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黑潮密钥

海雾裹着咸腥钻进衣领时,顾舟的靴底终于踏上了“破浪号“的甲板。

李姐的手还攥着他胳膊,指节发白——方才在遗迹通道里,这女人拽着他连滚带爬,此刻仍像生怕他下一秒就会被塌方卷走。

“老周!“李姐扯着嗓子喊船医,“把密室的炭盆烧旺!

石板上的水痕要冻住了!“

老渔夫抱着半人高的青石板,腰弯得像张弓。

石板表面还沾着遗迹里的黏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那些被顾舟用匕首刮去海苔后露出的符文,正随着船身摇晃,折射出细碎的光。

“顾兄弟。“老渔夫的声音突然发颤,他枯瘦的手指抚过石板边缘一道凹痕,“这纹路...和我祖父那本《封印之书》里的残页,像得能合在一处。“

顾舟刚要开口,余光瞥见红衣女子倚着桅杆。

她垂眸整理袖口,指尖却在暗中摩挲,顾舟认得那是幽影会记录密文的手法——指甲盖大小的银片正抵着掌心,每道符文的弧度都被刻进金属里。

“先去密室。“顾舟压下心底的疑虑,接过老渔夫怀里的石板。

石板比想象中沉,他能感觉到内部有细微的震颤,像某种被压抑的心跳。

密室的门刚闩上,老渔夫就从怀里掏出个油皮纸包。

泛黄的羊皮纸展开时,霉味混着松烟墨的香气散开,顾舟一眼就认出那是《封印之书》的残页——他曾在老渔夫的破木屋见过,当时老人说这是他父亲用半条命从黑市换来的。

“看这里。“老渔夫用铜尺比着石板,“灾厄之主的封印仪式,需要'诸神之血'为引,而黑潮...“他的喉结动了动,“黑潮就是诸神之血。“

红衣女子的指尖在桌下攥紧。

她见过幽影会最高层的秘典,里面记载的封印术确实提到过“血潮“,但从没有人敢把这和黑潮联系起来——那东西能腐蚀海船,能让海妖发疯,谁会想到它竟来自神?

顾舟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他的手掌按在石板上,识海里的合成台突然泛起温热。

灾变之力顺着手臂爬进指尖,那些原本晦涩的符文开始流动,在他眼前化作流动的光链。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他的声音发紧,“这些符文在共振。“作为化学工程师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他想起实验室里的分子共振图谱,“就像...就像有人在不断往黑潮里注入某种频率的源质,维持它的活性。“

老渔夫的老花镜滑到鼻尖:“源质?

可黑潮里的源质都是浑浊的,怎么...“

“因为核心。“顾舟打断他,灾变之力在识海翻涌,合成台的青铜纹路全部亮起,“黑潮有核心,在深渊海沟最深处。

那些符文就是共鸣装置,把核心的力量扩散到整片海域。“

红衣女子的呼吸顿住。

她望着顾舟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遗迹崩塌时他的模样——发梢沾着血珠,眼神却比星芒宝石更亮。

幽影会的任务里说,灾厄之主会带来毁灭,但此刻的顾舟,更像在找一把能熄灭毁灭的钥匙。

“顾先生。“她开口时故意放软了声调,“你确定...这不是诸神的诅咒?“

顾舟抬头,目光穿过她落在墙上的海图。

海图最下方,深渊海沟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那是他这三个月来标记黑潮爆发的所有坐标。

“诅咒需要被激活。“他用匕首在海图上划了道线,“而激活它的人,留下了这些符文。“

老渔夫突然猛拍桌子:“对!

《封印之书》里说,囚禁者用封印之力镇压诸神之血,但封印会磨损!

黑潮堕落,是因为镇压它的力量变弱了!“

密室里的火把突然爆出个灯花。

顾舟盯着跳跃的火光,脑海里闪过合成台上的星芒宝石——那是他在遗迹最深处找到的,当时它被黑潮包裹,像颗被腐肉裹着的明珠。

“所以要修复封印。“他低声说,“或者...找到核心,重新控制黑潮。“

“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惊得老渔夫差点打翻茶盏。

小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少见的紧绷:“顾先生,瞭望手说...说西边海平线有黑影,像是...像是海皇的旗帜。“

顾舟的手指在石板上一紧。

他望着红衣女子突然冷下来的眼神,又看向老渔夫骤然发白的鬓角,最后低头盯着自己掌心——那里还留着合成台刚才震动时的灼痕。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这么想着,伸手去推门。

门外的海风卷着铁锈味灌进来,远处的海平线,有黑点正随着浪涛逼近。

门闩拉开的瞬间,腥涩海风灌得顾舟眼眶发酸。

小刀站在过道里,腰间短刀的皮鞘被攥得变了形,额角汗珠顺着络腮胡往下淌:“瞭望手说那旗帜是墨色漩涡纹——堕落海皇的标记。“他喉结滚动两下,压低声音,“更邪乎的是,三副刚才在底舱逮到个鬼鬼祟祟的,怀里揣着腐蚀剂,说要烧了装石板的箱子。“

顾舟的瞳孔骤缩。

他想起方才密室里红衣女子摩挲银片的动作,又想起老渔夫残页里“镇压者与窃取者永恒对抗“的记载,后颈泛起凉意——原来海皇的后手不是正面强攻,是渗透。

“带我们去。“他声音平稳得像是刻在礁石上的锚纹,余光瞥见李姐从舱房里钻出来,发簪上的珍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这女人总能在危机时精准出现,顾舟猜她要么在门外偷听,要么早把整艘船的动静捏在掌心里。

底舱霉味混着鱼干的腥气扑面而来。

被按在木桶上的男人穿着普通水手的粗布短打,右耳缺了半块——顾舟记得三天前补给时,确实有个缺耳的外乡水手挤在码头上讨活干。

此刻那人的指甲缝里嵌着黑潮特有的幽蓝黏液,见顾舟进来,突然发出夜枭般的尖笑:“你们护不住神血!

等大人的深渊使者来了——“

“堵嘴。“顾舟打断他,目光扫过男人脚边的麻布袋。

袋口露出半截玻璃管,管壁附着的结晶在火把下泛着紫芒,是能腐蚀精铁的“海妖唾液“。

他蹲下身,指尖在离玻璃管半寸的地方顿住——合成台在识海轻轻震颤,告诉他这不是普通的腐蚀剂,里面混了能屏蔽源质波动的“幽鳞粉“。

“李姐。“他没抬头,“您上次说在黑市收过一批幽鳞粉,买家是谁?“

李姐的高跟鞋在木板上敲出脆响。

她弯腰捡起玻璃管,指甲盖在管壁上叩了叩:“上个月有个戴斗笠的,说要给商队防海妖。“她突然笑了,眼尾细纹里浸着冷意,“现在想来,那斗笠边缘沾的水痕,和黑潮的臭味一个味儿。“

老渔夫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海皇的信徒!

他们想毁了石板,让黑潮彻底失控!“

红衣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舱门口。

她的红衣被海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挂着的银质幽影会徽章:“顾先生,既然他们要偷,我们不妨......“她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送个假的过去。“

顾舟抬头看她。

女子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淬毒的刀,但眼底闪过的那丝急切,倒像是真心想解决麻烦。

他想起合成台里躺着的“潮汐符印“——那是用星芒珍珠和海妖触须合成的灵物,能追踪三海里内的源质波动。

“把石板的仿制品放在前舱。“他站起身,拍了拍小刀的肩膀,“你带十个人守着,每隔半个时辰换班,换班时故意说'核心在寅时转移'。“又转向李姐,“麻烦您让厨房多送两坛烧刀子,水手们喝多了,话自然就多。“

李姐冲他眨眨眼,转身时发间珍珠晃出一串碎光。

老渔夫还想说什么,被顾舟用眼神止住——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陷阱越结实。

寅时三刻,底舱的铜钟刚敲过第三下,前舱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顾舟从隐蔽的货堆后直起腰,合成台在识海发烫——潮汐符印的波动正在逼近。

他看见阴影里溜进来一道身影,动作像条滑过礁石的章鱼,指尖刚碰到“石板“,符印突然迸发蓝光,将那人牢牢捆在柱子上。

“怎么会......“被缚的人声音发颤,摘

她颈间挂着枚黑铁十字架,正是堕落海皇信徒的标记,“你们明明......“

“明明什么?“顾舟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从她身上搜出的信笺。

月光透过舷窗照在纸页上,他看清了最后一行字:“得手后,将神血核心坐标传至深渊祭坛“。

少女突然剧烈挣扎,十字架上渗出黑血。

顾舟眼疾手快扣住她手腕,合成台骤然轰鸣——他看见少女体内有黑色丝线在游走,是海皇种下的夺魂咒。“李姐!

拿符纸!“他吼了一嗓子,指尖按在少女人中,灾变之力如沸水般涌出,强行将黑丝逼回心脏。

当李姐举着朱砂符冲进来时,少女已昏死过去。

顾舟捏着信笺的手青筋暴起——信末的坐标,和他在海图上圈了三个月的黑潮爆发点完全重合。

“黑潮核心就在那里。“李姐凑过来看,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了月光,“我以前跑商时听老海盗说过,那片海域有'死亡屏障',任何活物靠近都会被封印之力绞碎。“她从怀里掏出块褪色的羊皮地图,“但要破屏障,得用'黑潮共鸣药剂'——让船和黑潮同频,就像两块同频的礁石,海浪打过来才不会碎。“

顾舟的指节抵着下巴。

他想起在遗迹里,符文流动的频率和黑潮翻涌的节奏惊人相似,合成台此刻正发出灼热的光,像在催促他做点什么。“需要什么材料?“

“星芒珍珠的粉末,海妖泪腺的分泌物,还有......“李姐的目光扫过昏迷的少女,“堕落信徒的心头血。“

合成台在识海震动得更厉害了。

顾舟回到自己舱室,刚关上门,识海里的青铜方台突然泛起金光。

那个他曾在合成“领航者“序列时见过的金色身影再度浮现,右手虚点在魔药配比图上:“减少海妖分泌物的量,用源质浓缩液代替。“声音像古钟震颤,带着千年回音。

顾舟的呼吸陡然加重。

他想起系统觉醒时,合成台里那道若隐若现的金光,原来不是幻觉。

指尖颤抖着调整天平,星芒粉末在月光下泛着银辉,源质浓缩液滴入时腾起淡蓝雾气,最后滴入少女心头血的瞬间,整瓶药剂突然绽放出黑潮般的幽光,却没有半分腐蚀性。

“成了!“他握紧药瓶,掌心能感觉到药剂在轻轻跳动,频率和他脉搏完全一致。

破晓时分,“破浪号“扯起满帆。

李姐站在船头,用铜哨指挥着其他商船编队;老渔夫在罗盘前念叨着《封印之书》的咒语;红衣女子靠在船舷,望着顾舟手中的药瓶,眼底翻涌着连她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

当舰队驶入那片被黑潮笼罩的海域时,海水突然像被无形的手分开。

顾舟将药瓶里的液体倒入海中,幽光扩散处,原本会绞碎船板的封印之力突然变得温顺,像退潮的海浪般让出条通路。

“看!“瞭望手的惊呼刺破晨雾。

顾舟抬头,只见海面下的黑雾正在消散,一座庞大的神殿轮廓逐渐浮现——青铜柱上刻满与石板相同的符文,穹顶镶嵌的宝石在水下发出幽蓝光芒,像极了被封印的神之心脏。

海风卷着黑潮的腥气灌进衣领,顾舟摸了摸怀里的石板。

合成台在识海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