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稳重点贼眉鼠眼

第八百五十七章 明暗兼顾

    汴京,延福宫。

    福宁殿内,甄庆站在赵孝骞面前,恭敬地双手垂立,禀报他伏击截杀赵佶的经过。

    赵孝骞面无表情地听着,甄庆说的每个细节他都没放过。

    他向来是做事谨慎的人,而截杀赵佶这件事若是没处理干净,就是他这个皇帝的污点,一辈子洗不白的那种。

    可偏偏赵佶这个人必须死。

    是的,必须死。

    无论是前世从史书上读到的屈辱历史,还是今生他与赵佶的恩恩怨怨,赵佶这个人都不能留他活着。

    或许他意气已尽,或许他已无心争夺,可赵孝骞不会冒险去赌他的人性,除掉他才是最佳的选择。

    “确定没留下痕迹?”甄庆说完后,赵孝骞不放心地问道。

    甄庆垂头道:“臣拿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没留下痕迹,皇城司做事向来稳妥干净,官家应是了解的。”

    赵孝骞笑了笑:“制造被猛兽袭击啃噬的表象,倒是个不错的创意,也算是合情合理。”

    甄庆又道:“此事已报知当地官府,官府派了两名官差看过了,赵佶和官差们的尸身已被当地的义庄入殓,知县据实以报,这会儿刑部大理寺应该已知晓了,但没人有疑议,很快就会结案。”

    赵孝骞长长呼出一口气,喃喃道:“他终于死了,很好……”

    “桀桀桀!”

    猝不及防发出的怪笑声,笑得甄庆浑身发毛,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神色惊恐地看着他。

    赵孝骞的怪笑声顿止,正色道:“咱们合谋干了这件只有反派才能干的事儿,事成之后的幕后黑手是一定要发出这样的笑声的,否则就不应景了。”

    扬了扬下巴,赵孝骞鼓励道:“你也笑一个。”

    甄庆立马发出笑声:“桀桀桀!”

    “好了,你闭嘴!”赵孝骞飞快打断:“真特么难听,不准笑了。”

    “是。”甄庆委屈地垂头应道。

    赵佶死了,赵孝骞的心情毫无波动,如同只是掸去了肩膀上的一粒尘埃。

    该死的人,不能留在这世上,赵佶无疑是该死的,前世今生的种种,他都该死。

    还有一个人,赵孝骞在犹豫他到底该不该死。

    曾布。

    关于他的结案判决,大理寺卿数日前便将奏疏送到了他的案前,可赵孝骞却迟迟没有批复。

    大理寺和御史台的意见,是斩首,夷三族。

    这个判决结果很正常,合理合法。毕竟曾布犯的是谋反罪,在古代的社会里,谋反罪是不可赦的顶天的大罪了,夷三族也是律法上规定的。

    曾布的行为当然该死,若不是他的愚忠与顽固,汴京城本来不会乱的,赵孝骞会以温和且合法的方式坐上这个位子,不必动刀兵。

    就是因为曾布突然夺了殿前司的兵权,下令禁军封锁城门,攻占皇宫,赵孝骞才不得不让燕云边军动手,经过一番波折才稳住了汴京局势。

    如今成败已定,该清算的也要清算。

    可是面对大理寺和御史台对曾布的判决,赵孝骞终究还是有些犹豫。

    平心而论,在此之前,曾布没犯过什么大错,他任枢密使期间,正是赵孝骞率燕云边军与辽国交战之时。

    正是后方有赵煦,章惇和曾布这些大佬的支持,在后勤上没有给他造成任何麻烦,他和麾下的燕云边军才能毫无顾忌地奋勇杀敌,得到如今的战果。

    “清算”的意思,首先是要“算”,算他的一生功过,算他的贡献与过失,法理上纵是罪无可赦,但人情上却终归要掏出一杆秤,称量一下他的善恶黑白。

    赵孝骞有心想恕,但曾布的罪实在太大,根本赦免不了,而且不能开这个先例,否则有例在前,天下人谁都敢揭竿而起了,反正抓着了也死不了。

    沉吟良久,赵孝骞道:“曾布如今关押在何处?”

    甄庆道:“本来关在大理寺狱的,但曾布这个犯人罪行实在太大,于是大理寺和御史台审问过后,皇城司将人接手,如今曾布正被关押在冰井务。”

    赵孝骞皱眉:“关在冰井务了?落在刘单那变态的手里,曾布还完整吗?”

    甄庆急忙道:“曾布曾是枢密使,犯事以前地位不小,官家没有旨意,刘单不敢对他动刑,曾布如今还是囫囵的。”

    赵孝骞阖眼沉思半晌,缓缓道:“你去冰井务见一下曾布,问他可曾对自己犯下的罪后悔,如果他说后悔,那么便贬为庶民,流放岭南,这次不必截杀,留他活命。”

    “如果他坚持说不后悔,那么……就给他一个体面,不株连曾氏家眷,曾氏子孙仍允参加科举。”

    甄庆躬身抱拳:“臣领旨。”

    说完甄庆非常应景地突然“桀桀桀”怪笑起来。

    赵孝骞听得头皮一麻,抄起桌案上的一本奏疏便砸过去。

    “混账!这是朕堂堂正正的处置,不必发出反派得逞后的怪笑!”

    甄庆一惊,急忙躬身赔罪。

    “此事就这么定了,曾布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选择,如果他坚持不后悔,朕尊重他的信念,但也希望他尊重大宋的王法。”赵孝骞淡淡地道。

    “臣非逢迎阿谀,但臣真心觉得,官家的处置恩威张弛,兼顾法理人情,实在是仁义宽宏,当得起‘仁君’。”

    赵孝骞瞥了他一眼,道:“你嘴上说并非逢迎阿谀,但实际上你就是逢迎阿谀。”

    “再说一件事……”赵孝骞朝殿外扬声道:“老郑,召甲大来见。”

    甄庆茫然地眨眼,对赵孝骞的称呼很是困惑,他不知道官家说的“甲大”究竟是人名,还是宠物。

    许久后,一名穿着短衫劲装,身段袅娜有致的年轻女子入殿,沉默地朝赵孝骞行礼。

    赵孝骞嗯了一声,指了指甄庆,对甲大道:“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就都是皇城司的同僚了。”

    “甄庆在明,甲大在暗,互不统属,但行事可互相配合,你们只听命于朕。”

    甄庆脑子有点乱,还在琢磨“甲大”这个名字,天下的姓氏里到底有没有姓“甲”的。

    她爹,她全家,都好小众啊……

    随即抬头,看到甲大那张绝色脱俗又冷傲的俏脸,甄庆顿时呆住了,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惊艳之色。

    这般绝色美人,竟然也只效忠官家?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女子应该就是传说中官家的死士之一了。

    甄庆曾常年潜伏在辽国上京,当初赵孝骞率军与辽国交战时,甄庆也配合过前线宋军的行动。

    对赵孝骞的一切,甄庆自然是比较了解的,当初他就隐隐察觉到,赵孝骞身边应该还有一股势力在辅佐他,只是这股势力太神秘,甄庆从未亲眼见过。

    今日见到这位甲大,甄庆总算是触碰到这股神秘势力的冰山一角了。

    所以,“甲大”并不是名字,只是一个代号。

    死士是不配拥有自己的姓名的,他们只有编号。

    这位女子既然能排“甲”字号,而且还是老大,显然她的一身本事绝对比甄庆强太多了。

    甄庆脑补过后,当即对甲大肃然起敬,主动朝她抱拳行礼:“下官甄庆,有礼了!”

    甲大虽是是死士,但她向来沉默寡言,而且以她的一身本事,向来不把甄庆这种杂鱼看在眼里,甄庆主动对她行礼,也只换来她冷淡地点点头,算是回礼了。

    被甲大如此冷漠对待,甄庆一点也不生气。

    “冷眼,高傲,我喜欢!”甄庆暗暗思忖。

    好想被她用脚狠狠踩住脑袋,这个就叫爱情……

    一旁的赵孝骞将甄庆这副舔狗模样看在眼里,暗暗冷笑。

    “甄庆……”

    “臣在。”

    赵孝骞指了指沉默不语的甲大,道:“此女佳否?”

    甄庆一怔,先看了看甲大的脸色,然后小心翼翼地道:“甲……勾当秀外慧中,姿色倾城,君子寐不可得,甚佳。”

    对甄庆如此高度的评价,甲大却仍然面无表情,仿佛自己完全是个局外人。

    赵孝骞却满头黑线。

    “姿色倾城”倒是有眼就能看出来,但你哪只狗眼看出她“秀外慧中”了?

    她杀人如麻的时候吗?

    见甄庆一副找到爱情的恶心模样,赵孝骞不得不善意地提醒道:“朕就说一件事,朕对美色向来不拒绝,不主动,不负责,但此女如此绝色,朕却从来不敢碰她,你聪明绝顶,不如想想原因?”

    甄庆愈发惊喜:“尊贵如官家者,竟也有求而不得之女子,原来此女竟如此清新脱俗?”

    高级货,更爱了!

    赵孝骞微笑,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好吧,不让你尝尝爱情的苦,你大概不会珍惜大海的咸。

    “接下来皇城司的重点,在即将下放的百名官员身上,你俩安排眼线探子,给朕盯紧了这一百名官员,朕要知道他们下放到地方后,究竟干了什么。”

    甄庆和甲大一同躬身:“臣领旨。”

    赵孝骞朝甄庆示意了一下,道:“你可以退下了。”

    “是,臣告退。”甄庆依依不舍地看了甲大一眼,才缓缓退出殿外。

    殿内只剩下赵孝骞和甲大。

    赵孝骞沉默地打量着甲大,从头到脚看得很仔细。

    活爹当年不知从哪里找到这个女子,还把她培养成死士,想必这背后一定有不少故事。

    如此姿色倾城的女子,名字却叫“甲大”,实在有些不雅。

    赵孝骞的汗血宝马叫“狗剩”,亲儿子叫“丧彪”,所以,取名向来是他的强项。

    这会儿赵孝骞动了心思,他觉得应该给甲大换个好听的名字,争取达到脍炙人口,闻之难忘的境界。

    沉吟良久,赵孝骞盯着甲大那张绝色的脸,缓缓道:“甲大,这名字不好听,朕给你换一个如何?”

    甲大面无表情地躬身:“全凭官家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