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赵云去哪了?

两日后。

兖州,鄄城。

寒风如刀,裹挟着细碎的雪粒,在鄄城上空肆虐….

兖州大地早已银装素裹,丞相府的琉璃瓦上积了薄薄一层雪,又被新落的雪粒敲打出细密的声响,宛如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

书房内,青铜炭盆烧得通红,上好的青州炭火散发着稳定的热量,却驱散不了曹操眉宇间凝结的阴霾。

他手中捏着一封刚刚送达的信函,羊皮纸在他指间微微颤动。

这是袁绍派人送来的密信,信中说数日前有人目睹赵云假扮驿使秘密前往清河……

“清河……”曹操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被炭火的噼啪声淹没。

他起身走向悬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图,手指沿着黄河一路向北,最终停在清河郡的位置。

那里距离他的鄄城不过两日路程,若赵云真有异动……

“丞相,邯郸密报!”

门外许褚的声音如雷般打破了沉寂。

曹操猛地抬头,细长的眼眸中精光一闪,如同黑暗中突然亮起的刀锋。

“进来。”

许褚大步踏入书房,铁甲上的雪粒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他双手呈上一个漆木信筒,筒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探子冒雪送来的,说是十万火急。“

曹操接过信筒,指尖触到冰凉的表面,不禁微微皱眉。

他熟练地拆开蜡封,取出里面薄如蝉翼的代纸。随着目光在字句间移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啪的一声将密信拍在案几上,震得砚台里的墨汁荡起涟漪。

“赵云竟在纳妃之夜,率军离都?”

曹操的声音如同冰刀刮过青石,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速传荀彧、荀攸、程昱来见!”

许褚领命而去,铁靴踏在青石地面上的声音渐渐远去。

曹操再次低头审视那封密信,信上寥寥数语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赵云素来行事狡诈,纳妃之夜离宫这等反常之举,必有重大图谋。

不到半盏茶时间,三位谋士便匆匆赶到。最先踏入书房的是荀彧,他身上的狐裘还沾着未化的雪粒,清俊的面容被寒风刮得微微发红。

紧随其后的是荀攸,官帽微微歪斜,显然来得极为匆忙。

程昱最后一个进门,眼中已带着询问之色,这位以智计闻名的谋士向来能从不经意的细节中嗅出危机的气息。

“主公,何事如此紧急?”

荀彧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如常,仿佛外面的风雪与他无关。

曹操将密信推至案几中央:“你们自己看。”

三人凑上前去,借着摇曳的烛光细读,但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冬月廿五夜,明帝携数千虎卫军星夜离开邯郸,去向不明。”

荀攸倒吸一口冷气,“这...纳妃之夜离宫?不合常理啊。”

“正是因为不合常理,才更令人不安。”

程昱捻着胡须,声音低沉:“赵云素来狡诈,此举必有图谋。依昱之见,他这是故意为之,就是要让我们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曹操踱步至窗前,猛地推开雕花木窗。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扑面而来,打在他脸上如针扎般疼痛。

“文若,你怎么看?”

曹操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得几乎融入呼啸的风声中。

荀彧沉吟片刻,拱手道:“主公,此事有三疑。其一,时机蹊跷——恰在我等谋划淮南之际;其二,规模异常——虎卫军乃赵云近卫,轻易不离都城;其三,去向成谜——”

说着,荀彧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出几个关键位置:“赵云去向成谜,他可能去了清河,也可能就在对岸阳平郡,也有可能已进入陈留!而这三种可能,后果截然不同。”

“公达呢?”曹操依旧望着窗外,背影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

荀攸上前一步,整理了一下歪斜的官帽:“主公,属下以为,赵云此举也不外乎三种可能。”

“其一,已知我方将攻淮南,故先发制人;其二,故作疑兵,诱使我方自乱阵脚;其三...”

说到这里,荀攸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又或者是北明内部变故,致使赵云不得不离。”

程昱突然冷笑,笑声中带着几分尖锐:“还有一种可能,赵云根本就不在军中!”

曹操猛地转身,眼中精光暴涨:“仲德此言何意?”

“主公明鉴。”

程昱拱手,眼中闪烁着狐狸般的光芒,“赵云善用奇谋,纳妃之夜离宫太过招摇。若他本人仍在邯郸,却派大将假扮他领兵离开邯郸?这是不是更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荀彧却摇头道:“不太可能。虎卫军乃赵云近卫,岂能轻易交予他人?”

“未必。”

荀攸突然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赵云此人从来不拘小节,且最善剑走偏锋,他完全可以找一个与他身形相仿之人,假扮他领军南下。”

曹操突然抬手,打断众人争论。

他走回案几前,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邯郸与鄄城之间的位置。

那里有一条细线标注着黄河,而两岸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各个军事要地。

“无论赵云在不在军中,这支虎卫军都是精锐。”

曹操的声音冷峻如铁,“传令于禁,加强仓亭一线防御;再命夏侯渊率轻骑一千,沿黄河巡弋,务必查明敌军动向。”

荀彧补充道:“主公,还需防备淮南方向。若赵云真欲先发制人,很可能会与袁术联手。”

“袁公路不足为虑。”

曹操冷笑,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那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倒是赵云...他究竟意欲何为?”

程昱接话道:“主公,袁绍不是派人送信说,数日前赵云曾秘密前往清河。”

曹操眼中精光一闪,如同黑夜中突然划过的闪电:“你是说...?”

“主公,清河距我兖州不过两日路程。”

程昱的手指重重按在地图上,指甲几乎要戳破地图:“若赵云在清河另有布置...比如暗中调集冀州精锐,趁大河冰封,大举南下...”

书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窗外风雪渐大,呼啸的风声如同万千鬼哭,搅得人心神不宁。

房内烛火,被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寒风吹得摇曳不定,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忽大忽小。

荀彧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主公,属下有一计,或可试探清河虚实。”

“讲。”

“可派一队死士,假扮齐军突袭清河,以此试探清河虚实!若赵云真在清河布置重兵,必会反击;若清河空虚,则证明赵云目的不在清河。”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随即摇头:“太险。若被识破,徒增口实。况且袁绍虽与我方结盟,但不可全信。若他趁机发难...”

“那不如...”

荀攸语气犹疑:“提前对淮南用兵?打乱赵云部署。”

“不可!”

程昱断然反对,声音提高了八度,“时机未至,贸然出兵恐难有机会,另外刘表、孙策等人兵马尚未就位。若仓促出兵,反而正中赵云下怀!”

争论再起,三位谋士各执己见。

荀彧主张稳守待变,荀攸建议先发制人,程昱则认为应当按兵不动,同时广派细作查明赵云真实动向。

曹操却已走回窗前,望着呼啸寒风出神…..

他想起了十八路诸侯讨董时,那个白马银枪的青年。

那时的赵云,英姿勃发,眼神清澈如泉,谁能想到数年后,竟成为比董卓更难缠的对手?

“报——”

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曹操的思绪。一名侍卫跪在门外,铠甲上覆满风霜:“启禀丞相,陈留急报!”

曹操接过竹筒,迅速拆阅…..

随着目光移动,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与外面的雪地一样苍白。

曹操将信狠狠拍在案几上,震得笔架上的毛笔跳了起来,沉声道:“我方眼线发现,虎卫军已至陈留,正秘密向颍川移动!”

荀彧大惊,他一向沉稳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裂痕:“陈留?那不是...”

“正是通往淮南的要道!”荀攸失声道,官帽差点从头上滑落。

程昱却眯起眼睛,眼中闪烁着狐疑的光芒:“主公,此中仍有蹊跷。之前赵云已派大将成廉领上万骑兵军援淮南,如今又怎会亲领数千虎卫军南下?难道他真把袁术当岳翁?”

闻言,曹操面目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这确实是太蹊跷了。

而荀彧好似突然想起什么:“主公,近日可有北明其他军团调动的消息?”

曹操摇头:“据线报,兖西、豫北两大军团仍在驻地操练,未见异常。”

荀彧眉头紧锁,几乎要在额头上拧出一个川字,他凝重道:“也许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若赵云真有大规模军事行动,不可能只调动虎卫军。”

正当众人困惑之际,又一名侍卫匆匆赶来,身上的雪还未及拍打干净:“报!淮南密信!”

曹操展开一看,脸色骤变,手中的信纸微微颤抖:“诸君,袁术将称帝之日,从腊月初八提前至腊月初一,也就是三天后!”

“原来如此!”

程昱击掌,声音在书房内回荡,“赵云必是得知此事,故亲率兵马南下,为袁术助威,威慑我方!”

荀攸却仍有疑虑,手指不停地捋着胡须:“若只为威慑,何必赵云亲自出马?派一大将足矣。”

争论再起,曹操却已陷入沉思。他想起戏志才临终前,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气若游丝却字字如钉:“主公需谨防赵云声东击西之策...他善用虚实之道...往往你看到的...只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突然,曹操眼中精光一闪,如同黑夜中突然点亮的火把:“传令!命于禁加固仓亭防线,严防对岸明军;再密信袁绍,加强青州边防;另派细作日夜监视邯郸动向,我要知道赵云是否真的离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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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眉头间的皱纹更深了,语气担忧道::“主公,如此一来,淮南计划...”

“暂缓。”

曹操斩钉截铁,每个字都像钉子般钉入木板,“在查明赵云真实意图前,不可轻举妄动。传令各部,严守阵地,没有我的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

三位谋士相视一眼,齐声应诺。

他们知道,此刻的曹操已经做出了决断。

毕竟,面对赵云这样的对手,宁可过于谨慎,也不能贸然行动。

风雪愈急,丞相府的灯笼在风中剧烈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潜伏在暗处的鬼魅。

曹操站在廊下,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暗忖:赵子龙,你究竟在下什么棋?而这盘棋,谁是棋子,谁又是棋手?

……

与此同时。

颍川境内的官道上,一支身着黑甲、面戴特制面具的铁骑,正缓缓前行,马蹄踏在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士兵们行军中宛若黑甲幽灵,只有铠甲摩擦的声音偶尔打破寂静。

为首将领身形极为雄壮,虽然他戴着与普通骑兵一样的铁面具,但一看其身形,就能猜出此人乃大明己吾侯典韦。

典韦抬头望了望天色,对身旁亲兵道:“传令,加快速度,务必在天亮前赶到阳翟!”

亲兵一愣,声音压得极低:“将军,陛下之前要我们隐匿行踪,而为何进入陈留后又故意暴露?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典韦冷笑,铁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幽芒:“此乃陛下的疑兵之计。而曹操多疑,必不敢轻举妄动。如此,淮南之危自解。至于真正的杀招...”

说到这里,典韦忽然住口,警惕地环顾四周,“这不是你该问的。”

风雪中,虎卫军的旗帜猎猎作响,上面的“明”字在火把照耀下忽明忽暗,如同飘忽不定的幽灵。

然而,谁也不知道,这支军队的真正统帅,此刻已策马崤函古道,向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