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七章 都还你
一连歇了几日,江离声再无困意。
她收了传讯牌,起身下榻。
卫轻蓝小心翼翼看着她,“不睡了吗?”
江离声不理他。
卫轻蓝伸手去拉她。
江离声没躲开。
卫轻蓝握实她手腕,依旧小心翼翼,“我的确是有些自我厌弃,但你我的孩子,我如何能不想要?我就是怕他与你身体对冲,有损母体,毕竟魔之恶态,与生俱来。”
江离声扭头看他,终于搭理他,“魔胎要万年?”
卫轻蓝觑着她神色,“嗯,也有可能比万年还长。”
江离声无言了片刻,狠狠瞪了他一眼,“那也要。”
“要,要,你说要就要,你说了算。”卫轻蓝伸手将她拉进怀里,轻轻又紧紧地抱住,“别不要我就行。”
江离声某一刻是真不想要这个人了,但脑子里跳出的那些与他在一起的记忆,无论是万年前在苦山,还是万年后他陪着她闯奇山秘境,诸事等等,除了神魔大战那一日,除了在魔域跟她摆脸色那一段时日,这个人对她,无一不好。
“万年前,你不要过我一回。”卫轻蓝脸贴着她颈侧,嗅着她身上的馨香,怀中严严实实抱着人,让他一直空落落漂浮不定的心,似乎都被装满了装实了,他语气有着浓郁又克制的委屈,“哪怕席季礼再带着人杀我一回,我也乖乖让他杀,好不好?”
江离声又忍不住生气,“说什么胡话。”
卫轻蓝露出笑意,亲她白皙的脖颈,“那你原谅我了吗?万年前,我便知错了。”
江离声不想提万年前了,“原谅你了。”
孰对孰错,早已分不清。
但她深刻知道一点,万年前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神魔两域,都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卫轻蓝没想到她顺着他的话,这么轻易,他顿了一下,松开她,低头看着她。
江离声对上他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有疑虑,有难以置信,有克制,有小心翼翼,有谨慎,有怕什么东西轻易碎了的惶然。
她没忍住,伸手盖住他的眼睛,本不想提万年前,但他的心结在这里,由不得她不提,她轻叹了一声,一字一句道:“若是万年前,你没发疯前,找上我,以神魔大战做威胁,我会把席季礼扔给你处置,作为你魔族十大长老因救你而死的赔礼。我会这样做的。”
卫轻蓝十分安静地听着,覆在他眼睛上的手轻软,但轻易便能攥住他的心,他呼吸都停了。
江离声又说:“但如今是万年后了,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说的对,神魔两域,宿世仇怨,到如今,也该止兵戈,息战火,不累苍生。”
她顿了顿,“你我和好,神魔两域握手言和,于如今六界更有利。”
卫轻蓝睫毛轻颤,“只是于六界更有利吗?”
他拿下江离声的手,盯着她,“只是这样吗?”
江离声扭开脸,“那你倒是把我的钟弦还我,把我的卫师兄还我啊。”
钟弦鲜活的神采奕奕,卫师兄骄矜自傲。
绝对不是这个人,这般小心翼翼,自厌自弃,自贬自困,心里荒芜。
卫轻蓝抬手,板过她的脸,低头吻住她,吻了许久,才松开,贴着她唇,一字一句哑声说:“好,还你,都还你。”
跟着温别宴干活的山膏,脑子里依旧不放心主神殿内那俩人。
它憋不住地问温别宴,“若是在神域待久了,卫轻蓝会怎样?”
温别宴回他,“魔力退化。”
“若是待上万年呢?”
“若是待个万年,兴许回到魔域,连闻宿白都打不过了。”温别宴自觉没说错,“依我看,他身上如今还有伤,在神域,一直不能将养,别说万年,待个百年,都会变成沉疴宿疾,于他修为不利。”
山膏吸了口气,“这不行的吧?”
“是不行,他毕竟是魔主,除非不想做魔主了。”
“那他……有可能弃魔从神吗?”
“想什么呢?”温别宴觉得这只兽太天真,“他生来就是魔,哪有成神的可能?剥骨塑魂,只会魂飞魄散,也不能塑神根。就连投胎,无论投几次,是魔还是魔。”
山膏犯愁了,“那怎么办啊?他一直在神域待下去,岂不是地位不保?”
温别宴评价它,“操心。”
山膏点头,“我是很担心啊,哎。”
温别宴见它愁的不行,好笑,“你放心吧,我们尊上,不会让他落入那步田地的,尊上对魔主,心软的很。”
“没看出来。”山膏小声嘟囔,“她如今脾气大,将人都赶出去了,还是我陪着卫轻蓝在神木下坐了三天三夜,她在殿内睡着,连个动静都没有,她可是神主,就算怀了魔胎,但如今月份浅,肯定不会对周遭的动静全无感知吧?”
“这算什么脾气大?”温别宴啧啧,“又没将他赶出神域,只是在神木下,坐了三天而已,这算得了什么?”
“哪里不算什么?”山膏叹气,“做清虚弟子时的她,肯定舍不得这么对他。”
温别宴更啧啧了,“你可真向着卫轻蓝。”
他敲它脑袋,“万年前,魔主发疯,引神魔两界大战,天地浩劫下,神主最后一刻,不惜剥离神魂,出手护他,更何况如今?”
他感慨,“我们尊上啊,大概是万分后悔万年前从苦山那般放弃他离开。”
山膏仰着脸,“是吗?”
“是。”温别宴肯定,“所以,更遑论如今?你就放心吧!我们尊上,对她喜欢的人,最是心软。”
“那她都没处罚席季礼。”山膏为卫轻蓝抱屈,“我可是听苍双说了,万年前,都是因为席季礼带着人绞杀他,他奄奄一息逃回魔域,魔域十大长老为救他而死,他才发疯,拉着神域一起毁灭的。”
“的确是没处罚,但席季礼宁可被她处罚,也好过如今被尊上轻飘飘一句不予追究了。”温别宴给了山膏一个你不懂的眼神,“因为,再没有下次了,尊上更不可能喜欢上他,有时候不责备处罚,反而让人承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