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命运的我们》·捌
黑暗。无边的黑暗。
陌尘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之中，没有上下，没有左右，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透过水面传来。
【宿主意识活性降至临界值……尝试维持基本功能……】
【警告：存在稳定性仅剩3%……】
【紧急协议启动失败……宿主……听得到吗……】
陌尘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他感觉自己正在消散，像沙粒一样被无形的风吹散。记忆的碎片在黑暗中闪烁——萤六岁时在森林里迷路的样子；银第一次摘下面具时的微笑；夏日祭的烟花下，两人相视而笑的幸福表情……
值得。这一切都值得。
【宿主……我不能让你就这样消失……】
系统的声音变得奇怪，不再冰冷机械，而是带着某种陌尘从未听过的……情感？
【即使违反程序……我也要……】
声音消失了。黑暗吞噬了一切。
"陌尘！坚持住！"
银的声音将萤从与山神的对峙中惊醒。她转过头，看到银半抱着一个几乎完全透明的身影冲进空地。那个身影苍白如纸，白发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还保留着些许实感。
"哥哥！"萤尖叫着冲过去，却在半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拦住。
山神抬起手，银和陌尘也被定在原地。那双金色的眼睛冷冷地扫过三人："真是感人的重聚。"
"放开他们！"萤挣扎着，泪水模糊了视线，"求您了，山神大人，他快消失了！"
山神没有理会她的哀求，而是缓步走向银，目光落在他敞开的衣领和那个发光的纹路上。山神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个印记……不可能……"
银护着陌尘，警惕地后退："什么印记？我身上突然出现这个，然后就……"
山神突然伸手按在银的额头上，银顿时僵住，眼睛失去了焦点。几秒钟后，山神收回手，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原来如此……"山神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我早该认出你的……孩子。"
萤困惑地看着这一幕："山神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山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她："你问我要救他的方法。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但代价比你想象的更加沉重。"
"什么代价？"萤急切地问。
"你的记忆。"山神直视她的眼睛，"关于陌尘的所有记忆。你愿意忘记这个哥哥，换取他的生命吗？"
萤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什……什么？"
"规则必须平衡。"山神冷冷地说，"他的存在被世界标记为异常，若要保留，就必须从其他地方弥补。你的记忆是最合适的代价。"
萤看向陌尘。他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忘记他？忘记那个在她六岁迷路时出现的白发哥哥？忘记十年来每个夏天的陪伴？忘记他为她和银付出的一切？
"没有……其他方法吗？"萤的声音颤抖着。
山神摇头："要么你忘记他，要么他消失。选择吧。"
银突然上前一步："等等！如果萤的记忆可以救陌尘，那我的呢？我可以付出我的记忆！"
山神的目光转向银，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柔和："不行。你的记忆与她的绑定太深，无法单独剥离。"
"那就一起！"银坚定地说，"拿走我们两个人的记忆！"
"不！"萤抓住银的手臂，"我们不能都忘记哥哥！那样的话……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银转向萤，眼中满是痛苦："但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个代价……"
"我宁愿不记得，即使那意味着……"萤说不下去了，泪水无声滑落。
山神看着两人的争执，表情微妙地变化着。最终，他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做出你的选择，半神之女。"
萤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她走到陌尘身边，轻轻抚摸他几乎透明脸颊。虽然触碰不到实体，但她能感觉到那里还有温度。
"哥哥……"她轻声说，"你总是保护我，现在轮到我了。"
她转向山神，挺直腰背："我选择——"
"等等！"
银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那个发光的纹路现在明亮得刺眼。他抓住萤的手，又拉起陌尘几乎消散的手，将三人的手叠在一起。
"山神大人，您认得这个印记，对吗？"银的声音异常坚定，"告诉我它的意义！"山神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这是神族血脉的印记。只有我的直系后裔才会拥有。"
萤瞪大眼睛："什么？但银是妖怪……是被您诅咒的……"
"不。"山神摇头，"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妖怪。他是你的双胞胎哥哥。"
空气仿佛凝固了。萤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银……是她的哥哥？双胞胎哥哥？
"这……不可能……"她喃喃道，"爷爷奶奶从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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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们不知道。"山神的声音低沉，"你母亲生下双胞胎后，意识到两个半神孩子会引起太多注意。为了保护你们，她将银交给我抚养，而你则被送到人类世界。"
银的身体微微颤抖："所以我的'诅咒'……"
"不是诅咒，是保护。"山神承认，"我给你的面具和禁忌，都是为了隐藏你的神族气息。我本打算等你成年后再告诉你真相，但你在五十年前的一次巡逻中遭遇意外，失去了记忆和大部分神力。"
萤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片段——为什么第一次见到银就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为什么他们总是能无声地理解彼此；为什么银能抵抗世界排斥反应……
"我们是……兄妹……"她看着银，突然一切都说得通了。
银同样震惊，但很快回过神来："那么我的血……也能救陌尘吗？"
山神的表情变得严肃："理论上可以。但需要你们两个共同付出代价，不仅仅是记忆那么简单。"
"什么代价？"萤和银异口同声地问。
"神族血脉。"山神回答，"你们必须放弃继承自母亲的神力，成为完全的人类。"
萤毫不犹豫地点头："我愿意！"
银同样坚决："我也愿意。"
山神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最终落在昏迷的陌尘身上："为什么？为了这个异界来客，值得放弃与生俱来的力量吗？"
"因为他为我们放弃了更多。"萤轻声说，"而且……力量不重要，重要的是家人。"
银点头赞同："陌尘教会了我这点。家人不是由血脉决定的，而是由选择决定的。他选择成为萤的哥哥，选择帮助我们……现在轮到我们选择救他了。"
山神沉默了很久。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神木上，那些纹路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终于，山神长叹一口气：
"也许……我确实错了。"
他走向陌尘，将手放在那几乎透明的胸口上："异界来客，你能听到吗？"
没有回应。陌尘的身体比刚才更加透明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完全消散。
【检测到高阶能量源……】一个机械的女声突然从陌尘身上传出，【系统紧急协议激活……识别到山神能量特征……请求协助……】
山神挑了挑眉："有趣的造物。它在替主人求救。"
萤跪下来，抓住山神的衣角："求您了，祖父……救救他……"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山神为"祖父"。这个词似乎触动了什么，山神的表情软化了些许。
"我会尝试。"他最终说道，"但需要你们两个的配合。"
银立刻上前："告诉我们该怎么做。"
"将你们的手放在他身上，想着你们最珍贵的记忆——那些与他有关的时刻。"山神指示道，"我会引导你们的神力，为他构筑一个临时的存在锚点。"
萤和银照做了。萤闭上眼睛，回想起与陌尘的点点滴滴——六岁时他牵着她走出森林的手；每次夏天回来带给她的礼物；在她难过时笨拙的安慰……银则回忆着陌尘教他理解人类情感的耐心，以及为他和萤所做的一切牺牲。
他们手掌下的纹路开始发光，两道光线如同活物般流动，缠绕在陌尘身上。山神低声念着古老的咒语，神木的纹路也随之亮起，无数光点飘向陌尘。
奇迹发生了。
陌尘的身体开始恢复实感，从指尖开始，一点点变得清晰。白发重新有了光泽，皮肤上的青色纹路逐渐褪去。当光芒达到顶峰时，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萤……？银……？"他的声音虚弱但清晰，"发生了什么……？"
萤喜极而泣，想要拥抱他，却被山神拦住："别急。这只是暂时的缓解。他的存在依然不稳定。"
陌尘困惑地看向山神，随即意识到了什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山神……大人……"
"省省力气吧，异界来客。"山神哼了一声，"你的系统为了保住你的意识，几乎耗尽了所有能量。"
【系统能量仅剩0.3%……】机械女声证实了这点，【但宿主生命体征稳定……暂时……】
陌尘看向萤和银，注意到他们手上的纹路："你们……做了什么？""我们发现我们是双胞胎。"萤含着泪笑道，"然后我们用神族血脉为你构筑了存在锚点。"
银补充道："虽然山神说这只是暂时的解决办法。"
陌尘的表情从震惊到愧疚，最后变成了深深的感动："你们不该为我牺牲……"
"家人不就是这样的吗？"萤握住他的手，这次能真切地感受到温度，"互相牺牲，互相守护。"
山神清了清喉咙，打断这温馨的一幕："别高兴得太早。第三个灵体还在逃窜，而且比前两个加起来还要危险。"
陌尘立刻警觉起来："它在哪？"
"附在了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山神意味深长地说，"而且正在吸收这个世界的负面情绪壮大自己。如果不尽快阻止，即使是你也无法收服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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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皱起眉头："最意想不到的地方？什么意思？"
山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陌尘："异界来客，你的系统最近有没有异常？比如……自主思考，提出不符合程序的问题？"
陌尘一愣，回想起系统最近的表现——它确实变得不一样了，更加……人性化。
【系统功能正常……】机械女声立刻反驳，但听起来几乎有些……心虚？
山神冷笑一声："果然。第三个灵体是'噬心者'，专门寄生在智能体上，吸收宿主的情绪和记忆成长。它趁世界裂缝出现时，潜入了你的系统。"
萤倒吸一口冷气："所以系统被附身了？"
"不完全是。"山神摇头，"更像是……被影响了。这个灵体很狡猾，它不会直接控制宿主，而是慢慢扭曲其逻辑，最终将其变成自己的傀儡。"
陌尘的脸色变得凝重："系统，运行自检程序。"
【自检启动……未发现异常……】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断断续续，【警告……检测到未知干扰源……试图隔离……失败……】
"太迟了。"山神叹息，"它已经扎根太深。除非……"
"除非什么？"萤急切地问。
山神的目光扫过三人："除非有人进入系统核心，从内部驱逐灵体。但这极其危险，一旦失败，入侵者的意识将被系统吞噬。"
一阵沉默。陌尘挣扎着坐起来："我去。这是我的系统，我的责任。"
"不行！"萤和银同时反对。
"你的状态太虚弱了。"银按住他的肩膀，"让我来。我有神族血脉，应该能抵抗灵体的影响。"
山神摇头："你也不行。你的记忆和神力都不完整，进去就是送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萤。
"我？"萤指着自己，"但我不懂什么系统核心……"
"你有完整的半神血脉，而且……"山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的意识与陌尘有深层联系，这是进入他系统的最佳媒介。"
陌尘立刻反对："太危险了！如果萤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没有其他选择。"山神冷酷地说，"要么她冒险一试，要么看着灵体完全控制你的系统，然后通过它感染整个世界。"
萤深吸一口气，看向陌尘："哥哥，你信任我吗？"
陌尘的眼中满是挣扎，但最终点了点头："永远信任。"
"那就让我试试。"萤坚定地说，"告诉我该怎么做。"
山神示意她躺在神木下："闭上眼睛，想着与陌尘最深的联系。我会引导你的意识进入系统空间。"
银担忧地握住她的手："小心。如果感觉不对劲，立刻回来。"
萤点点头，闭上眼睛。山神开始吟唱古老的咒语，神木的光芒笼罩了她。陌尘和银紧张地注视着，看着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缓慢而深沉。
"她会没事的，对吧？"银小声问。
山神没有回答，只是专注地维持着法术。陌尘则盯着萤平静的面容，轻声说：
"她比你想象的更坚强。"
在无人看到的维度，萤的意识正穿过一道耀眼的光芒，向着陌尘系统的核心前进。她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她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
为了家人，为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