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章 酒灾

这世界上最大骗局之一,就是“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

这都是骗酒喝的词,不能真信。

就和老烟枪一见别人捂鼻子就说:“还捂,我抽烟花钱,给你们吸二手烟都不要钱,便宜你们了。”

都是爱好者自己给自己找台阶。

怎么可能越喝越年轻。

惟一越喝越年轻的机会,就是俩40的一块喝,20年后,一个60了,一个20。

这是唯一的年轻法。

谦哥就是最好的证明。

20多岁的余谦又白又嫩,小脸蛋一掐一兜水。

40多岁的谦哥眼神疲惫,脸蛋都成沙皮了。

那位小嫂子见了都得说,谦哥的身体可不如原来了。

这就是很明显的酗酒过度。

因为酒精的代谢物乙醇会干扰细胞修复。

张远在外应酬的时候也不少喝,烟也没少抽。

但他不算酒腻子。

真酒腻子,是一个人在家,嗦铁钉子,用鹅卵石沾酱油,3块一瓶的白酒,甚至更便宜的散白都能自斟自饮,喝好几斤。

他在家若是不招待客人,基本很少喝酒。

有些人不喝酒手抖,一喝就安稳了,不少人酒蒙子会以此为证,说明酒是好东西,能治病。

其实这是酒精依赖,酒精肝的症状,已经出现戒断反应。

到这份上,脑部神经都已经出现了不可逆的损伤。

张远可不想老了走路浑身颤。

但无论是余谦,还是赵本衫。

这两位曲艺界的顶尖高手,可不是他那样的人。

这俩老师都有过带酒上台的经历。

说是酒腻子一点不算贬低他俩。

所以赵老师和他喝,他记着数,俩人各自喝了不到5瓶,按理说还没到量。

不是7瓶还上台演出吗?

再加上赵老师之前鸡贼的用身体不适躲酒,他还以为对方又是在演戏。

喝不过自己,所以装病遮羞脸。

直到别人一嗓子嚎出来,他才明白大事不妙。

“赶紧,扶起来。”谢广坤跟着赵老师年头长。

刚才本山大叔身体不适,觉得自己不行了,也是喊得他。

此时这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是飞奔过来的。

真着急!

“不行!”

但张远却赶紧打断,一把拦住了对方。

“赵老师这情况不是心肌梗死,就是脑血栓,都能不能随便乱动,会出大事的。”

血栓堵住了是一回事,乱动把血管,尤其是心脏或者脑部的血管弄破了,那就彻底完犊子了。

刚才人家一嗓子说的就是“张远把赵本衫喝死了”。

可不能让赵老师出事,否则不成真的了。

这责任自己可担不起。

他记得赵本衫是有一劫,可应该不是这会儿。

张远心里直打鼓,说明老哥身体早有问题了,早晚得爆发。

今天见到自己一兴奋,又多喝,提前勾出来了。

这就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到了这时候,他虽然会些推拿,金针的手法,但却一点不敢使。

这是大病,不是小伤。

而且自己也没少喝。

他现在撒尿都是52度的,血型都是酱香型。

再给按坏了,更严重。

“来,虽然我是外人。”

“但处理伤病我有经验。”

“沈阳,打电话叫救护车。”

“再来俩人扶着脑袋,轻点,别让你们师傅磕着。”

“来个人,先去把单买了。”

“包间门派人守着,别让人进来,再来几个人,去楼下等救护车。”

“快快,行动起来!”

这时候人最怕的是没主心骨,不会处理问题。

一忙就乱,会越弄越糟。

所以他越权指挥了一番。

名人出事和普通人不一样。

不能大张旗鼓咋咋呼呼,否则救护车还没到,狗仔先到了。

所以他才派人守着包间,不能让人轻易出去,也不能让饭馆的服务人员进来凑热闹。

“听他的。”其余徒弟们都愣着。

曲艺行的人心眼多,脑子活,谁也不服谁。

所以他说完没人动。

还是赵老师轻声说了句,徒弟们这才听话。

好啊……张远心中感叹。

别人说的一点没用,师傅一句话就都动起来。

这威信,这统治力。

年大将军也就这样了。

要不人家是喜剧界的土皇帝。

“鉴军,过来。”又拉着谢广坤,赵老师用最后的精神头开始交代。

张远瞧他那样,有点托孤的意思了。

“我这把不知道能不能撑的过去。”

“不会的师傅。”赵老师一说这话,谢广坤当场就不行了,皱着脸就哭了起来。

“你听话,别激动,先听我说完。”

“我家里保险箱,有张卡。”

“里边有点存款,你帮我交给玉芳。”

张远在旁听着,赵老师说有点存款,估计是有亿点存款。

能买飞机的人,那存款可不是小数。

而他口中说的玉芳不是老婆,而是他和前妻生的大女儿。

七八十年代,那会儿赵老师还不是小品王,只是个没怎念过书,成天跟着瞎子二叔街头卖艺的半大小子。

农村人成家立业的观念重,就有人给介绍了一位其貌不扬的女人结婚,算是一块搭伙过日子。

本来感情也一般,后来大红大紫了,就愈发过不下去。

但俩人是和平分手,并且那会儿赵老师把车,房,存款都交给了前妻。

可前妻也是倔,不愿意接受他的接济,自己去打工,从洗碗到摆摊,最后也开了自己饭馆,过得不错。

虽然离了,而且和后来那位又有了俩孩子,但赵老师对大女儿挺不错,一直给钱。

到了这会儿觉得自己要不成,头一个想到的还是闺女。

因为觉得对不起娘俩,让她们过得很苦。

而且赵老师本来还有个大儿子,就是玉芳的亲弟弟,叫赵铁蛋。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东北农村习俗,贱名好养活。

这孩子天生是聋哑人,还有软骨病,心脏病,所以才起了贱名。

孩子出生那阵正是赵老师事业有起色的时候。

同年他因为一段《摔三弦》在地方上闯出了名堂。

所以赵老师一直很自责,因为《摔三弦》中他演的是盲人,靠演残疾人出名。

按照老话讲,模仿残疾人不地道,所以他觉得是自己干的事报应到了儿子头上。

就像他老在台上模仿脑血栓患者,现在捂着脑袋直喊晕。

自己成吴老二了……

但这是迷信,报应论。

其实前后两件事,都和本山大叔喝酒没节制有关。

人到了生死关头,能想起谁,谁才是心里分量最重的。

显然赵老师最放不下的还是大女儿。

要不说女儿是老爸的贴心小棉袄,当然,也有黑心小棉袄。

女儿和儿子不同,儿子打几下,踹几脚都没事。

在外边打架伤了,也得先问打没打过。

没打过回家还得再挨一顿。

女儿不同,磕了碰了,伤着了,当爹的都是要玩命的。

张远看着挺感叹。

别看赵本衫书念得不多,但俗话说仗义每是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他觉得自己不成了,还想着前妻的女儿。

再看看高学历的英大,王朔,这些位文化人都是怎么对待前妻和前妻的孩子的。

“第二件事,我剩下那些钱,都交给你师娘。”

这会儿才说起现任老婆。

“最后,我走了之后,你们不能散,还得抱团。”

“因为一散就不成个,也不成角了。”

“散了就不是玩意,能一块撑多久,就撑多久。”

这就和刘备临终托孤一样。

刘皇叔不知道自己和两位兄弟一走,兴汉的大业多半要落空吗?

其实心里清楚,但也得交给诸葛先生,望他能撑多久撑多久,万一有转机。

赵本衫心里也清楚,自己一完蛋,本山传媒就完了。

不会再有第二个赵本衫。

就像郭老师和谦哥要是“嘎嘣”一下都没了,还能出第二对吗?

肯定不能。

但德远社这块招牌还在,人还聚一块,那大家就都有饭吃。

可一旦拔了香头,各自散了。

谁单拿出来能再红五年?

要不了一两年就都不是字号了。

赵本衫有大智慧,这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不会的,师傅,你不会有事的,马上去医院。”

“别废话,记住了吗?”赵本衫此时倒没有几分恐惧之色。

因为早有心理准备。

他大伯,还有二伯的儿子,都是脑子出问题突然走的。

尤其是那侄子,才二十出头就没了。

他们家有这遗传病因在。

所以他才觉得自己要完,直系亲属因为这病已经走了好几个。

“救护车来了!”

一个徒弟从外边冲进来。

还一块进来了俩白大褂。

“赵本衫!”

“是赵本衫嘿!”

随行急救一瞧见这张无比熟悉的面孔,立马兴奋的喊了起来。

“赵老师,和我们照张相吧。”医护还比剪刀手呢。

“别照了,先给我脑袋照张Ct吧。”赵老师眯着眼直摆手。

一量血压,

赶紧送走,在车上就打了止血针,还挂上了盐水镇静。

谢广坤一块坐车去的医院。

其他徒弟也打车赶忙跟去。

“沈阳,你留一下,陪我和大家打个招呼。”

张远终究是外人,得有个徒弟在。

“列位,今天出了大事,扫大家兴了。”

“不会!”

“赵老师身体要紧。”

这些与会者刚才都被控制住了,难免有情绪。

这时候得打招呼,说好话。

否则一出门,不知道这些位会怎么传这事。

“我和小沈阳代表赵老师给大家赔不是了。”

“日后身体康复,我做东,请大家重聚。”

“到时候一定要赏脸。”

众人纷纷答应。

“还有个小忙,请大家帮一下。”张远倒出正题:“今天这事,望大家守口如瓶。”

“不要外传,拜托了。”

沈阳这时候才明白过来为啥拽着他一块,赶忙弯腰鞠躬,以茶代酒。

怪不得师傅乐意和他喝酒。

从刚才到现在,这场面都是他稳住的。

此刻善后也周到。

师傅说的没错,是得跟人家学。

张远也算个名人,挨个与大家握手送行,估计面子能顶阵子用处。

等送完了人,他又拉着小沈阳去医院。

在自己面前出的事,不去不合适。

他俩还没到,就说人已经从区中心医院转去了华山医院。

给开了绿色通道,把已经下班的专家喊来会诊。

这就是巨星待遇。

不用人五人六的喊,医院看到是他,主动就重视起来。

哪像某位“爷系”艺人韩小姐,因为自己没受到特殊待遇,还要网暴医生。

真地位到了,有的是人给你走后门。

徒弟们把病房围满了,都进不去人。

“情况不好,手术的话,成功率7成,但完全康复的概率五五开。”

医生和谢广坤小声嘀咕着。

张远探头张望,哭笑不得。

你嘀咕倒是离远点嘀咕呀,就在赵老师跟前。

“没事,师傅,医生说了是小问题。”

“对,没事的。”医生也符合。

赵本衫颤颤巍巍的抬手捂脸,一副听不下去的样子。

在老妖精面前耍猴戏。

“赵老师,还行吗?”

他挤进去,握住了本山大叔的手掌。

经过简单处理,已经之前精神些了。

“没事,你忙,走吧,不用守着。”

“我的确之后还有事,但我有点能关照的地方。”

“医院人多眼杂,我刚开了家安保公司。”

“您虽然有保镖,但双拳难敌四手。”

“我给您拉一批人过来,把媒体,狗仔防住了,省的影响您治疗。”

“还是你周到。”对方没有拒绝。

这可是大活。

张远也是半公半私。

是帮本山老师,同时干好了也能在业内扬名。

他这就给钱老哥去了电话,让他赶紧带人来魔都,把医院的病房附近给监控起来。

忙完在走廊上坐下,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因为喝酒过世的艺人可不少。

洛桑就是酒驾没的。

陈百强是酒配安眠药才没的,虽然这只是手段,不是诱因。

最有名的还有古龙。

和影帝柯俊雄在饭店遇到……老哥50岁时还和早期的舒琦拍过激情戏。

就是那部让她出名的《灵与欲》。

柯俊雄就是馋舒琦身子,故意把自己排成男主,还设计了很多激情戏。

古龙书中都是大侠,但自己不是大侠。

柯俊雄和当年给梁家挥剧本夹子弹的那位王羽关系很好,背景非常黑。

吃饭时起了矛盾,用刀割了古龙的手腕动脉。

因为流血太多,治病时医院又没有足够血源。

柯俊雄吩咐小弟去找人买血。

结果买来的血带乙肝!

把古龙的肝脏给搞坏了。

这就是宝岛演艺圈著名的“吟松阁事件”。

而古龙又是酒蒙子,不听医嘱继续喝大酒。

这位尤其爱喝人头马xo,那可是烈酒。

后来拍《精武陈真》的时候遇到徐少强老师,徐少强是难得的好酒量,俩人喝起来就没数了。

就是这顿酒,给古龙喝美了,也喝没了。

张远想起古龙这事就觉得头疼。

因为和现在的自己太像了!

一位电影明星和一位文艺大佬拼酒,最后把大佬拼出事。

我成徐少强了!

莫说担不担责,就从情感上论,他也不忍心赵老师出事。

“希望能和前世一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他念念叨叨的给对方祈福。

同时庆幸自己最近没和许情老姐约过。

否则有大姐姐的deBuff在,赵本衫未必能撑的过去。

这边焦急等待对方手术,手机却在此刻愈发让人烦躁的响动起来。

张远看了眼来电显示,随即调整身姿,稍微恭敬了些。

因为给他来电的,是另一位曲艺圈大佬,刘兰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