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度守望》·＜叁＞
雨水顺着蒋正明的后颈滑入衣领，冰冷刺骨。他紧握着陆清风给他的那部陌生手机，指节发白。身后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神经。
「别回头，一直往前走。」
陆清风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蒋正明加快脚步，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垃圾桶的腐臭和潮湿的砖墙气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他的鼻腔。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犹豫了一秒，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林助理，立刻调取风华公寓周边所有监控，找两个穿黑衣——"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打断了他的话。蒋正明猛地转身，看到巷口站着那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人正将一把匕首从鞘中抽出。雨水顺着刀刃滑落，在昏暗的路灯下泛着冷光。
"蒋正明先生，"没拿刀的黑衣人开口，声音异常沙哑，"跟我们走一趟，你不会有事的。"
蒋正明后退一步，后背抵上湿漉漉的砖墙。他悄悄将手伸进口袋，摸到陆清风给他的那部手机，拇指找到1键。
"谁派你们来的？"他强作镇定，拖延时间，"如果是商业竞争对手，我们可以谈条件。"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突然笑起来，那笑声不似人类，更像是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
"商业对手？"持刀者向前一步，"可怜的蝼蚁，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
蒋正明按下1键。
刹那间，整条巷子陷入黑暗，连雨声都仿佛静止了。蒋正明感到一阵耳鸣，接着是强烈的失重感，仿佛被抛入了真空。他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预想中的疼痛。
然而疼痛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耀眼的银光，像闪电般劈开黑暗。蒋正明睁开眼，看到巷子中央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陆清风，但又不是他熟悉的那个陆清风。
银白色的长发在黑暗中无风自动，周身缠绕着细密的蓝色电弧。最令人震惊的是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璀璨的冰蓝色，像是两颗微型恒星被嵌入了眼眶。
"陆……清风？"蒋正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陆清风没有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银色光芒在他掌心汇聚，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两个黑衣人发出非人的尖叫，转身想逃，却被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
"你们不该来这里。"陆清风的声音低沉而空灵，带着某种超越人类范畴的回响，"更不该碰他。"
银光暴涨，蒋正明不得不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开时，巷子里只剩下他和陆清风。两个黑衣人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仿佛从未存在过。
银发蓝眼的陆清风转过身，目光落在蒋正明身上。那一刻，蒋正明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压迫感，仿佛被某种高等生命体审视。但他奇异地并不感到恐惧，只有一种深切的悲伤——陆清风的眼神中盛满了千年的孤独。
"你不该看到这些。"陆清风说，声音恢复了平常的语调，眼中的蓝光也逐渐褪去。
蒋正明双腿发软，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雨水打在他的脸上，混合着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
"他们……是什么？你……又是什么？"他艰难地问出这两个问题。
陆清风走近，蹲下身与他平视。此刻他的头发已恢复黑色，眼睛也变回平常的深褐色，但蒋正明知道，自己刚才看到的绝非幻觉。
"解释起来很复杂。"陆清风轻声说，"重要的是你现在安全了。"
蒋正明突然抓住陆清风的手腕："这就是你推开我的原因？因为你有……超能力？"
陆清风没有挣脱，但眼神变得复杂："部分原因。"他停顿了一下，"蒋正明，我生活的世界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今晚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我不在乎！"蒋正明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在空荡的巷子里回荡，"我可以学，可以适应，我只想——"
"你差点死了！"陆清风突然提高音量，眼中闪过一丝蓝光，"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那些不是普通人类，他们是'猎手'，专门追踪像我这样的存在。而你，因为和我有过接触，现在也在他们的名单上！"
蒋正明沉默了。雨水顺着两人的脸庞滑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所以，"他最终开口，声音沙哑，"这就是为什么你假装失忆？为了保护我？"
陆清风移开目光："这是最干净的解决方法。""最干净？"蒋正明苦笑，"你消失了三个月，让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了你，这叫干净？"
陆清风没有回答。系统在他脑海中不断警告：【情感连接重新建立，危险系数上升】。但他选择无视这些警告，专注于眼前这个被雨水淋透的年轻人。
"跟我来。"陆清风站起身，伸手拉起蒋正明，"这里不安全，我们需要换个地方。"
蒋正明公寓的浴室里，蒸汽模糊了镜面。蒋正明站在花洒下，让热水冲刷冰冷的身体。他的思绪却停留在那条黑暗的巷子里，停留在陆清风银发蓝眼的惊人形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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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能力者？外星人？还是某种他不理解的存在？无论答案是什么，有一点变得无比清晰——陆清风推开他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在乎。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走出浴室，蒋正明看到陆清风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他。窗外，雨已经停了，城市的灯火重新变得清晰。陆清风换上了他放在客房的备用衣物，黑发微湿，看起来又恢复了那个普通大学教授的模样。
但蒋正明知道，表象之下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要喝点什么吗？"他问，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僵硬。
陆清风转过身，目光扫过蒋正明还在滴水的头发："茶就好。"
厨房里，蒋正明的手微微发抖。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些超自然的现象，专注于眼前简单的工作——烧水，取茶叶，准备杯子。每一个动作都如此平常，却又如此不真实。
"他们不会再来了，"陆清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至少今晚不会。"
蒋正明差点打翻茶杯："你能……读心？"
"不能。"陆清风嘴角微微上扬，"但你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
这个小小的玩笑缓解了些许紧张气氛。蒋正明端着两杯茶回到客厅，递给陆清风一杯。两人坐在沙发的两端，中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所以，"蒋正明深吸一口气，"你能告诉我真相吗？哪怕只是一部分？"
陆清风凝视着茶杯中旋转的茶叶，似乎在斟酌用词。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终于开口，"或者说，不完全是。我的本体存在于另一个维度，你现在看到的是我的'身外化身'，一种可以在不同世界间穿梭的投影。"
蒋正明握紧茶杯，热度透过瓷器灼烫他的掌心，提醒他这不是梦境。
"那些黑衣人……?"
"'维度猎手'，"陆清风说，"他们追捕像我这样的跨维度存在，收集我们的能量。普通人他们不感兴趣，但与我们有密切接触的人..."他看向蒋正明，"会被标记为'诱饵'。"
蒋正明感到一阵寒意："所以那天晚上，你听到我说那些混账话后……"
"我看到了机会，"陆清风轻声承认，"一个干净切断联系的方式。车祸和失忆都是伪装，为了让猎手们认为我们已经没有关联。"
"但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蒋正明指出，"今晚那部手机，还有你及时出现……"
陆清风沉默了片刻："系统监测到猎手活动异常，我不得不介入。"
"系统？"
"类似于……我的操作界面。"陆清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它帮助我控制这具化身，执行任务。"
蒋正明放下茶杯，突然跪在陆清风面前。这个动作让陆清风明显吃了一惊，手中的茶水晃了出来。
"我知道我不够格，"蒋正明声音颤抖，"我知道你的世界比我理解的复杂千万倍。但请……请让我站在你身边。我不在乎危险，不在乎你是什么。我只知道，没有你的这三个月，是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
陆清风的表情软化了。他伸出手，轻轻抚上蒋正明的脸颊。那一刻，蒋正明看到那双深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蓝光，温暖而柔和。
"你真是个固执的傻瓜。"陆清风轻声说。"这是我的优点之一。"蒋正明抓住那只手，贴在唇边。
陆清风没有抽回手，但表情重新变得严肃："蒋正明，你必须明白，和我在一起意味着永远生活在危险中。猎手只是威胁之一，还有更多你不知道的存在。"
"我不在乎。"
"你会在乎的，"陆清风苦笑，"当你的家人、朋友因为你的选择而陷入危险时，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蒋正明僵住了。他没想到这一层。
"这就是为什么我必须保持距离，"陆清风继续道，"不仅为了保护你，也为了保护所有与你有关的人。"
蒋正明低下头，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想起自己年迈的祖母，想起公司里数千名依赖他的员工……陆清风说得对，这不是他一个人能任性决定的事。
"那么，"他艰难地开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陆清风沉默了很久，久到蒋正明以为他不会回答。
"有一个方法，"最终他开口，声音异常低沉，"我可以给你一个'标记'，一种能屏蔽猎手感知的能量印记。但代价是……"
"是什么？"
"你会部分脱离正常时间流，"陆清风解释，"简单说，你会比常人衰老得慢。几年后，人们就会注意到异常。"
蒋正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愿意。"
"你不明白，"陆清风摇头，"这不是十年二十年的事。如果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几十年后，你会看着同龄人一个个老去、死去，而你……"
"而我还年轻，"蒋正明接上他的话，"和你一样。这听起来像是优点，不是缺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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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清风看着他，眼中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悲伤："永生从来不是礼物，蒋正明，而是最残酷的诅咒。"
"那么，"蒋正明站起身，坐到陆清风身边，"你有解药吗？当我厌倦了永生的时候？"
陆清风微微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有。但过程……不愉快。"
"那就这么定了，"蒋正明露出三个月来的第一个真心笑容，"给我那个标记，然后教我如何在你危险的世界里生存。至于未来……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讨论。"
陆清风看着他，眼中的蓝光再次闪现，但这次没有消退。他伸手抚上蒋正明的胸口，银色光芒从指尖流淌而出，形成一个复杂的符号，然后没入皮肤消失不见。
"完成了。"陆清风说，声音有些疲惫，"现在你暂时安全了。"
蒋正明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没有任何痕迹，但他能感觉到一种奇异的温暖在体内扩散，像是喝下了一口烈酒。
"谢谢。"他轻声说。
陆清风摇摇头："别急着谢我。这只是开始，蒋正明。猎手们不会轻易放弃，而我……我也有必须完成的任务。"
"什么任务？"蒋正明问。
陆清风的表情重新变得封闭："有些真相，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蒋正明想追问，但看到陆清风疲惫的神情，最终只是点了点头。今晚已经接受了太多信息，他有的是时间慢慢了解这个新的、充满未知的世界。
最重要的是，陆清风回来了。不是作为那个假装失忆的教授，而是带着所有秘密和危险的真实自我。对蒋正明而言，这就足够了。
窗外，城市的灯火在雨后的夜空中闪烁，如同无数个未知的世界在向他们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