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净化之始
顾舟是被一阵铁锈味呛醒的。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像有把锥子在颅内搅动。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触碰到的是掌心的灼痛——净化共鸣器正贴在他掌纹里，金蓝双色的晶体像活物般轻颤，每一下震动都顺着血管往心脏里钻。
“咳...“他撑着地面坐起，肩头被碎石划开的伤口渗出血珠，混着额角的冷汗滴在青铜地砖上。
神殿穹顶已经塌了大半，残余的蓝宝石碎片在尘埃里闪着幽光，不远处的黑潮共鸣装置却还立着，原本翻涌的黑雾正被共鸣器抽成细流，像被倒着吹的烟。
“醒了？“
沙哑的嗓音从左侧传来。
顾舟偏头，看见红衣女子半蹲着，短刀斜插在身侧地面。
她发梢沾着灰尘，右肩的红衣被划开道口子，露出底下裹着银鳞的护具——这是他第一次见她受伤。
女子垂眸盯着他掌心的共鸣器，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你比我想象中疯。“
“总得试试。“顾舟扯了扯嘴角。
他能感觉到黑潮的腐蚀力在减弱，可识海里的合成台还在发烫，源质消耗的刺痛从后颈蔓延到脊椎。
他撑着共鸣装置站起，晶体贴在装置中央的凹槽里，突然发出嗡鸣——残余的黑雾被扯成丝，顺着纹路钻进晶体，在表面凝出淡金色的光晕。
“顾小友！“
老渔夫的声音带着喘息。
顾舟转头，看见老人佝偻着背从断墙后钻出来，怀里还抱着本边角翻卷的古书。
他腰间的铜铃被碎石砸得变形，却仍攥着半块发霉的鱼干——那是他总说能“引海灵问路“的宝贝。
“《封印之书》残卷！“老渔夫冲到近前，枯瘦的手指颤抖着翻开书，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与共鸣器几乎一样的纹路，“黑潮是古神残魂的怨力，这共鸣器能暂时中和，但要彻底净化...“他突然剧烈咳嗽，指节叩在某页画着血滴的插图上，“得用神陨之血。“
顾舟的瞳孔微缩。
神陨之血，他听过李姐提过一嘴，说是上古神战里陨落真神的血，黑市上有价无市。“哪里能找？“他声音发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共鸣器，晶体表面的金纹突然亮了亮，像在回应他的急切。
“不知道。“老渔夫摇头，浑浊的眼睛却突然发亮，“但我知道谁可能有——“
“顾老板！“
李姐的尖叫打断了他。
顾舟猛地转头，看见女人扒着半面残墙，鬓发散乱，手里举着个冒烟的信号弹。
她身后的海面翻涌着黑浪，原本平静的港口此时像煮沸的锅，无数暗紫色的触须正从水下钻出，拍打着码头的木桩。
“黑潮暴动提前了！“李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刀在外面挡着，可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不是海妖！“
顾舟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能听见外面传来金属碰撞声，还有小刀特有的低喝——那是种带着狠劲的闷哼，只有在他握着淬毒短刃时才会发出。
共鸣器在掌心发烫，他能感觉到堕落海皇的意识又在翻涌，比之前更急躁，像困在笼子里的野兽。
“走。“红衣女子突然拽住他胳膊。
她的手很凉，却有力，“去码头。
神陨之血的线索...我知道一个地方。“她扫了眼老渔夫怀里的书，嘴角扯出个冷嘲，“但得先活着离开。“
顾舟没说话。
他望着李姐身后翻涌的黑浪，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惨叫，突然想起合成台最后那条提示——【净化共鸣器（神物级）：可中和古神怨力，持续时间与源质纯度正相关】。
现在纯度在下降，黑潮在暴动，而他连神陨之血的影子都没见着。
“老丈。“他转头看向老渔夫，“书借我。“
老人愣了愣，随即把书塞进他怀里。
顾舟翻开残卷，视线扫过满页古神文，突然在某行停住——“神陨之血藏于星芒海沟，与深渊之瞳共生“。
他指尖一颤，星芒海沟，那是他上次合成星芒珍珠时探测过的区域，最深处有座被海妖守护的遗迹...
“顾舟！“李姐的尖叫更近了，“他们冲破防线了！“
顾舟合上书本，塞进怀里。
共鸣器在掌心发烫，他能感觉到黑潮的腐蚀力又强了几分，可这次，他没皱眉。
他望着红衣女子染血的短刀，望着老渔夫攥紧的鱼干，望着李姐眼里的恐惧却仍在挥手示意的模样——这些人，都是他在这海域里攒下的“源质“。
“走。“他说，声音比想象中稳，“先接小刀。
然后...找神陨之血。“
红衣女子的短刀突然出鞘，刀锋挑开一片从头顶坠落的碎石。
她侧头看他，嘴角勾起个弧度：“我就知道，你不会让这破共鸣器只当摆设。“
外面的喊杀声更近了。
顾舟能听见小刀的怒吼混着某种黏腻的嘶鸣，像是什么东西被刀刃劈开的声音。
他握紧共鸣器，金蓝光芒从指缝漏出，在地面投下晃动的影子——那影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生长。
而在更远处的海平线，一团漆黑的雾气正缓缓升起。
雾气中，隐约能看见无数张扭曲的脸，它们张着嘴，发出同一道嘶吼：“杀了他——“码头上的腥风裹着腐臭涌进神殿残垣时，小刀正用淬毒短刃挑开第三只深渊使者的咽喉。
那东西的皮肤泛着紫黑，脖颈被划开后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黏糊糊的黑浆，溅在他护腕上立刻腐蚀出青烟。
他咬着牙侧滚避开横扫的尾鳍，靴跟碾碎一块贝壳，碎渣扎进脚心的痛意让他清醒——这些怪物的攻击模式在变，从单纯的撕咬变成了有章法的包抄。
“哈...哈...“他背贴在烧焦的渔船残骸上，短刃在掌心转了个花。
余光瞥见左侧阴影里又有两只使者弓着背逼近，喉间发出类似刮金属的嘶鸣。
小刀眯起眼，指腹抹过刃口的凹槽——那里还留着半管顾舟给的麻痹药剂，足够让三只怪物瘫软三息。
三息，足够他突围到神殿门口。
他突然暴起，短刃逆握刺向左侧使者的眼窝。
腐肉被刺穿的触感比海妖内脏更绵软，怪物的嘶吼震得他耳膜发疼。
右侧的尾鳍扫来，他旋身避开，刀锋顺势划开对方腹腔——这一击他用了十足力道，黑浆喷溅中，他看见怪物肋骨间嵌着枚青灰色符印，边角还刻着幽影会特有的缠枝纹。
小刀的动作顿了半拍。
符印在黑浆里浮沉，上面的纹路他再熟悉不过——半年前铁锤的商队被劫，他潜入幽影会分舵查线索时，在密室墙壁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图腾。
此刻这东西竟出现在堕落海皇的使者体内，他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抬头望向神殿方向。
那里，红衣女子的身影正从断墙后闪出来，短刀上还滴着碎石屑。
“小刀！“李姐的尖叫穿透喊杀声。
他猛地回神，发现又有两只使者从船底钻出，尾鳍拍碎了他脚边的木桶。
他反手甩出短刃，精准钉入左边怪物的下颌，接着抽出腰间备用匕首，在右腕割开道血口——这是他最后一招，用血气引开这些靠嗅觉追踪的怪物。
血珠落地的瞬间，三只使者同时转向他。
小刀趁机冲向神殿，靴跟在木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经过那具被剖开的怪物尸体时，他弯腰扯下符印塞进怀里，指尖触到符印背面凸起的刻痕——是个“影“字，幽影会核心成员的标记。
神殿内，顾舟的掌心渗出鲜血。
净化共鸣器的金蓝晶体正疯狂吸收着他体内的源质，像要把他榨成干尸。
他咬着牙将最后几味材料丢进合成台：三滴星芒珍珠的凝露，半块老渔夫古书里提到的“净化石“，还有他昨晚冒险从黑市高价买来的月鲸泪。
青铜方台发出嗡鸣，源质在台面上凝结成淡金色雾团，突然，识海里那道模糊的金色身影动了。
“调整配比。“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带着金属的回响，“月鲸泪减三分之一，净化石磨成粉撒入，不是整块投入。“
顾舟瞳孔微缩。
这是他第二次听见这道声音——上回合成星芒珍珠时，它曾提示过如何稳定源质流动。
他没有犹豫，指尖快速掐诀，将月鲸泪的量分出小半，又用合成台自带的石杵碾碎净化石。
金色雾团突然剧烈旋转，在他识海深处掀起热浪，原本因源质枯竭而刺痛的后颈，竟传来丝丝暖意。
“成了！“他低喝一声。
合成台中央浮起个翡翠色小瓶，瓶身流转着银河般的光纹。
他抓起瓶子拔掉木塞，魔药的清甜气息瞬间驱散了神殿里的腐臭。
李姐从断墙后扑过来，发间的银饰撞得叮当响：“顾老板！
外面小刀快撑不住了——“
“拿着。“顾舟将魔药塞进她手里，“倒在共鸣器上。“
李姐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她蹲下身，将魔药缓缓倒入共鸣器底部的凹槽。
金蓝晶体与翡翠色液体接触的瞬间，整个神殿亮如白昼。
黑潮共鸣装置上的黑雾被扯成细线，疯狂涌入晶体，原本翻涌的黑浪突然静止，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吼——“
震耳欲聋的嘶吼从海底传来。
顾舟感觉耳膜要被刺穿，识海里的合成台剧烈震动，差点从意识中溃散。
他踉跄着扶住墙壁，抬头看见海面升起一团黑雾，黑雾中隐约显化出巨大的鱼头人身轮廓，眼眶里燃烧着幽蓝鬼火——那是堕落海皇的本体。
“顾舟！“红衣女子的短刀抵住他后腰，将他拽到身后，“退到装置后面！“
老渔夫突然冲上来，将发霉的鱼干塞进顾舟手里：“用这个引海灵！
它们恨海皇！“顾舟攥紧鱼干，鱼腥味混着魔药的清甜在鼻端萦绕。
他能感觉到识海里的金色身影在躁动，像在指引他某种节奏。
他深吸一口气，共鸣器在掌心发烫，源质如潮水般涌回体内——这是合成台在反向输送能量。
“看它的喉结！“金色声音突然炸响，“那是古神封印的薄弱点！“
顾舟抬头，正看见堕落海皇扬起巨爪，爪尖凝聚的黑球足以碾碎整座码头。
他咬碎舌尖，血珠滴在共鸣器上，晶体爆发出刺目金光。
他举起共鸣器，对准海皇喉结处那团跳动的幽蓝火焰——那是古神残魂的核心。
“去！“
金光如利箭穿透黑雾。
海皇的嘶吼骤然拔高，巨爪在半空僵住。
顾舟看见幽蓝火焰剧烈收缩，像被抽干了力量的烛火。
黑潮开始退散，露出底下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的海底，还有无数被封印的锁链，泛着暗金光芒。
“这不可能...“红衣女子的短刀落地，她望着逐渐消散的黑雾，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被冷硬覆盖。
小刀撞开神殿大门冲进来时，怀里还揣着那枚符印。
他扫了眼瘫坐在地的顾舟，又看向逐渐恢复平静的海面，最终目光落在红衣女子染血的护腕上——那里，一道若隐若现的缠枝纹正在皮肤下浮现，和他怀里的符印纹路分毫不差。
黑潮彻底退去时，净化共鸣器突然从顾舟掌心飞起。
金蓝晶体穿透海面，沉入黑潮核心处的深渊。
阳光重新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如碎银。
顾舟望着晶体消失的方向，识海里的金色身影轻轻叹息：“这只是开始，真正的净化，还在未来。“
他摸了摸怀里的《封印之书》残卷，书页间夹着老渔夫的鱼干，还带着体温。
远处，李姐正在清点幸存的商队成员，小刀站在她身侧，目光不时扫过红衣女子。
而海平线外，一座被黑雾笼罩的岛屿正缓缓浮出水面，岛顶的断柱上，刻着两个古神文——“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