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欺主无韵诗

第78章 试探亲兄弟

第78章 试探亲兄弟

待袁氏走了,叶政廷颓然靠着椅背,弓着身子,一点精神气也没有了。飞花营玄影从后堂出来,跪地叩首:“陛下,飞花营这几日查彭青云的暗桩,牵扯出两位殿下。”

叶政廷闭眼叹息:唉……果然。常氏自己作死,还要带着两个孩子。

“常氏多少肮脏事,他们两个参与进来了?参与得到底多深?都给朕好好彻查!”叶政廷怒道。

“诺。因这几个暗桩并非关键人物,所知有限。”玄影犹豫了下,低头道,“属下僭越,陛下不如试探一下两位殿下,收获或许比属下要多。”

叶政廷又叹了口气,摆摆手:“下去吧。”

老七叶子洛被禁足府里好几天,郡王府的守卫全部被撤换成皇家御卫,导致他任何消息传不出去也递不进来。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几天耳聋眼瞎的日子,今天早晨,他突然接到叶政廷传他进宫的旨意。

传召之人就在和郡王府等着,待叶子洛换上衣衫便塞进轿辇径直擡到了清辉殿。叶子洛畏畏缩缩下了轿,试图用眼光询问清辉殿熟识的太监,但那人却低眉垂首就是不看他。

无奈,叶子洛只得硬着头皮进了大殿,不敢擡头看叶政廷,老远就跪下去,冲他父王三跪九叩:“儿臣参见父皇,父王万岁!”

叶政廷冷着脸,神情严厉至极,怒喝:“逆子!你还有脸叫父皇!”

叶子洛吓得一缩,战战兢兢地发抖:“父皇息怒……儿臣……儿臣……”

眼见他结结巴巴说不出句整话,叶政廷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指着他怒道:“逆子,朕给你个机会,把你犯的事一件件交代,否则休怪朕无情!”

叶子洛脸色灰白,哭丧着脸道:“父皇此话何意?儿臣做了什么?”

“还不承认!”叶政廷抓起桌上狼毫狠狠朝他掷去,怒道,“你派人潜入西三阁刺杀长洲,还有你们母子残害其他手足的罪孽,你五哥都招了!”

叶子洛浑身颤抖,惊恐万状地匍匐在地:“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当时鬼迷心窍,怕十六事后抖出手抄诗,才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还望父皇恕罪!”

“还有呢?!”叶政廷怒目直视。

“还有……还有就是七年前和三哥五哥他们一起……把十五弟关进冰窖……”叶子洛哭得涕泪横流,跪地叩首,“儿臣愚钝,不知会把十五冻残废……儿臣有罪!”

叶政廷心里叹息一声,没想到这么久远的事也被他吐出来,但远远不够,最要紧的是知道他参没参与毒杀叶恒丰。

不给他过多思考,叶政廷要速战速决,又是一支狼毫“啪”地掷到叶子洛脑门,怒不可遏:“往近了说!”他起身背手缓缓走到殿中,一声声低沉的脚步声如催人命般敲击在叶子洛心头。

“十三叶恒丰的死!”叶政廷能杀人的眼神怒视叶子洛,喝道,“说!”狠命一脚踹在叶子洛肩头,顿时将他踢得狼狈不堪地仰倒在地,惊恐不安地望着暴怒的叶政廷。

“儿臣说……儿臣说……”叶子洛冷汗出了一身,惶恐不已地后退,已然被吓破了胆,“儿臣……儿臣……儿臣没害过十三弟呀……他不是薛凌云杀的吗?”

惊闻此言,叶政廷才停住脚,一双苍老的眼死死盯着叶子洛,将他一言一行、所有细微表情纳入眼里:叶子洛吓得满头满脸汗,汗水混着泪水着实狼狈,但确实不像在撒谎,他似乎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叶政廷将常氏母子分别禁足,叶恒丰真实死因来不及传到叶子洛耳中。

叶政廷冷眼看着惊恐万状的叶子洛,怒道:“逆子,你所犯之罪,朕回头再跟你细算!”挥手让人将他拖下去,送回和郡王府继续禁足。

叶政廷背手在清辉殿慢慢踱步,回想着叶子洛的一言一行,确实不像在说谎。他疲惫地抻了抻腰,如此试探实在太费神,但必须自己亲自过问。

不消片刻,老五叶文惠也如老七那般被召进来,一脸懵地跪在地上,向叶政廷叩首:“儿臣拜见父皇。”

叶子洛胆小,心性稍单纯,威逼即可;但叶文惠心思缜密,心机深沉,只怕利诱才行。

叶政廷于案牍擡头,目光不冷不淡:“之瑜,禁足这几日,你可想清楚了?”

叶文惠低眉垂首:“儿臣被禁足这几日思虑良多,不知父皇所问何事?”

叶政廷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母妃的事!”

叶文惠吓得以额触地,颤声道:“父皇……儿臣不知母妃所犯何罪!”他低垂头颅,十分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道,“请恕儿臣直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坞原朝野是有诸多庆安国女子,可为何没人提说还有西域十六国、东南七国无数异族之人?”

叶政廷听他此言,倒是有些意外,冷眼看着他:“擡起头来说话。”

“诺!”叶文惠直起身子望着叶政廷,目光透着坚定,“不过是因为母妃居高位,便有别有用心之人想尽办法诬陷!且不闻坞原有多少异族之人,难道他们尽数有颠覆大盛的野心吗?!”

“就查到朝廷大员家中有安庆国小妾,可是父皇下旨查过他们府中还有多少别国小妾?”叶文惠拱手,将连日来满腹的不满尽数发泄,“父皇,母妃冤枉,儿臣冤枉!”

叶政廷没想到叶文惠竟反将一军,明知他是巧言狡辩,却并不暴怒。起身背手围着他慢慢踱步,重新审视这个聪慧异常的儿子。他皮肤白皙,高鼻深目,与他母妃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身上丝毫自己的影子也没有。若非当初娶常氏时,她貌美如仙,自己日日恩宠,叶政廷都要怀疑这儿子是否亲生。

“你母妃冤枉?”叶政廷走下来,盯着叶文惠低垂的头颅,一脚踹在他肩头,顿时将他踹倒,暴怒道,“你母妃残害皇子,构陷皇后,诬陷忠良,派刺客天牢截杀,条条罪状都足以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清辉殿充斥着叶政廷暴怒的声音,叶文惠被他一脚踹得肩膀似碎裂了,疼得捂着肩膀连忙爬起,惊恐万状:“父皇息怒,儿臣……儿臣不知母后做的这些事。”他擡头看着叶政廷,满眼惶恐,“儿臣真的不知道!父皇恕罪!”说着跪地“砰砰”叩首,头在坚硬的地板上磕得响,很快就把额头磕破了,鲜红的血顺着额头往下滑。

叶政廷冷眼看着他,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不知情,那朕便给你个机会。你母妃有一个陪嫁丫鬟,彭青云,你听说过吗?”叶政廷不打算绕弯子了,直接提到这个人,他要看叶文惠作何反应。这么近的距离,叶文惠稍有犹豫或者持疑,都会被他尽收眼底。

叶文惠瑟瑟发抖,却毫不迟疑地回道:“儿臣知晓。”

“很好。你愿意姓叶还是姓常,就看你自己了。”叶政廷盯着他后颈,眼中杀气益盛。

叶政廷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当年他娶常氏是为与庆安国的邦交,这些年对她极尽荣宠,却也处处防备。

叶文惠知道叶政廷起了杀心,更知道大盛叶家才是他的立根之所。常氏虽然经常在他们面前说庆安国皇帝舅舅如何宠爱他们,可若真被遣返回庆安国,寄人篱下的日子可不好过。何况常如松也有那么多儿子,个个如狼似虎,回庆安国才是死路一条。

叶文惠想得非常透彻,一听叶政廷如此说,当即磕头如捣蒜,哭得涕泪横流大表忠心:“父皇何出此言,难道父皇不要儿臣了吗?儿臣生为叶家人,死为叶家魂。父皇若要将儿臣逐出叶家,不如赐儿臣鸩酒一杯,儿臣就在这殿中喝下,死在父皇身边,也了无遗憾了。”

叶政廷可不会被他巧言打动,看着他后脑冷笑道:“很好,如你所愿。”转头对左忠勇道,“来,赐嘉郡王鸩酒一杯!”

“诺!”左忠勇应声,转头去后殿准备。

叶文惠没想到叶政廷当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如遭重击,一下瘫倒在地,满脸涕泪,吓得痴傻了。

叶政廷看着他惊吓过度的样子,丝毫怜悯也没有,寒声道:“你母妃条条罪状分明,再无辩驳可能。下场要么是赐死,要么遣返回庆安国。既然你死也要跟着朕,朕念你一片孝心,便如你所愿。”

说着示意端着鸩酒候在一旁的左忠勇:“赐酒。”

左忠勇径直将酒端到一脸惊恐的叶文惠面前,轻声道:“殿下,请。”

古铜色的酒杯递到叶文惠面前,里面盛着清凉的酒水,闻之喷香,可叶文惠却如见鬼煞般一个劲往后缩,眼里蕴着深深的惊恐。

“怎么,不愿意喝?”叶政廷看着他,“跟你母后姓常,便也不需饮这酒,你好好想想。”

“不!”叶文惠猛地看着叶政廷,双眼含泪,嗫嚅着道,“儿臣死也姓叶!”说着心一横,端起酒杯毫不犹豫仰头便饮。

酒水顺着喉咙吞到腹中,他却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手中酒杯“当啷”掉地,人也随即瘫倒在地,绝望地望着清辉殿话里的屋顶,眼角慢慢溢出泪来,静静等待死亡的降临。

叶政廷见他饮下酒,那能杀人的眼神才收回来,转头给左忠勇使了个眼色,擡腿便走。

叶文惠躺在冰冷的地面,眼泪止不住地流,什么也不想了,一了百了。左忠勇待叶政廷走了,才凑上前轻声道:“恭喜殿下,您过关了。”

“过关了?!”叶文惠猛地坐起,下意识摸着自己胸膛:我还活着,我还活着!

他满脸是泪,又是哭又是笑,绝处逢生的喜悦充斥着大脑,抱着头“呜呜”就哭了。天知道,方才他真以为叶政廷要杀他,饮下鸩酒的那一刻,心就已经死了,此刻又活过来了!

左忠勇面带微笑轻声道:“殿下,您回去吧。”

回去了,能回去了。叶文惠慢慢起身,擦干净眼泪擡头四望,心里这才一阵阵后怕,心中那股执念愈加强烈:这诺大的清辉殿,我早晚一日要毁了它!

回到嘉郡王府,叶文惠发现王府四周的皇家御卫军居然都撤走了。他知道自己暂时蒙混过关了,要想绝地翻身,只怕还要再向叶政廷下猛药,纳个投名状。

叶文惠背着手在屋中转来转去,半晌命小厮:“你去把乔沛之请来。”

“诺。”小厮低头出去。

不到半日,流水山庄装乔沛之伪装成嘉郡王府下人,跟着小厮进来,冲叶文惠行礼:“殿下。”

叶文惠转身,看着乔沛之,目光如炬:“乔庄主,赵敬之说的事情,本王同意了。不过有一个条件,你去转告他,春猎日本王要看到他的诚意,否则免谈。”

乔沛之不置可否笑了下:“殿下,娘娘说过,与赵敬之结盟乃万不得已的下策。如今娘娘被禁足,没有她的命令,属下恕难从命。”

叶文惠知道乔沛之一向将常氏看作主人,不会当真为自己所用。也不恼,背手道:“正是母妃授意。”他冷眼看着乔沛之,“母妃虽被禁足,你的人进不去,本王的人进得去。怎么,乔庄主不愿听本王的话,还是不相信本王?”

乔沛之讪笑,低头道:“属下不敢。”

“那就好。”叶文惠道,“去吧,带上山庄和凝香馆的兄弟们,好好配合赵敬之。争取春猎日,给父皇一个大大的惊喜。”

乔沛之不信常氏会这么莽撞,但此刻见不到她人,又不敢驳叶文惠,只得抱拳:“诺。”

叶文惠看着乔沛之离去的背影,眼中杀气益盛,冷笑一声心道:乔庄主,既然你不肯为我所用,那便借你项上人头,为我铺垫亲王之路。

他转头对下人道:“你给神枢营刘统领送一封信,告诉他,西山营向来骑在神枢营头上,本王送他个为陛下建功立业的机会。”

“诺!”下人领了信退了下去。

大盛守卫坞原的京营有三支军队,分别是西山营、神枢营、神机营,除此之外还有由叶政廷直接统领的皇家御卫军。

西山营由二皇子叶仲卿统领,总兵力有二十万人,由骑兵和步兵组成,皆是从地方军队选拔过来的精锐;神枢营由刘达统领,总兵力七万,有战兵营、车兵营、守兵营,战力强劲;神机营士兵装备有火枪、火铳和杀伤力强劲的火绳枪,人数虽只有五千人,战力却是顶级。

叶文惠要向叶政廷纳投名状,自然要保证万无一失。他与叶仲卿不和,西山营排除在外;神机营不会听他的,皇家御卫军更是叶政廷亲自统领。除此之外,坞原最有可能合作的便是神枢营了。

叶文惠见刘达每次都被西山营抢风头,知道他是委屈的,定愿意接受自己这份好意。

回流水山庄路上,乔沛之吩咐官家梁龙:“你留在坞原,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见常贵妃一面。这么多兄弟的性命,这一去可是九死一生,不能马虎。”

“诺。”梁龙应声。

叶文惠站在殿门口望着高远的青天,怅然道:“母妃啊,既然您已经无法翻身,不如再帮儿子一把。儿子站在您肩头才能往上走得更高,若儿子有一天登青天,定给您立祠,世世代代供奉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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