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各怀鬼胎
阿玉抬头,并不惧他:“你入公子府,本该为公子谏言献策,而今却带着妻妾入府享乐,何曾尽到门客的本分?”
杜危像是听到了什么稀罕事儿,唇边笑意更盛。
“阿玉当真是长了本事,还反过来教导为兄了。我的好阿玉,你不会当真以为,阿父花了这么大代价培养你,送你入公子府,只是让你替扶苏公子挡灾避祸?”
门客只是个幌子,他与阿父的图谋,可比这大得多呢。
在杜危的爪子触碰到她脸前,阿玉厌弃地抬手打掉。
“我不管你们存了什么心思,但在公子府里,最好收敛些。”
见杜危依然堵着门,她冷声道:“阿兄若无事,便请回吧。”
“阿玉这话说的,阿兄无事便不能来见你了?”
见阿玉仍板着脸,不给他留半点情面的样子,杜危颇感有趣。他拖拖拉拉半天,在阿玉即将翻脸前,总算道出了来意。
“我奉阿父之命,给你送药。”
阿玉审视着他,目光移向他的衣袖。
杜危脸上挂着笑意:“为兄这么贴心,自然是已经替你煎好了,药碗在屋内放着呢。”
一边说着,他总算愿意挪开了身子,给阿玉让道。
阿玉没有回应他,入内屋后,果然在案上看到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杜危随在她后面晃进屋,语调悠长:“你回来得这么晚,这药都凉了,要不阿兄再命人帮你热热?”
“不必。”
阿玉端起药碗,皱着眉头喝光了。
见杜危仍是倚在柱子上看她,一副没打算离开的样子,阿玉冷声赶客:“怎地,阿兄还想在我这儿过夜不成?”
然而,她的冷脸却并不能让厚脸皮的杜危自觉,后者反倒是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阿玉诚心邀请,为兄自然盛情难却。”杜危身躯猛地凑前,着实让阿玉一惊。
“你……”
唇边残留的药汁被后者用食指抿去。
杜危眼眸中蕴含一缕暗光:“阿玉小时候可最讨厌吃这种苦药,若无盐梅或者蜜水哄着,侍女们很难喂进去。如今,却饮得这般自觉……阿兄看着,着实心疼。”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杜危离得这么近,阿玉感觉到了冒犯。
“这天气热,阿兄若是想泄火,大可出门左转去寻你的美妾。”
杜危俯身,眼神绽露着欲求:“若我想要阿玉作陪呢?”
阿玉警告他:“我现在没有心情听阿兄的玩笑,若是不小心伤着阿兄可就不好了。”
“啊呀呀,我都差点忘了。阿玉剑术高超,阿兄怕是不及你。”杜危一边笑着,一边默默拉开距离。
他的视线从阿玉的脸颊转到了她搁置在案边的琴。
“阿玉可不要忽视了琴艺,比起剑术,还是此类技法更易讨王上欢心呐。”
阿玉面色平淡,嗓音却如玉石一般冷。
“阿玉暂无面见王上资格。多谢阿兄教诲,恕不远送。”
感受着朝臣们好奇的目光,阿玉依旧板着脸,并无半分表态。
嬴政却看得心烦,即刻下令:“来人,传讯蒙毅,让他把杜危绑了再入宫。”
阿玉低头沉默间,那道玄色的衣摆复又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朕问你,那药是何种效用,你为何要饮?”
阿玉迟疑间,又听到了陛下的命令。
“熙和,抬首。”
嬴政眼眸不怒而威:“你该知晓朕的脾气。朕,不想听谎言。”
阿玉终于抬眸:“回陛下,阿玉……”
“这名字朕不爱听,弃了。你是朕的血脉,从今日起,你名为熙和。”嬴政当即决定。
玉虽是美名,但一想起是杜衍那贼子给她起的,嬴政心里就不舒坦。
“宗正,择最近的吉日,将公主之名载入皇室族牒,昭告天下。”
宗正应答得非常欢喜:“诺,臣定将此事办妥。”
陛下愿意给他派活,是不是就不会重罚他?希望能以此将功赎罪。
熙和叹息一声。
阿父还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一如既往的霸道。
“那药是杜衍替我寻的。长期服用,有改变音色的效用。”面对正值盛怒的陛下,熙和没有隐瞒的必要。
“呵,他倒是煞费苦心。”嬴政冷眼瞅着昏过去的杜衍。
此时,有寺人入殿:“陛下,诸位公子公主正候在殿外,可要通传?”
嬴政:“传。”
公子公主们在寺人的带领下入殿,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衣着华贵,容貌美艳的公主——嬴阴嫚。
然而,她在看到嬴政时,顿时卸下了撑起的气场。
“阿父,这秦二世得位不正,残害兄弟姐妹,您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跟在她后面的一圈公主公子们也纷纷跪下,齐声道:“求阿父严惩秦二世,替我等做主!”
嬴政见自己的公子和公主这般,有些于心不忍。
“秦二世不仅残忍嗜杀,还守不住这大秦的疆土。阿父,您有什么可迟疑的呢?”阴嫚眼眶盈着泪,似乎只要嬴政不答应,她就能立即大哭一场。
“阴嫚,朕知晓你们受了委屈。但,朕还不知那秦二世的身份。”嬴政眸光扫视他们,尤其在几位公子的身上多有停留。
阴嫚公主微愣,似乎没料到这茬。她随即再问:“除了扶苏阿兄,阿父最为中意的秦二世是谁?”
公子将闾和公子高等几位公子现在心情尤为复杂。
他们既希望从阿父那儿获得认可,又害怕背上秦二世残害兄弟姊妹的黑锅。
“阴嫚,你也知道天幕所言秦二世得位不正。你从朕这里,得不出答案。”嬴政想起这事就来气。
若是他知道,不必阴嫚提醒,他早就降罪。
十几岁的胡亥公子这时起身,特意抱住嬴政的大腿。
“阿父不气不气,等天幕慢慢透露,阿父总会得知他的身份的。那秦二世太可恨了,阿父定要好好教训他,为胡亥报仇啊!”
嬴政望着稚嫩乖巧的小儿子,想到以后他也会死在那秦二世的屠刀之下,不由得心生怜悯。
“朕会的。”
阴嫚此时注意到跪在一侧的熙和,稍许观察后,迟疑地说道:“你是……熙和阿姊?”
熙和侧眸看她,眼神有几分复杂。
阴嫚这下终于敢确定了,于是她对嬴政说道:“阿父,熙和阿姊也是受坏人蒙蔽,您就不要迁怒她了。”
嬴政板着脸:“是她自己要跪的,朕可没罚她。”
阴嫚这孩子倒挺是心软,愿意对他刚认回来的公主交心,还愿替她求情。
阴嫚听着阿父这么说,连忙过去,想将熙和扶起来。
熙和却摇了摇头,“多谢公主关心,熙和不累。”
嬴阴嫚不解:“阿姊叫我阴嫚就行了。阿父不是说不罚你吗?”
嬴政注意到这一幕,眼眸微深。
嬴阴嫚又试着劝了劝,实在劝不动,只好作罢。
她四处望了望:“怎么不见扶苏阿兄?”
“……朕让蒙毅去请他了,许是在路上耽搁了。”嬴政这话不知是说给阴嫚听,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熙和注意到了他不安的神态,叹了叹气,随之望向了天幕。
阿父,您终究会知晓答案的。
届时,您还能不怪罪熙和吗?
天幕方才播放的皆是熙和跟随扶苏公子或者李娥学习之事。
扶苏公子对阿玉很是喜爱,与自己的母亲楚姬相处时,无意间透露了此事。
“……阿玉样貌与我别无二致,若不是知晓母妃只有我一个孩子,我都要认为阿玉是母妃遗落在外的公主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楚夫人当时神态就不好了:“你方才说,那是杜衍带来的孩子?”
扶苏:“是,母妃可有疑虑?”
楚夫人心中有鬼,她郑重地道:“扶苏,此事不许告知他人,即便是王上。”
“……扶苏知晓。”见母妃脸色凝重,扶苏只好照做。
楚姬听着天幕调侃,气得脸都红了。
天幕给出了楚夫人劝导扶苏公子的画面。
“她是杜衍送给你的替身,你便不能辜负他们的心意。哪有公子这么悉心教导奴婢的?”
“她既然会武,你就应该安排她去做替身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