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终>
霜降这日,太子少保韩兆被推上断头台。
陌玄站在观刑的人群中,面色平静。三个月来,他与燕满秋搜集的证据如雪片般呈递御前——密谋书信、伪造的龙袍、被收买的证人,甚至还有太子亲笔的密令。皇帝震怒,东宫被废,牵连者达百余人之多。
铡刀落下的瞬间,陌玄闭上眼睛。耳边响起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燕满秋站在他身侧,红衣在秋风中微微飘动。
"结束了。"陌玄轻声道。
燕满秋没有回答。他望着刑台上喷溅的鲜血,眼中血色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深褐色。怨气消散的感觉很奇怪,像是抽走了支撑多年的骨架,整个人都要瘫软下来。
回府的路上,两人默契地保持着距离。自从那夜鬼气交融后,任何接触都会引发剧烈的气息波动——燕满秋的鬼气会不受控制地流向陌玄,而陌玄的阳气则如烈火灼烧魂体。
国师府的海棠开了第二季。陌玄站在树下,看着燕满秋伸手触碰那些不合时令的花朵。
"我托司天监的朋友算过,"陌玄突然说,"三日后是超度的最佳时机。"
燕满秋的手指僵在花瓣上。"这么快?"
"怨气已消,再滞留阳世对你无益。"陌玄的声音平静得不自然,"法阵我都准备好了。"
一阵沉默。秋风吹落几片花瓣,沾在燕满秋肩头,像是挽留的手。
"你呢?"燕满秋终于转身,"道心破碎……有办法修复吗?"
陌玄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这三日,我有些事要处理。你……自便。"
他的语气太过平常,仿佛只是在交代明日早餐吃什么。燕满秋盯着那张苍白的脸,试图找出些许端倪,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好。"最终他这样回答。
……
第三日黄昏,陌玄仍未回府。
燕满秋在书房发现了一封未封缄的信,压在砚台下。信纸上是陌玄工整的字迹:
「满秋:
若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一切已按计划进行。不要责怪自己,这是我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定侯府的仇已报,你的怨气当散。但我知你执念太深,恐怕难以自行解脱,故在庭院设下往生阵。此阵以我心头血为引,可保你安然渡忘川。
当年未能与你们同死,是我毕生憾事。如今魂归天地,也算圆满。
珍重。
陌玄」
信纸在燕满秋手中剧烈颤抖。他猛地冲向庭院,却在门口硬生生刹住脚步——月光下,陌玄安静地躺在法阵中央,白衣胜雪,面容安详如沉睡。
"陌玄!"燕满秋扑过去,却在触及法阵边缘时被金光弹开。这是专门针对厉鬼的禁制,陌玄早就计划好不让他干扰。
阵中的陌玄没有反应。燕满秋这才发现不对——那具躯体里已经没有了魂魄的波动,只剩一具空壳。而在陌玄心口位置,插着一柄桃木短剑,正是道家兵解之法。
他自毁了元神。
"为什么……"燕满秋跪在法阵外,魂体剧烈波动。明明仇已报,冤已雪,明明他们可以……可以……
法阵突然亮起柔和金光。燕满秋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自己,开始缓慢地抽离他的怨气。这是往生阵启动了,陌玄用自己魂飞魄散为代价,为他铺就的转世之路。
"不……"燕满秋挣扎着后退,"我不需要……"
金光如网,温柔而坚决地缠绕着他。燕满秋能感觉到自己的魂体正在被净化,那些积压多年的仇恨、痛苦、不甘,都被一点点抚平。这是最顶级的超度法阵,足以让最凶戾的恶鬼重入轮回。可他不想要。
红衣厉鬼突然暴起,鬼气全开冲击法阵。往生阵摇晃了几下,出现细微裂缝——陌玄算错了一点,燕满秋的执念比他想象的更深。
"出来!"燕满秋对着虚空嘶吼,声音凄厉如刀,"陌玄!你给我出来!"
没有回应。只有庭院里的海棠树沙沙作响,像是在叹息。
燕满秋的魂体开始消散,这是往生阵起效的表现。可他死死盯着阵中那具躯体,眼中血色不但没减,反而愈发浓重。
"你休想……"他咬牙切齿地说,"休想就这样……"
一道黑光突然从燕满秋心口迸发,硬生生切断了金光的牵引。这是魂核自损的禁术,代价是永世不得超生。
法阵感应到抗拒,逐渐暗淡下来。当最后一缕金光消散时,燕满秋已经虚弱得几乎透明。但他成功了——往生阵失效,他仍是厉鬼。
代价是永远困在阳世。
"傻子……"燕满秋爬向法阵中央,将陌玄冰冷的躯体搂入怀中,"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
夜风骤起,吹落满树海棠。花瓣雨中的红衣厉鬼抱着白衣道士,像一幅诡异又凄美的画。
……
永和十年冬,有人在终南山深处见过一个红衣男子。
他背着具冰棺行走在雪中,黑发如瀑,面容俊美如妖。有樵夫好奇跟随,却见那人在悬崖边停下,轻抚冰棺低语,神情温柔得令人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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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玄,下雪了。"红衣男子对着棺中人说话,仿佛对方只是睡着了,"你最喜欢的季节。"
风吹起他的衣袖,露出手腕上缠绕的一缕白发——那是道家束发的绳结,如今成了他与尘世最后的联系。
雪越下越大,渐渐模糊了那道孤独的身影。只有山风偶尔送来几声低语,像是承诺,又像是告别:
"我会守着……一直守着……"
【全文完】
《月满西楼·仙鬼缘》
番外篇 雷劫成仙
终南山的风雪下了整整三个月。
燕满秋坐在冰棺旁,指尖凝结出一朵幽蓝的鬼火。这是他新琢磨出来的把戏——将鬼气压缩到极致,便能模拟出火焰的形态,虽然毫无温度。
"冷吗?"他对着棺中沉睡的人轻语,鬼火在陌玄苍白的唇边徘徊,"今天遇到只雪狐,眼睛很像你……"
冰棺中的陌玄面容安详,心口插着那柄桃木短剑。这是燕满秋唯一没敢动的东西——兵解后的法器若强行拔出,最后一丝魂魄联系也会断绝。
山洞外突然传来隆隆雷声。燕满秋皱眉,冬季不该有雷暴。他飘到洞口,只见天际紫电交织,竟是一副渡劫之象。
"奇怪……"他喃喃自语,却没注意到身后冰棺中的桃木剑正微微泛光。
第一道天雷劈下时,燕满秋还以为是自己幻听。直到整个山洞剧烈震动,他才惊觉不对——那道雷霆竟是直奔冰棺而来!
"不!"燕满秋化作红影扑向冰棺,却见第二道、第三道天雷接连落下,精准击中桃木剑柄。刺目的电光中,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那是……
"兵解转生咒?!"燕满秋震惊失色。这是道门禁术,以兵解假死骗过天道,借雷霆之力重塑肉身。陌玄根本没想魂飞魄散,他是在——渡劫!来不及细想,第四道天雷已至。这道雷比前三道加起来还粗,燕满秋被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石壁上。他眼睁睁看着雷电贯入陌玄躯体,那具沉寂多时的身体突然弓起,发出无声的嘶喊。
"陌玄!"燕满秋挣扎着爬过去,却被狂暴的灵力乱流阻挡。整个山洞都在颤抖,碎石不断从顶部坠落。第五道、第六道天雷接连劈下,冰棺炸裂,桃木剑寸寸碎裂,而陌玄的身体——
竟悬浮到了半空!
刺目的金光从他体内迸发,每一寸皮肤都浮现出玄奥的道纹。最后一道天雷落下时,燕满秋不得不闭上眼睛。等他再睁开时,只见一道修长身影立于雷光中心,白发飞扬,眸含金芒,周身流转着浩瀚如海的灵力。
那是……仙灵之气!
"满秋。"熟悉的声音响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空灵回响,"久等了。"
燕满秋魂体剧震,一时间竟分不清是梦是醒。直到陌玄踏着虚空走到他面前,伸手抚上他脸颊——那触感温热真实,带着细微的电流。
"你……没死?"燕满秋声音发抖,鬼气不受控制地外泄,"不,你死了,但现在……"
"兵解成仙。"陌玄微笑,指尖轻轻描摹燕满秋的眉眼,"我留了一缕残魂在桃木剑中,本想试试能否转修鬼仙,没想到引来天雷淬炼……"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焕然一新的仙体,"倒是因祸得福。"
燕满秋突然暴起,一拳打在陌玄肩上:"混账!你知道我这三个月——"话未说完,手腕就被扣住。陌玄稍一用力,就将他拉入怀中。
这个拥抱与以往都不同。仙灵之气本该克制鬼物,此刻却与燕满秋的阴气完美交融,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燕满秋甚至能感觉到两人的气息在接触处循环往复,如同阴阳鱼首尾相衔。
"对不起。"陌玄在他耳边低语,呼吸灼热,"但我必须这么做。只有真正'死'过一次,才能参透生死大道。"
燕满秋想骂人,却发现自己的鬼气正不受控制地流向两人相贴的部位,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更糟的是,每流转一圈,魂体就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颤栗,像是……
"感觉到了吗?"陌玄低笑,手指滑入燕满秋衣襟,"仙鬼双修的效果。"
燕满秋倒吸一口冷气。陌玄变了——曾经的清冷自持荡然无存,此刻的仙人眼中燃烧着赤裸的欲望,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你……等等……"燕满秋想后退,却被扣住腰身。陌玄另一只手抚上他后颈,轻轻一按,两人顿时唇齿相贴。
这个吻带着雷霆余威。燕满秋只觉一股酥麻从唇瓣炸开,瞬间流窜全身。陌玄的舌尖长驱直入,仙灵之气如蜜般渡来,甜得他魂体发软。更可怕的是,他体内的鬼气竟欢欣雀跃地迎上去,与对方的气息纠缠不休。
"唔……陌……玄……"燕满秋挣扎着偏开头,却暴露了脆弱的脖颈。陌玄顺势吻上那截苍白,舌尖轻舔跳动的魂脉。
"叫师兄。"陌玄突然说,犬齿危险地磨蹭着魂体最薄弱的部位,"以前在侯府,你从不乖乖叫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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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满秋浑身一颤。这是事实——年少时他总爱直呼陌玄名字,为此没少挨父亲训斥。但此刻从这个人口中说出,配上暧昧的动作,简直……
"休想!"燕满秋羞恼交加,鬼气化作利刃刺向陌玄。后者不躲不闪,任由那些阴气穿透仙体——然后在燕满秋惊愕的目光中,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忘了告诉你,"陌玄轻松化解他的攻击,将人压倒在残留的冰棺底座上,"成仙后,我最擅长的就是……降妖伏魔。"
最后四个字是贴着耳垂说的,热气灌入耳蜗,激得燕满秋魂体一阵战栗。他这才惊觉局势失控——陌玄的灵力形成无形枷锁,将他牢牢禁锢。更糟的是,每挣扎一下,就有更多仙灵之气渗入魂体,带来近乎愉悦的刺痛。
"放开……嗯!"抗议被突然捏住腰侧的动作打断。陌玄的手不知何时探入衣袍,正沿着脊椎缓缓上移,所过之处鬼气沸腾。
"真敏感。"陌玄轻笑,指尖停在燕满秋后心——鬼核所在的位置,"这里……已经记住我的气息了?"
燕满秋羞愤欲死。鬼核是厉鬼最私密的部位,相当于活人的心脏。而现在,陌玄的手指正抵在那里,灵力如丝如缕地渗透进来,带来前所未有的饱胀感。
"住手……你不能……"燕满秋的声音越来越弱。鬼核被侵入的感觉太过奇异,像是寒冬里突然被暖流包裹,又像干渴多时尝到甘露。他的魂体不争气地软下来,甚至不自觉地追逐那股灵力。
"我能。"陌玄突然强势起来,扣住他手腕按在头顶,"而且你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