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是你，吃肉鳐鳐！
霍尔尼特手中把玩着已经摘下的耳塞，沉吟了片刻，将手收回了披风之中，不一会儿，又伸出手拿着一片残破的骨片递到了拉提斯眼前。
“这是……”拉提斯接过骨片，端详了几秒钟，扫了一眼模拟面板中显示的物品信息，问道，“你们圣城骑士的容器碎片？”
“你知道得还真多。”
霍尔尼特有些讶然地点了点头，拿回骨片，放在掌心微微转了几圈，说道：
“看来你确实已经算是圣城的自家人了，既然如此，我也可以和你解释一下这些事，当然，我的猜想并不代表圣城的立场，只是我个人的观点而已。”
“了解。”
拉提斯察觉到霍尔尼特话语里的严肃，顿时正襟危坐，露出了认真的神情。
“让我想想从哪开始解释……”很少进行长篇大论的霍尔尼特捏住了下巴，看了一眼正在庇护所的门口探头观察外面情况的吉塔，侧耳听了听外面呼啸的风声，随即微微摇头，说道：
“「残破容器」和「完美容器」这两个神术，都是继承自神教的前身光明会的神术，在那时，信徒们将承载神明意志这件事，当做一种荣耀……”
地底世界的乱流在庇护所外呼啸而过，就像无数久远的意志在咆哮着申诉着它们曾经的辉煌。
……
……
在很久之前，山荒领曾有一位信仰的神明，名叫「无上辐光」，它的光明雄壮而暴烈，就像信徒们最强大的武器一般，庇护着在各个领主和无数魔物的相互斗争下摇摇欲坠的平民们。
神明的力量太过强大，无法直接被信徒所利用，此时，有位最虔诚的信徒因其至诚的信仰而受到感召，登临了神明的神国，在述职的过程中声泪俱下地向神明进行了祈祷。
神明感念其诚心，便赐予了他容器的神术，从而让他可以短暂地容纳神明那强大的神力。
在这样的神术的帮助下，山荒领的信徒们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安宁，直至女神出世，无上辐光失去踪迹，容器的神术便也从此销声匿迹。
而后普罗米亚城逐渐建立起来，光明神教的教宗为了在魔物肆虐的山荒领立足脚跟，才从故纸堆中重新找到容器的神术，并传授给了神教的骑士们。
霍尔尼特天资过人，不仅在「武装骑士」的领域建树颇丰，在容器神术的修炼上也是进展神速，在接触容器神术的短短数年里，便将「残破容器」修炼到了接近「完美容器」的地步。
之所以是接近，是因为容器神术毕竟是无上辐光所赐予的神术，在它已经成为历史的当下，人类要凭借自己的修行获得那样高质量的神力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即使是霍尔尼特，也需要寻找完美容器的碎片，用以填充自己已达瓶颈的容器神术。
起初，霍尔尼特并不在意完美容器的修行进度，毕竟身为武装骑士，对于各种力量的态度便是拿来即用，即使无法到达最称手的状态也无所谓，而且神教的圣书之上的神术名录很多，那些古老的神术用不了也没什么，每年都会有骑士创造新的神术填补圣书，她根本不用担心缺少神术使用。
只不过，当她在和魔物的战斗中意外进入地底世界后，这一切都变得不同了起来。
容器神术在地表之时，很像神教教士的第一个神术「三尺光明」的进阶版，都是将光明加持于己身，区别就是容器神术吸纳而来的光明可以直接用来加持战斗、施展攻击神术，而「三尺光明」作为基础神术，更像一个修炼的手段，需要优先自我消化那些光明。
当霍尔尼特在地底战斗时，一个偶然的机会，她施展了「完美容器」的神术。正当她打算习惯性地引动受到光明加持的武器进行进攻时，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突然不受控了，随即在她的感知中，一种无法估量的浩大意志降临在了她的体内，仅一挥手，便轻而易举地将一群高阶魔物给砍成了两半。
那是她第一次接触神明的意志，她并不确定那就是传说中的无上辐光，但那种凶猛而暴烈的感觉在战斗结束之后还一直停留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后来她终于离开地底回到圣城，在查阅过无数资料后，才怀疑那可能真的是无上辐光。
问题是，无上辐光为什么会在地底，此刻究竟是什么状态，在民间传说中那来自神明的光，究竟去了哪里？
带着这样的疑问，霍尔尼特告别了还在辛苦地以人类之力保护光明的教宗和圣城骑士们，只身回到了地底。
在后来的战斗中，她很少使用容器神术，毕竟被陌生意志控制住身体的感觉即使是霍尔尼特也会暗自惊惧，而在地底探索了多年之后，她发现，实际上，地底有很多东西都有神明意志的影子。
比如拉提斯曾在模拟中见过的，双眼被寄生的光明化作了熔岩般的肿眼泡的虫怪，以及霍尔尼特接连列举出来的，伤口中流出熔岩光明的狂暴鼠怪，身体被光明映照得完全透明、可以清晰地看见体内有熔岩在流动的蜗牛魔怪等。
地底世界漆黑一片，这些魔物是从哪里获得的这些被光明寄生的诡异状态？
霍尔尼特认为，这或许就是神明意志的某种泄露，很可能是这些魔物在机缘巧合之下被神明意志沾染甚至附体过，才导致了它们发生这样的变化。
秉着寻找类似现象的目的，她也发现了与那些被光明寄生的魔物相似的魔物，比如奇异地生长着暗影附肢的蜘蛛怪、明明上下肢被截断却神秘地保持着活性的蛇怪等等。
或许地底存在的神明意志，并不只有无上辐光一个。
至于那些地底乱流，她也认为是神明意志的一种体现，其中偶然呼啸而过的呓语，就连她在猝不及防被吹中时也会陷入恍惚。
只不过，地底又没有大气循环，这些乱流究竟从何而来，她还是无法猜测。
当然，她也探访过看起来有智慧的魔物种族，比如哥布林、豺狼人、牛头怪等，但那些种族几乎无法与人类交流，即使交流也发现它们根本没有长期记忆，无法辨别她口中的神明意志。
所以，霍尔尼特接下来的目标，拥有智慧的暗夜精灵族，便毫不意外地与拉提斯的目标互相重合了。
“那还真是巧合……”
拉提斯不由得摇了摇头感叹道：
“没想到我调查树峦村被抓壮丁这件事竟然会正好和你碰上。”
“被抓壮丁……暗夜精灵族的配种之事吗……”
霍尔尼特卷起披风站起身，稍微往庇护所的门口走了两步，观察了一下外边的乱流情况，随即重新坐下身，低语道：
“说不定，也不是巧合。”
“啊？什么意思？”拉提斯一愣。
霍尔尼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了一眼正撇开视线不好意思聆听这种事的吉塔，嘴角不着痕迹地翘了一下，接着说道：
“以阁下的年纪，或许不曾听闻过精灵族的事迹，但我小时候是听说过，精灵族对自然环境的要求是很高的，而他们居住的浮空岛也曾长满了各式各样的植物。”
听到霍尔尼特这样说，拉提斯不由得暗笑了一声，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这个世上，大概没有其他人比他更懂精灵族了。
“我听说，精灵族的生育虽然和人类类似，但处于自然之中，才更有助于孕育的过程。”
霍尔尼特没注意到拉提斯的小表情，裹着自己的红披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虽然暗夜精灵族和精灵族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可考，但我听说，暗夜精灵族也有类似的对环境的要求，只不过和地表的精灵族喜爱的植物类型不太一样。”
“等等，也就是说……”
拉提斯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瞬间想起在之前的模拟中，自己被地底乱流吹到暗夜精灵族时那叶片形似手掌的树林，按照精灵的种族习性看来，那或许就是暗夜精灵的栖身之地所需要的环境。
不过，似乎还有什么别的问题……
他的额头微微冒出几滴热汗，脑袋快速地运转起来，想要抓住在方才的闪念中隐藏的线索。
暗夜精灵……树峦村……
祷观日……沉睡……香叶草……
香叶草是阴生的植物……地底的植物恐怕也都是阴生的！
这么说，按照霍尔尼特的猜想，如果暗夜精灵出去抓壮丁的原因是生育率降低导致出现种族延续的问题，而生育率降低是因为栖身的环境变差，那环境变差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那些阴生的植物受到了某种压制……而这！
“莫非是某种光明力量的作祟？！”
拉提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向同样神色凝重的霍尔尼特，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
“这么说，暗夜精灵族的附近，很可能有光明力量泄露的情况……”
“有可能。”
霍尔尼特掀开披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种种武器，随即站起身，观望了一眼庇护所外暂歇的乱流，回头看向拉提斯和吉塔，沉声说道：
“或许这次，终于能找到什么新的线索了……”
……
……
“乱流暂时停歇了。”
杰妮弗从一个岩壁上的洞穴中探出头来，四周环顾了一下，回身说道：
“我们先在附近探探路吧，这里似乎是什么边界，整个一条延伸过去全是这样的岩壁，或许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可以找到什么聚集地。”
“师父，能联系上师公吗？”
莉法从洞中走到杰妮弗身边，张望了一下岩壁下方的崎岖山路，小脸上浮现出严肃的神色，说道：
“这附近的环境看起来不像是有人类活动的样子，那些阴生的植物不一定安全，等一下我们务必要小心。”
杰妮弗看了一眼飞快地适应了环境的莉法，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
“现在暂时联系不上，地底的魔网有些断断续续的，等我们在四周走走，找到一个有魔网的地方，就能联系上了。”
说罢，她看向蹲坐在山洞最里面，脸色有些苍白的斯奈德，担忧地问道：
“斯奈德小姐，你还好吗？”
“我还好，骑士大人。”
斯奈德回过神来，撑着膝盖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白袍，抿了抿嘴微笑着说道：
“我只是感觉地底的环境……让我有一种……置身罗姆尼亚圣城的错觉，所以，稍微有点紧张……”
“咦？”
杰妮弗眉头一挑，仔细端详了一下斯奈德的脸色，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在进入地底通道之前，她发现斯奈德的信仰纯净而虔诚，加上初步接触下来感觉品行良好，就凭借自己的权限越过了圣城考核的环节，直接为她传授了教士的基础神术，让她成为了圣城的预备教士。
教士和骑士的作用还是不一样的，如果说骑士是圣城的战斗力量，那教士便是圣城的守备和研究力量。
教士掌握的神术种类多，对神术的性质和可能性更了解，但机动性和强度都远不如骑士，只不过，圣城的教士在汇聚起来之后，所能召集出来的光明便像是有了规模效应一般，比偏重个人实力的骑士们要强上许多。
原本杰妮弗以为斯奈德只是信仰纯粹，但此刻听她说起罗姆尼亚圣城的感觉，杰妮弗才反应过来，周身的空气中确实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意志，就像罗姆尼亚的教皇尚未发动「离散镜片」时的感觉。
虽然是因为自己的实力更强，对这种细微的压迫感没面前的少女这么明显，但这也足以证明斯奈德的神术资质是极强的了。
“不是错觉，你的感官很灵敏。”
杰妮弗说着，凝聚出了一团纯粹光明为斯奈德施加了祝福，见少女的脸色瞬间缓和下来，她微微点了点头，拍了拍手说道：
“好了，我们上路吧，争取尽快和拉子汇合。”
她把住腰间的长剑，转身一跃而下。
然而，当她平稳落地后，却发现，一只巨大的鳐鱼魔物，正趴在先前没有注意到的岩石空隙中，用圆溜溜的眼睛瞪着自己。
“……wee？”
鳐鱼呆了几秒钟，随即大声叫道：
“we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