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星河坠落
夜幕，如同泼洒开的浓墨，将奈良古都温柔地拥入怀中。?x·g+g￠d+x~s\.?c~o,m′
但今夜的黑暗，注定要被驱散。
佐保川两岸，人声鼎沸，灯火如龙。
一年一度的“万灯节”，在此刻达到了庆典的高潮。
成千上万的居民与游客聚集于此，他们手中的纸灯笼，汇成了一条流淌在地上的璀璨星河。
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人们的欢笑声，以及一种更加纯粹、更加神圣的东西——祈愿。
每一个灯笼，都承载着一个凡人最朴素的愿望。
“希望母亲的病快点好起来。”
“保佑我下个月的考试顺利通过。”
“愿吾与爱妻，白首不离。”
这些低语，这些心声，汇聚成一股温暖而强大的精神潮流，顺着河水，流向夜空，最终注入那张覆盖了整座城市的、无形的信仰之网。
这是属于凡人的狂欢，也是属于神明的盛宴。
……
与这片喧嚣的温暖格格不入的，是那座小桥上的一个孤单身影。
林临倚靠着冰冷的石栏，像一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幽灵。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那条由灯火与祈愿汇成的河流，眼中没有欣赏，只有冰冷的审视。
他像一个即将爆破大坝的工程师，正在做着最后的计算。
而在数十公里外的山洞里，工匠正坐在一排闪烁着微光的屏幕前。
他的面前，一张实时构建的、三维的城市能量图谱正在缓缓旋转。/薪\完*夲￠鉮!戦_ *哽·新_嶵·快-
图谱上，无数条金色的丝线从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延伸而出，最终汇聚于中心一点，形成了一颗耀眼夺目的、却又在剧烈脉动的“心脏”。
“信仰洪流己经达到峰值。”工匠的声音通过一个微型耳机，清晰地传到林临和无面者的耳中，“目标的‘神性容器’正在超负荷运转，现实稳定系数在临界点波动，随时可能因为过载而出现瞬时豁口。”
“无面者，准备执行‘第一穿刺’。”
山洞的另一侧，阴影之中，无面者缓缓抬起了他的右手。
那张空白的脸上，代表着【弑神之钥】的龙骨纹路，正散发出一种饥渴的、跃跃欲试的微光。
他的目标不是那个远在城市中心的【万象巫女】，而是这张信仰巨网本身。
他要做的，是在这张完美无瑕的巨网之上，用钥匙的概念，划开一道肉眼无法察觉的、法则层面的微小裂痕。
为林临即将释放的“剧毒”，打开一个入口。
“准备就绪。”林临低声回应。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个名为“静默道标”的渎神之器。
他将它放在了桥栏的一处凹陷中，那里是视线的绝对死角。
万事俱备。
“三。”
工匠冰冷的声音开始倒数。
“二。”
林临将自己的手，轻轻按在了“静默道标”那块漆黑的水晶之上。
“一。”
无面者的右手，在虚空中猛然一握。·我?地+书?城/ !首·发_
“执行！”
就在工匠话音落下的瞬间，三人的行动宛如一台精密校准过的机器，同时发动。
无面者的脸上，那道钥匙的龙骨骤然亮起，一道凡人无法理解的、代表着“绝对颠覆”的无形利刃，精准地切开了信仰巨网上最薄弱的一根丝线。
那道裂口比原子还要微小，存在的时间比普朗克时间还要短暂。
但，己经足够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林临将一股精纯的“虚空”之力，注入了“静默道标”。
嗡——
一声并非由空气振动产生的、首接在精神层面响起的低鸣，从道标的核心处扩散开来。
那块漆黑的水晶，瞬间变成了一个贪婪的黑洞。
它开始疯狂地吸收周围的“信仰之力”，将那些温暖的、虔诚的、金色的能量，转化为一种冰冷的、死寂的、灰色的信息素。
然后，通过无面者撕开的那道微小裂口，它将第一缕被污染的“神寂”概念，注入了整张信仰巨网。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发生。
最初的变化，出现在林临脚下的小桥附近。
几个正将灯笼放入河中的少女，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咦？”其中一个女孩困惑地眨了眨眼，“刚才
……是不是感觉心里一下子空掉了？”
“是、是啊！”旁边的同伴也露出了迷茫的表情，“那种和神明大人连接在一起的暖洋洋的感觉，好像……突然没了？”
她们的声音很小，很快就被周围鼎沸的人声所淹没。
但她们放下的那几盏灯笼，火焰却在无人察觉间，悄然黯淡了一分。
那不是风吹，而是一种源自本质的、光芒的凋零。
“静默道标”在高效地运转着。
它像一个无情的病毒，沿着信仰网络的脉络，开始进行指数级的自我复制与传播。
污染，正在扩散。
从最初的几个人，到十几个人，再到一片区域。
越来越多的人，在祈祷的瞬间，感受到了那种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慌的“空洞”。
仿佛他们对着一口深井呼喊，却连一丝回音都听不到。
仿佛他们伸出手去触摸温暖的火焰，却只摸到了一片冰冷的虚无。
“怎么回事？我感觉不到稻荷神大人的回应了。”一个经营着小店的商人，脸上的血色正在褪去。
“我也是……水天宫的神明，也沉默了。”一个祈求安产的孕妇，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小腹。
恐慌，如同水面下的暗流，开始悄然蔓延。
人们的议论声逐渐压过了欢笑声，一种莫名的、集体的焦虑，开始在人群中发酵。
而最首观的变化，出现在那条流光溢彩的佐保川中。
那条由万千灯笼组成的璀璨星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黯淡下去。
成片成片的灯笼，光芒由明转暗，由温暖的橘黄，变成了死寂的灰白。
流淌的不再是希望的星河，而是一条盛满了灰烬与失望的、通往冥府的死亡之川。
“天哪！快看河里！”
终于，有人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片正在迅速“死去”的河面。
欢呼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倒吸冷气的声音，和无法抑制的、逐渐扩大的骚乱。
信仰，正在崩塌。
而在城市的最高处，春日大社的“万象殿”内。
那位身穿纯白狩衣的【万象巫女】，正紧闭双眼，盘坐在神殿中央，她的身体，就是承载这整座城市信仰的终极容器。
就在“神寂”降临的第一秒。
她纤细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
紧接着，一缕鲜血，从她紧闭的嘴角，缓缓渗出。
她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瞬间血色尽褪，变得和她身上的狩衣一样苍白。
她感受到的，不是信徒的质疑，也不是信仰的流失。
而是一种更加根本、更加恐怖的东西。
她体内那八百万个原本喧闹、拥挤、却又维持着微妙平衡的神明意志，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绝对的死寂。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来自更高维度的大手，掐住了他们所有人的喉咙。
她那原本充实无比、甚至有些拥挤的灵魂，在这一刻，被掏空了。
极致的空虚，带来了极致的痛苦。
【万象巫女】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原本如同深潭般宁静的眸子里，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流露出了属于她自己的、纯粹的惊恐与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