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解语》·＜叁＞
陆清风在黑暗中下坠。
无数记忆碎片如锋利玻璃般划过他的意识——五岁时打碎的青玉瓶，十岁那夜陆家大宅的冲天火光，还有……一双在血泊中缓缓睁开的金色眼睛。那是他自己的眼睛，却又不是。那眼神太过古老，仿佛看透了千年时光。
"醒过来。"一个声音穿透梦境，"陆清风，睁开眼睛。"
他猛地抽气，如同溺水者浮出水面。刺目的光线让他立即闭眼，喉咙里泛着血腥味。
"慢点。"那声音又响起，这次近在耳畔，"你高烧三天了。"
陆清风再次尝试睁眼，这次成功了。解雨臣的脸逐渐在视线中清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折扇少见地收拢着搁在一旁，向来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上一道旧伤疤。
"这是……哪里？"陆清风声音嘶哑。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发现手臂软得像棉花。
解雨臣按住他的肩膀："解家庄园。你从墓里出来就昏倒了。"他递来一杯温水，"喝点水，霍家的医生刚走，说你体力严重透支。"
陆清风接过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解雨臣的手背。刹那间，杯中水面泛起细微波纹，温度骤然升高，又迅速恢复正常。这个小细节被解雨臣敏锐地捕捉到了。
"谢谢。"陆清风一饮而尽，水顺着唇角滑落，他随手擦去，注意到自己换了一身素白睡衣，而非原来的黑袍，"我的衣服……"
"让佣人换了。"解雨臣唇角微扬，"放心，我亲自给你擦的身，没让别人看见陆大少爷的玉体。"
陆清风面色不变，但系统警告立刻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情绪波动，建议压制】。他转移话题："张起灵和吴邪呢？"
"回杭州了。黑瞎子跟着去照顾。"解雨臣拿起床头柜上的药碗，"倒是你，昏迷中一直说胡话，把我们家老管家吓得够呛。"
陆清风心头一紧："我说了什么？"
解雨臣舀起一勺汤药，递到他唇边："先喝药。"
药勺抵在唇上的触感让陆清风不适。作为上古鬼神，他从未被人如此喂食。但为了维持伪装，他还是顺从地张口。苦涩的药液滑过喉咙，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嫌苦？"解雨臣轻笑，"小时候你生病，非要我哄才肯吃药，现在倒学会忍了。"
陆清风没有接话。系统正在他视野边缘滚动播放解雨臣这三天来的行为记录——彻夜守在床前，亲自更换冰袋，甚至拒绝了两个重要会议。这些举动超出了"对童年玩伴的关心"范畴，需要重新评估。
"为什么带我回来？"他突然问，"解当家不是最讨厌麻烦吗？"
解雨臣放下药碗，折扇"啪"地展开："好奇啊。想看看陆少爷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扇面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睛，"比如……你锁骨下面那些会动的金色纹路是什么？"
陆清风瞳孔骤缩。鬼神印记暴露了！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一把扣住解雨臣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你看到了多少？"
解雨臣并未挣扎，反而倾身向前，两人鼻尖几乎相碰："全部。"他声音轻柔如呢喃，"给你擦身的时候，那些金色纹路从心口蔓延到腰腹，像活的一样游动……美极了。"
这个距离太过危险。陆清风能清晰闻到解雨臣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混合着一丝血腥气——很可能是守夜时不小心划伤的。人类的体温透过单薄衣料传来，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他冰冷的皮肤。
【警告：鬼神之力波动超出安全阈值】系统警报尖锐响起。
陆清风猛地松开手，向后靠在床头："幻觉。你太累了。"
"是吗？"解雨臣揉着手腕，上面已经浮现清晰的指痕，"那为什么你昏迷时体温忽高忽低？为什么碰到你的瞬间，我端的水会突然沸腾？"他收起折扇，轻轻挑起陆清风的下巴，"陆清风，或者我该叫你……别的什么名字？"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陆清风在千分之一秒内评估了所有选项——消除记忆、杀人灭口、继续伪装……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折中方案。"头痛……"他按住太阳穴，手指微微颤抖，让这个表演看起来足够真实，"每次试图回忆过去就会……"
解雨臣立刻松开手，眉头紧锁："又来了？"
陆清风闭眼点头，让几滴冷汗恰到好处地滑落鬓角。这是他研究过的人类疼痛反应，模仿得分毫不差。
"躺下。"解雨臣语气软了下来，扶着他慢慢躺平，"我去叫医生。"
"不用……"陆清风抓住他的衣袖，"休息……就好。"
解雨臣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睡吧，我在这儿守着。"
陆清风假装逐渐平静下来，呼吸变得绵长。实际上，他正通过系统监测解雨臣的一举一动——对方拿起床头一本书，却久久没有翻页；目光数次落在他露出的锁骨处；有三次似乎想伸手触碰他的白发，又中途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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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时三十七分钟后，当窗外暮色渐沉，解雨臣终于被老管家叫走处理紧急事务。陆清风立刻睁开眼，掀开衣领查看胸口的鬼神印记——金色纹路比上次苏醒时蔓延得更广，已经覆盖了大半个胸膛。这是过度使用力量的代价。
【警告：当前世界契合度下降至88%，鬼神之力泄露风险上升】系统冰冷的提示响起，【建议减少与解雨臣的肢体接触】
陆清风冷笑一声。系统总是给出最保守的建议。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解家庄园的布局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这是上次任务中收集的资料。他需要去书房找一样东西。
避开佣人轻而易举。陆清风如一道白影穿过长廊，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解家的书房锁对鬼神之力而言形同虚设。他指尖轻触锁孔，一缕金芒闪过，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书房内弥漫着墨香和沉香木的气息。陆清风径直走向最里侧的书架，那里存放着解家的族志。他要找的是十年前——陆家灭门那一年的记录。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书脊时，身后突然传来折扇展开的声音。
"找什么呢？"解雨臣靠在门框上，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病人不该乱跑。"
陆清风没有回头。他早就感知到对方的存在，这一切都是计算好的——让解雨臣"发现"他对陆家灭门案的在意，为后续行动铺垫合理性。
"陆家的事。"他声音平静，"你说过……我昏迷时说胡话。"
解雨臣缓步走近，折扇轻敲掌心："你说'不要烧死他们'，还说'小花哥哥快跑'。"他在距离一步处停下，"十年了，第一次听你叫我'小花哥哥'。"
陆清风转身，月光下他的白发几乎透明："我不记得了。"
"是吗？"解雨臣突然伸手，指尖轻触陆清风眼角，"那为什么哭？"
这个触碰如同电流，陆清风条件反射般后退半步，撞上书架。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眼角确实湿润了。这不可能——鬼神没有眼泪。除非……是原主残留的身体记忆。
解雨臣向前逼近，将他困在书架与自己之间："陆清风，你到底在装什么？记得玉瓶，记得我被蝎子蛰，记得叫我'小花哥哥'……却偏偏忘了陆家怎么灭的门？"
两人的呼吸在狭窄空间里交织。陆清风能清晰看到解雨臣瞳孔中的自己——苍白、脆弱，完美扮演着一个记忆破碎的幸存者。但只有他知道，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可怖的存在。
"片段……"他偏过头，让一缕白发垂落遮住眼睛，"只有片段。火焰……惨叫……还有……"他故意停顿，让声音带上细微颤抖，"一个纹身。"
解雨臣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什么纹身？"
"不知道。"陆清风抬起手，指尖在虚空中描绘，"像蛇……又像龙……"
这个描述精准击中了目标。解雨臣的呼吸节奏变了，瞳孔微微扩张——正是陆清风预期的反应。汪家的家徽正是蟠龙纹，而汪家与陆家灭门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想起来更多了吗？"解雨臣追问，语气急切得不像他。陆清风摇头，突然踉跄了一下——这次不是伪装。鬼神之力突然在体内翻涌，金色纹路从衣领下蔓延至脖颈。他咬紧牙关，却无法抑制一声闷哼。
"清风！"解雨臣一把扶住他，手掌正好贴在那片发烫的金色纹路上。
接触的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以两人为中心爆发！书架剧烈摇晃，书本纷纷坠落，解雨臣被冲击力撞得后退几步，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接触过金色纹路的皮肤上浮现出同样的光芒，又迅速消退。
陆清风单膝跪地，白发垂落遮住了面容。当他再次抬头时，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金色，瞳孔如猫科动物般竖直。
"别看……"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声音里混着非人的回响。
解雨臣却上前一步，不顾危险地捧起他的脸："这就是你的秘密？"他拇指擦过陆清风眼下发光的纹路，"美得惊人。"
这句赞叹出乎意料。陆清风体内的鬼神之力因情绪波动而更加紊乱。系统警报尖锐刺耳：【危险！力量失控风险95%！】
"走……"他试图推开解雨臣，"会……伤到你……"
解雨臣反而将他搂得更紧："试试看。"他贴着陆清风的耳畔低语，呼吸灼热，"看看你能不能伤到我，鬼神大人。"
这个称呼如同钥匙，瞬间打开了陆清风体内的某道枷锁。金色光芒从他全身迸发，将整个书房照得如同白昼。解雨臣被强光刺激得闭上眼，却仍死死抱着怀中人不放。
当光芒散去，书房恢复寂静。陆清风眼中的金色已经褪去，变回平常的寒星般冷冽。他发现自己被解雨臣牢牢禁锢在怀中，两人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结束了？"解雨臣松开一些，仔细打量他的脸，"眼睛恢复正常了。"
陆清风沉默地点头。系统正在评估刚才的异常事件：【解雨臣知晓度上升至60%，危险等级：高。建议采取记忆消除或灭口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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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不想这么做。不是因为任务，而是……解雨臣看着他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纯粹的好奇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炽热。
"所以，"解雨臣帮他拂开额前散乱的白发，"这就是陆家灭门的真相？他们发现了你的……特别？"
陆清风顺势而为："一部分真相。"
"另一部分呢？"
"还在查。"这是实话。系统任务之一就是查明陆家灭门真相，但目前线索太少。
解雨臣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换了话题："饿吗？你三天没正经吃东西了。"
这个突兀的转折让陆清风愣了一下。他确实需要补充能量，鬼神之力消耗过大时，这具身体会像人类一样虚弱。
"有点。"
解雨臣笑了，像得到奖励的孩子："我让厨房准备了粥和小菜，本来打算等你醒了吃的。"他自然地牵起陆清风的手，"书房的事……我们慢慢聊。"
陆清风任由他牵着，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这感觉很奇怪——作为上古鬼神，他从未与任何生物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解雨臣的手比他小一圈，却意外地有力，指腹有常年使用刀具留下的薄茧。
餐厅里，老管家见到两人携手而来，惊讶得差点打翻茶盘。解雨臣视若无睹，亲自为陆清风拉开椅子，盛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鸡茸粥。
"尝尝，按你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