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最先看到的是爱

林溪手指悬在半空,湖面的涟漪将天鹅的影子搅碎。

他忽然笑起来,眼角挤出细纹:“你怎么知道?”

伽罗愣住了,鞋在地上轻蹭着:“因为...因为大家都这么说...”

“过来。”林溪白衬衫下摆垂在草地上。

他掏出手机划开相册,阳光在屏幕上炸开细小的光斑:“去年……我见过一对黑颈天鹅。”

照片里两只墨羽天鹅交颈而立,脖颈弯成相同的弧度。

“当地向导说,这是很罕见的两只雄性。”林溪的声音像在念一本自然图鉴,“它们共同孵化被遗弃的蛋。”

伽罗凑近屏幕,“它们不会觉得奇怪吗?”声音因惊奇而提高,“其他天鹅会不会...会不会欺负它们?”

林溪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他想起去年冬天那个飘雪的清晨,冰面上成双成对的天鹅群中,唯独这对黑颈天鹅形单影只地徘徊在边缘。

“一开始会的。”他轻声说,划到下一张照片

两只天鹅正用翅膀护着一颗灰白的蛋,“但你看,当它们有了要守护的东西,就变得比谁都勇敢。”

照片里,其中一只天鹅正昂首面对镜头,漆黑的眼珠里映出拍摄者的倒影。

伽罗突然发现,这只天鹅的眼神和眼前这个叔叔出奇地相似

温柔又倔强。

小心突然开口:“那只小天鹅最后孵出来了吗?”这是他今天说过最长的一句话。

林溪收起手机,西装裤上沾了几根青草。

“孵出来了,是只很健康的小天鹅。”

湖面泛起涟漪,那对天鹅早已游远,只留下几片羽毛在水面漂浮。

手机在手中震动。

莫瑞斯的消息跳出来:[谈得怎么样?]

林溪低头打字:[遇到个有趣的小朋友。]发送前又补充道:[人还没见到。]

阳光依旧很好。

林溪站起身,伽罗正拉着小心,花园的花开得正盛。

他突然觉得,或许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不被接受的感情或许也在慢慢地被人理解……

就像冰雪消融时第一道裂缝,微小却不可逆转。

这让他想起莫瑞斯曾说过的一句话:“最先看见的是爱,不是性别。”

是啊!

爱就是爱,何必在意是王子遇见了公主,还是王子遇见另一个王子?

“伽罗!小心!”伽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溪的目光转向声源处,脸上的笑意如潮水般退去,重新覆上一层礼貌而疏离的寒冰。

他弯下腰,修长的手指抵在唇上,声音压得极低:“小朋友,今天的话……不可以说出去哦。”

“我知道!”伽罗眨了眨眼。

小心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点头,棕红色的眸子像两潭不见底的湖水。

“林溪。”伽奥已经走到近前,“你怎么在这里?”

林溪直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袖口的纽扣。

投下的阴影遮住眼底所有情绪:“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公事公办,仿佛刚才那个温柔讲述天鹅故事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人既然到了,就直接谈正事吧。”

伽奥深深看了他一眼,突然蹲下身子与伽罗平视。

男人掌心拂过儿子汗湿的额发,“今天温度太高,可能会中暑,先跟管家回去歇歇。”

“好。”伽罗乖巧地应道,拉着小心离开,却在拐角处突然停下。

他回头望了一眼,阳光下的林溪站得笔直,像一棵孤独的白杨树。

“爸爸好像不高兴。”伽罗小声对小心说。

小心沉默地望向远处的大人们。

他的目光在林溪和伽奥之间来回游移,最后轻轻捏了捏伽罗的手心

这是他们之间特有的安慰方式。

湖面忽然荡起一圈涟漪,那对天鹅不知何时又游了回来。

伽奥突然说:“你刚才在和伽罗聊什么?”

林溪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聊了天。”

“去书房谈。”伽奥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地补充:“顺便,离我的儿子远点。”

“当然没问题。”林溪嗤笑着,迈步跟上。

谈论完事情已临近饭点。

林溪拿着文件,头也不回的离开,走过人工湖时,不自觉的停下。

“真他妈糟心!” 他低声咒骂,声音很快消散在微风中。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上

那是许多年前的深秋,他经常去小心父亲家喝茶。

“卧槽?!你干什么?”

林溪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茶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白衬衫上,洇开一片浅褐色的痕迹。

对面的男人瞪圆了眼睛,茶杯“咣当”砸在红木茶海上。

茶叶渣溅得到处都是,有几片还粘在了林溪的袖口。

“再说一遍……你们什么关系?”

林溪扯过纸巾按在湿透的衬衫上,水渍在胸前晕开一片深色。

他抬头直视好友的眼睛,一字一顿:“恋人。”

小心父亲的表情凝固了。

茶室里静得能听见茶水滴落的声音。

突然,他抓起茶壶又倒了杯热茶,推到林溪面前:“你……六啊!”

“六什么六?”林溪没好气地瞪他,“你要骂就骂,别憋着。”

小心父亲突然笑了,笑得肩膀直抖:“这么多年藏着掖着,连兄弟都不告诉?”

林溪愣在原地,擦脸的动作都僵住了。

灯光照在对方脸上,那张总是带着戏谑笑意的脸,此刻竟带着几分认真。

“你不觉得......恶心?”林溪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地揉皱了纸巾。

他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你以为我是那些老古板?”

林溪喉结滚动,胸腔里那股郁结多年的闷气突然散了。

低头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原来在有些人眼里,他从来不需要解释什么。

手机震动起来,莫瑞斯的消息弹出:[还在忙?]

林溪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快速回复:[在朋友家,晚点到。]

小心父亲凑过来瞥了一眼,吹了个口哨:“哟,这位就是......”

“闭嘴。”林溪耳根发烫,却掩不住眼里的笑意。

回忆到这里结束。

他望向湖面,才惊觉自己在笑。

那段时光多好啊。

他只是宣布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