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正统六年(3)

    喧嚣之下有百态,虞都的欢庆在进行。

    虞宫·长乐宫。

    孙斌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垂着的手微动,一股别样情绪在心头环绕,脑海里浮现出一幕幕。

    在前引路的李忠,垂手静候孙斌,没有出言催促什么。

    “走吧李公公。”

    孙斌低沉的声音响起。

    “是,定国公。”

    李忠低首应道。

    二人一前一后,朝着长乐宫正殿走去。

    “臣…孙斌,拜见……”

    行至殿门处,孙斌理了理冠袍,抬手就朝殿内作揖行礼。

    “朕不得闲。”

    可不等孙斌的话讲完,殿内响起楚凌的声音,“岳丈进来吧。”

    这声岳丈,让孙斌的手一颤。

    孙斌余光瞥去,却发觉李忠他们早已退远了。

    在长呼一声,平复了心情后,孙斌这才撩袍朝殿内走去,进殿那刹,入眼就看到天子在摆弄吃食,这叫孙斌心下一紧,随即就快步朝天子所在跑去。

    “陛下,您这是……”

    “举办国宴,大家都拘着,绷着。”

    拿起酒壶的楚凌,转身看向孙斌,露出一抹笑意,“不过国宴还是要进行,不然总有人说三道四,但在这之前朕要跟岳丈,还有一些人,私下喝几杯,吃点家常的,北伐一役正是有岳丈,有你们在,才能叫这股恶气给出了!!”

    “北伐一役有此大捷,全仰陛下审时度势的决断!”

    孙斌思绪万千,讲出心中所想,“如果没有陛下的信赖与支持,纵使有战机,臣等也很难打出这等战绩来。”

    “好啦,这里不是别处,就别讲这些客道话了。”

    楚凌弯腰拿起两个酒杯,随后便笑着朝孙斌走去,“当着祖母她老人家的面,这杯酒,朕跟岳丈都喝的,我们都没叫她老人家失望。”

    这话讲出,楚凌将酒杯递到孙斌跟前。

    孙斌心情复杂之下,伸手接过眼前的两个空酒杯。

    哗……

    酒水倾倒下发出声响。

    “这酒是她老人家珍藏的。”

    斟酒的楚凌,看着眼前酒杯,对孙斌说道:“不多,也就十几坛,她老人家临终前对朕说,想喝这酒可以,做一件雪耻的,扬威的,兴虞的,就可搬出一坛来喝。”

    孙斌的手微晃,显然是有所触动。

    “岳丈也知,朕是好脸面的。”

    斟完酒的楚凌,笑着拿起酒杯,看向孙斌道:“岳丈觉得这酒,咱爷俩是喝的,还是喝不的?”

    “陛下!”

    迎着楚凌的注视,孙斌情绪有所变,可语气却铿锵有力,“臣以为这酒,陛下喝的,臣也喝的!”

    “哈哈!!那就喝!!”

    楚凌举起酒杯,开怀大笑道:“今日朕要跟岳丈痛饮一番!!”

    言罢,楚凌饮下杯中佳酿。

    孙斌跟着举杯饮下。

    “边吃边聊吧。”

    楚凌看向孙斌,保持笑意道。

    “臣遵旨!”

    孙斌低首应道。

    对孙斌,楚凌是信任的,此人有能力,懂军略,心够狠,识大体,懂分寸,这么多优点集于一身,让楚凌觉得自己捡到宝了。

    在今后对外征伐下,孙斌会肩负起很重的职责,以为大虞开疆扩土!!

    这次北伐一役,要说承受压力最大的,是楚凌不假,但是作为大虞皇帝,楚凌还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孙斌就不一样了。

    十几万中枢精锐跟他一起北上,到了北疆之后,更有一应戍边军随他调动,只为把北虏打到伤了元气。

    兵马,钱粮,军械全都给你解决了,关键是权力及信任都有,如果这一战孙斌没有指挥好,到最后打的不尽人意,那孙斌唯有自裁谢罪了。

    有时信任过多,这是会背负很多的。

    但楚凌就是这样,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择孙斌他们,就要给予绝对的信任,君疑臣死这种事,楚凌是断不会做的!!

    “岳丈这次领军北伐,直接参与的仗也不少。”

    楚凌倚着凭几,面露关心的看向孙斌,“等这次家宴结束了,朕会派人前去给岳丈诊断一番,都是朕信赖的杏林圣手,不止是岳丈,此次出战的将校,都要诊断一番。”

    “臣叩谢天恩!”

    孙斌心下一暖,抬手朝天子行礼。

    关于这件事,楚凌是发自内心的,他可不希望自己提拔与培养的武将天团,在最应该彰显夺目光彩时,却因为身体隐疾发作病故了,这损失是难以去衡量的!!

    “这都是朕该做的。”

    楚凌摆摆手道:“朕是没有上过战场,但也知战场上刀剑无眼,战事紧急时,似一些伤就没放在心上,可不重视也不好,小伤小病积攒的多了,难保身体不出状况。”

    “仗,肯定是要打的。”

    “但该疗养就要疗养。”

    “跟北虏的仗,不可能就只有这一场,今后必然还有仗要打,等给你们诊治好了,朕会派他们去一趟北疆的。”

    陛下想的是真细啊。

    孙斌心底生出唏嘘与感慨。

    原本按孙斌所想,天子召他在长乐宫觐见,肯定是聊及涉及在北的种种,可见面聊的却不是这些。

    这也让孙斌紧绷的心稍稍松弛不少。

    为何这样?

    还不是天子赏赐的太厚重了。

    他凭借这次北伐得国公爵,还赐号定,这本身就意义非凡,这就跟韩青得国公爵,赐号平一个道理。

    一个平,一个定,这两个赐号太不寻常了。

    而在此基础上,自己得到的赏赐,比韩青要丰厚的多,说实话对于钱财土地,孙斌根本就不看重,原辰阳侯府名下不缺这些。

    这还不是关键。

    关键是他得了国公爵,还是世袭罔替的,这岂不是一门两国公了,哪怕他跟大哥孙河分家了,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孙啊。

    孙氏一族在大虞的权势,因为他得敕国公爵,而变得不一样了。

    ‘处的位置不同了,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会不同。’

    看出孙斌的神态变化,楚凌没有说什么,心底却生出唏嘘,对于孙斌想的种种,楚凌是知晓的。

    也是这样,才有了这场家宴。

    他不是个小气的,猜忌心强的皇帝,对待底下人该得的,他向来是不吝啬的,只要不掉队,不掣肘与算计皇权,立下再大的功勋,他都会给予对应封赏!

    这个世界足够大,真要有朝一日把北虏、南诏、西川、东吁全给灭掉了,如此庞大的疆域,想要完全掌控好,这是不现实也不可能的,这必然要明确本土统治与海外统治,在本土不能封的,但到了海外就不一样了。

    统治是有极限的。

    超过了极限,即便实现了控制,那也是短暂的,也是劳民伤财的。

    除非这个时代的科技与生产力有大幅跃迁,研究出了超过这个时代的产物,以此改变交通模式才有可能实控好,可科技也好,生产力也罢,不是说搞起来就能搞起来的,这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向前攀升才行,这个周期有多长,楚凌预判不了,所以有些事不能****轨迹……

    故而跟孙斌的这次家宴,就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跟聪明人一起交谈,楚凌知道孙斌能揣摩到他的想法,有些话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