开枪打死了士兵,现场顿时乱做一团。
王德发当时被士兵们围攻,一开始还能凭着拳脚功夫自保,但架不住对方人多,除了拳脚,枪托那是真的往身上招呼。
王德发被一个大个子士兵一拳打在脸上,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等手下们把他扶起来,他才发现自己鼻青脸肿,门牙都松动了。
“我他妈怎么这么倒霉!”王德发越想越气,又是一脚踹在茶几上,茶几上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手下上完药,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王德发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越发的气愤不已。
那些当兵的一点都不讲道理,不仅打人,还把他们都给扣下了。
这也是为什么一大早闵文忠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的原因。
后来,他们是被放出来了,但脸彻底掉在地上了。
不仅如此,回到南京,王德发就承受了闵文忠的雷霆震怒。
闵文忠这人,向来只看重结果。
在他这儿,哪怕过程再完美无缺,只要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一切努力就都白费,全成了无用功。
王德发心里清楚自己捅了大娄子,为了能弥补过错,他咬咬牙,把周世明给自己的那份好处,也一并双手奉上给了闵文忠。
他满心以为,这好歹能平息一些闵文忠的怒火,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闵文忠依旧余怒未消。
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德发又得知了上午开会的事儿。
处座在会上点了科长的名,自己这个惹了祸的,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他越想越心慌,感觉自己的前途就像被乌云笼罩,一片黑暗。
按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科长怎么着也得找他兴师问罪一番,可这异样的平静,让王德发心里越发没底。
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揪着,七上八下,忐忑到了极点,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煎熬无比。
实在坐不住了,把一个心腹手下叫到跟前,压低声音说道:“你赶紧去科长那儿探探虚实,看看科长对我这次的事儿到底咋个想的,回来赶紧跟我汇报。”
手下听了,赶忙点头哈腰地应道:“发哥,您放心,我这就去。”
说完,便匆匆转身出了办公室,一路小跑着朝科长办公室奔去,只留下王德发在屋里眼巴巴地等着消息。
片刻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王德发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一紧,以为是派去打探消息的手下回来了,忙不迭地喊了声“进来”。
门缓缓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方如今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王德发瞪大了双眼,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
他怎么也没想到,方如今会突然登门拜访。
短暂的错愕之后,王德发回过神来,心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他目光越过方如今的肩头,扯着嗓子对着门外吼道:“人都死绝了?方组长上门也没有人通报!”
“王队长,方某不请自来,冒昧了。”
王德发赶忙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哪里,哪里,不知方组长大驾光临,我这里乱得很,让方组长见笑了。”
方如今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只见屋内杂乱不堪,文件纸张扔得到处都是,茶杯歪歪斜斜地倒在桌上,茶水洒了一片,地上都是碎瓷片,简直就是一地鸡毛。
王德发察觉到方如今的目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连忙扯着嗓子喊道:“一个个的都死哪儿去了,赶紧过来个喘气的收拾收拾!”
喊完,他又满脸堆笑地请方如今坐下。
尽管王德发心里对方如今充满了怨恨,可他可不敢明着表现出来。
毕竟方如今可是处座面前的红人,在处座那里说一句话,那分量可不轻。
要是方如今在处座面前给自己打个小报告,自己这日子可就难过了,说不定这身官皮都得被扒了。
所以,即便心里有一万个不情愿,他也只能强忍着,陪着笑脸。
王德发强压下心头那股子憋屈劲儿,堆起满脸假笑,试探着问方如今:“方组长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方如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包装精致的上好云南白药,轻轻放在桌上,缓缓推到王德发面前。
王德发看着那盒白药,脸色瞬间变得极为复杂,心里五味杂陈。
这方如今拿着一盒白药来,这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可自己偏偏还得挤出笑容,装作感激的样子,说道:“方组长,您真是太客气了,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我也是刚刚听说王队长受了伤,不严重吧?”方如今目光看似关切,可目光流转,让人摸不透他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心。
王德发咬着后槽牙,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回道:“不严重!都是一些皮外伤。我这个人皮糙肉厚,过几天就好了。”
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甚至还要对这“关心”表示感激,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方如今慢悠悠地说道:“王队长,处座既然让行动科也参与进来,我们就得拿出百分百的努力,您说是不是,王队长?”
把处座都搬出来了,谁敢说不是呢?
王德发心说,这个人年纪不大,可却像是个老狐狸一般,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王队长,我此番前来,便是想向您请教一下?”
王德发心里暗自腹诽,面上却赶忙摆出一副谦逊的模样,连声道:“不敢,不敢,方组长您太客气了。您有什么事尽管直接问,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德发他心里清楚,这方如今看似来请教,实则没安什么好心,可又不敢得罪,只能小心翼翼地应对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落了把柄在对方手里。
“你们抓获的这个人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方如今问。
王德发心里“咯噔”一下,瞬间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实在不想说,方如今这突然到访,自己压根儿还没来得及跟科长通气呢。
这要是自己一不留神说了不该说的,回头科长那边肯定得大发雷霆,一顿臭骂是少不了的。
他支支吾吾道:“这……方组长,其实我也还没太弄清楚呢,这人犯情况挺复杂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
心里叫苦不迭,只觉得做人太难了,在这夹缝中求生存,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方如今眉头一挑:“难道王队长没有审过?”
他目光紧紧锁住王德发,眼神里满是质疑,显然对这番回答并不买账。
王德发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他太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了,自己提供的信息越多,对情报科就越是不利。
情报科一直就巴不得行动科两眼一抹黑,在这件事上占不到半点便宜。
他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说道:“方组长,我……我审是审了,可这人犯嘴硬得很,啥都不肯说啊。我这不也是没辙了,本来想着到了南京,让我们科长派高手审,可谁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