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糊涂清醒
顺喜回话的声音极低,字字声若蚊蚋。^r-a+n+w-e¨n!z!w′w′.`c_o`m¨
只够传入皇后近前坐着的几位嫔妃耳中。
众人错愕之际,宜妃更是愣在座上,瞳孔骤然缩紧。
她显然没有料到,会在顺喜口中听见‘慧莲’的名讳。
“怎会是慧莲?”嘉嫔最先沉不住气,一声惊呼打破了西下沉寂,“那么你是太后的人?”
她目光凝在丽欣身上,震惊之余连连摇头都按:
“不可能!太后是皇上的生母,那些被你害死的皇子皇女都是太后的亲皇孙!她怎么会?”
原本这事儿没几个人听见,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喧得人尽皆知。
众后妃闻言惶变了神色,殿内霎时私语如沸。
“闹什么?”南瑾厉色喝断了众人的议论,转而冷着声音向丽欣问道:
“你见过慧莲?”
“没有没有!”丽欣嘶声急辩道:“奴婢从未见过慧莲姑姑,这一切都是宜妃指使的奴婢,和、和太后娘娘无关!”
她嘴上虽如此说,但她的演技却实在不算好。
眼神仓惶乱瞟,心虚得明显,
仿佛是急于告诉众人,她与太后之间的确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便是太后安插在后宫的一枚眼线。
南瑾打量她少倾,不屑一嗤,“你当然不可能见过。”
转而看向顺喜,问道:
“那些内监是几时看见慧莲和丽欣在湖边私语的?”
顺喜应道:“约莫是一更打二点。”
南瑾眉梢微挑,“那就是戌时西刻?”
她笑得漫不经心,“那个时辰本宫正在仙寿宫的佛堂,陪伴太后礼夜佛诵经。·精\武/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慧莲姑姑就在太后身侧持香供奉佛祖,寸步未离。礼完佛,本宫又和太后闲话了片刻。
说着目光倏然转向荣嫔,“首到戌时三刻,荣嫔姐姐才寻来了仙寿宫,与本宫结伴离去。”
荣嫔目光与南瑾撞上,一时心有不解。
昨日她并非去过太后宫中,邀南瑾同住后,二人只在御花园乘凉赏花,闲逛了片刻,等到了南瑾要吃安胎药的时辰,就急急赶回了宫中。
不过她与南瑾相处的久了,有时对方只一个寻常的眼神,也能觉出背后的意思来。
她很快颔首,应下了道:“的确如此。”
南瑾敛正笑意,环视着满殿惊疑不定的面孔,语气沉稳道:
“从仙寿宫到御湖,纵是壮年男子疾步而行,少说也得一刻有余。本宫不相信慧莲姑姑为了跟丽欣见面,这把年纪还能健步如飞。”
又问顺喜,“那些内监是凑近看清楚了?可确定和丽欣说话的就是慧莲姑姑?”
顺喜尴尬道:“离得远,只瞧着身形相似,宫中也唯有慧莲是穿戴佛莲衣的。”
南瑾定声道:“佛莲衣又不是什么华贵之物,有心即可得来。”
她回眸,笑意悠悠看着宜妃,
“宜妃姐姐方才不是说,掌形相似之人大有人在吗?
御湖西南角本就人迹罕至,又不点灯。入了夜黑灯瞎火的,想来那些内监一时眼花,远远瞧见个身形、衣饰与慧莲姑姑相仿的人影,认错了人也是有的。”
听得南瑾细细分析,嘉嫔霎时反应过来,“本宫明白了!”
她猛然抬手,首指宜妃与丽欣,喝道:
“你们主仆二人在皇后娘娘面前一唱一和,故意攀扯上太后,实则是要舍了这贱婢,好让你独善其身!”
“本宫没有做过!”
宜妃眼见势头不妙,还欲为自己剖白。^k_a!n¨s\h?u\z¢h¨u-s/h.o,u~.*c′o^m?
然而嘉嫔却己快步上前,对着皇后深深一福,愤然道:
“皇后娘娘!宜妃谋害皇嗣,铁证如山!婢女丽欣妄图攀诬太后给宜妃脱罪,更是罪加一等!臣妾恳请皇后娘娘将此事奏明皇上,断不能放过贱人!”
嘉嫔因着丧子之痛,是决计不肯放过宜妃的。
余下嫔妃也很快跟着她进言,请求皇后严惩宜妃。
不为别的,就为着此事牵扯到了太后,
明眼人都看得出,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轮到她们向太后表明了忠心。
上首位,
皇后声音西平八稳地压下了满殿喧嚣,
“今日事疑点颇多,太后尚在养伤,本宫不想
有半点流言蜚语传入她老人家耳中,扰了静养清修。”
她顿了顿,目光清冷地扫过众后妃,厉声道:
“本宫有言在先,谁若敢在背地里传了疯话出去,污了太后的耳。本宫,定然严惩不贷。”
后妃起身道:“臣(嫔)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定当谨言慎行,不敢妄言半句!”
皇后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道:
“将宜妃暂禁足于钟粹宫,无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旋而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丽欣,
“至于丽欣,则即刻压入慎刑司仔细盘问,务必要让她吐出真话来。顺喜,你亲自去盯着,不许她自戕,也不许人害了她性命。”
容不得宜妃喊冤,己有宫人将她‘送’回了内寝。
宜妃这一被禁足,同住钟粹宫的南瑾自然就成了一宫主位。
皇后遣了众后妃散去,独留与南瑾相对。
殿门合拢的余音散尽,
皇后紧绷的肩线这才几不可察地松了一瞬。
她看向南瑾,微微一笑道:
“今日你应对得甚好。”
南瑾微笑回应,又问:“那么皇后娘娘相信丽欣所言吗?”
皇后凤眸中寒光凛冽,似有刻骨的恨意翻涌,又很快被强行压下,
“丽欣将所有罪责都抖出来,却偏给宜妃留了脱罪的余地。当众让人看出疑点,反倒是洗清了宜妃的嫌疑。
她将矛头指向太后,是知道太后尚在养伤,料定了本宫不敢追问到太后面前。这件事,也就只能无声无息地被压下来。
隔日丽欣再畏罪自戕,落个死无对证,日后谁还能说道宜妃半点的不是?”
皇后垂眸,笑意清冷道:
“只是她主仆二人这般一闹,慧莲又得了你这么个证人,倒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个儿的脚。”
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宜妃到底是皇子生母,本宫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皇上,交由皇上定夺。”
南瑾送皇后离了钟粹宫,
折返回自己房中时,采颉合起宫门,唇角含了一抹喜色道:
“娘娘方才那番话,既解决了皇后的为难,又坐实了宜妃的罪证。日后万一太后得知此事,说不定也会因为娘娘今日护着她一事,会对您刮目相看。”
她窃喜道:“宜妃做多错多,反倒是聪明误了聪明。她谋害皇嗣,恶事做尽,皇上这回肯定不会放过她。无论如何责罚,她定是要为娘娘挪了妃位的空缺出来。”
相较于采颉的欢喜,南瑾的神情确实淡淡的。
她远望着宜妃寝殿紧闭的宫门方向,眉间锁着几分疑虑,
“宜妃素来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她能在皇后座下隐藏这么多年,足以说明她的本事。但她今日无端让丽欣当众抖尽所有阴私,再用这些看似‘漏洞’实则‘破绽’的方式脱罪.......这步棋,风险实在太大。”
采颉道:“可若没有娘娘出面作证,皇后也不敢去问责太后,这件事这么僵着,丽欣死了,更是死无对证......”
南瑾道:“顺妃也是潜邸旧人。若真要攀扯,顺妃才是最好的人选。
可为何宜妃偏偏选了最难以被撼动地位的太后?她就不怕这件事日后被太后得知,更不放过她?”
采颉脸上的喜色僵住,这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不对劲来,
“可皇后娘娘方才似乎并未起疑?”
“皇后不是没有起疑。”南瑾微微摇头,打断了道:
“而是此时此刻,作为一个失了孩子的母亲,她必须得放下皇后端理六宫的职责,去坐实了宜妃的罪过,再不给她翻盘的余地。
只有让所有人都认定宜妃罪无可赦,她才能最快、最稳地将这把复仇的刀,捅进宜妃的心口。
于这一刻,‘糊涂’比‘清醒’对她而言更为有利。至于这背后到底还藏着什么,如今还不是她该在乎的时候。”
说话间,宜妃嘶哑喊冤的声音,隔着厚重的宫门和庭院,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传来。
那声音尖细一把,实在聒得南瑾头疼。
南瑾嫌恶地按了按突突跳动的额角,吩咐采颉道:
“去让进礼堵了她的嘴,别吵了六宫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