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无嫌猜山河南渡

◇ 第27章 以身相许(二合一)

◇第27章以身相许(二合一)

Chapter27

刘老师心急如焚地带着江弘景往小花园的方向赶,脚下生风之余还不忘耳提面命江弘景,数落到一半,又接到新的电话,她接起一听,临时转了方向带江弘景去了保卫科办公室。

“还好人没事,”刘老师的焦虑缓解了小半,转头瞥了一眼江弘景,见他一张写满惴惴不安的苍白小脸,缓和了语气,“他们现在都在保卫科,你那个高二的哥哥还算聪明,知道报警,没傻到真一个人去跟那些小混混硬刚。”

江弘景脑子里已经被方秋白浑身是血、以一打十的惨烈联想画面塞满,刘老师的话并没有让他的不安伤心减少多少。他没有和方秋白提过今晚小花园的事,但方秋白不仅知道了,还只身前往,重要的不是方秋白怎么知道这件事,而是方秋白为了替他摆平麻烦,甘愿身陷险境。

他暗自握了握拳,心中不无悲壮激愤地想:秋白哥哥,我会为你报仇的!

办公室灯火通明,靠墙的左侧角落抱头蹲了十几个人,穿着警服的警察正在挨个问话。

半个屋子都站满了人,四五个保安站在右侧,班主任黄老师和另一个江弘景不认识的老师正抱臂站在方秋白身边,眉头皱得死紧。

江弘景一眼望见坐在旁边椅子上的方秋白,他的左臂衣袖高高挽起,露出白皙但结实有力的臂膀,穿着白大褂的医务室医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缠上绷带。

江弘景自动屏蔽了其他人,眼睛里只剩下方秋白,忍不住失声大叫了出来:“秋白哥哥!”

他险些破音的公鸭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齐刷刷看了过去。

方秋白也愣了愣,下意识擡头看向他,对上江弘景情感充沛、满目水色的眼睛,心里没理由地软了下,但随即他又感受到身旁两位班主任的凝视,颇有些不自在。

江弘景一步一顿走向他,神色郑重地双手握住方秋白没受伤的右手,眼中水盈盈地滚落下泪珠,噗通一声单膝跪了下去,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哽咽道:“秋白哥哥!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哥!你的恩情小弟无以为报,我愿意做牛做马、以身相许,以后我的命,就归你了。”

方秋白一口气差点没能提得上来:“……”

几个老师惊愕过后憋笑地别开了脸,方秋白尴尬地从江弘景手里抽回了手,但江弘景死死抓着他,力气大得惊人,他用力拽了拽也没收回来,只好随江弘景去了。

医务室的老师给方秋白处理完伤口站起身,黄老师叫住她,指了指蹲在角落的几个个头小的男生,“廖老师,麻烦你也给这几个臭小子看看,他们的手估计是脱臼了。”

蹲在地上的学生涨红了脸,但自尊拗不过疼痛,终于还是扭扭捏捏地站起身,老老实实地让医生检查。

其中一个警察了解完情况,走到方秋白身边,弯下腰降低到和他同一水平视线,语气很温和:“同学很聪明,遇到有危险的事情知道报警,这值得表扬。但是,明明知道有危险,就应该等到警察来了再说,而不是自己一个人过去,知道吗?”

“好的,我明白了。”方秋白笑容礼貌谦逊,乖巧地点头,典型的文静学霸模样轻而易举地俘获了其他老师的信任,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正在角落里哎唷喊疼的几个男生的手臂正是他拧脱臼的。

警察单独和老师们交谈几句,最终让老师周末带着几个涉事学生去辖区派出所做笔录,便带着另外三个不约而同穿着紧身衣裤、明显不是校内学生的高个男生先回了派出所。

“刘军,”黄老师的表情很难看,眼睛里透出的威压让几个被他叫到名字的学生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变成了垂着脑袋的人形鹌鹑,“你们几个人都是一个宿舍的是吧?”

“……嗯。”

“现在回宿舍,明天早上早自习直接来我办公室,我要和你们父母好好谈谈。李磊,你走读,待会儿回去自己和你爸妈讲,明天来学校一趟。”

除开李磊和刘军的另外几个男生面如死灰,脑袋沮丧后悔地彻底耷拉下去,李磊盯着方秋白和江弘景,眼神阴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很快不声不响地跟着其他几个男生一起回了宿舍。

“江弘景,你……”黄老师转身看向江弘景,记得他和刘军几人一个宿舍,话音微顿,似乎是在思索要怎么安排江弘景的住处。

“黄老师,我在学校旁边有租房子,江弘景这几天先和我一起住吧,现在临时调整宿舍,对原来宿舍住的同学来说也不太好,大晚上的也影响他们睡眠。”方秋白适时出声,“而且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明天要是需要叫我们的家长一起过来、再去政教处,我也能带上他一起。”

“也好。”他的提议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黄老师点头应允。

方秋白的班主任陆瑞安此时也忍不住出声,但他的声音和他本人一样文质彬彬,连嗔责都显得格外温柔,“秋白,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解决呢?晚上还和我说是身体不舒服要晚自习请假提前走,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啊。”

“对不起,陆老师,”方秋白转头看向陆瑞安,眉眼间都是真诚的歉意,“我本来以为只是低年级学生的矛盾,我是学生会的,理应有责任来处理同学间的矛盾,低估了情况的严肃性,还向您撒了谎辜负您的信任,下次不会了。”

他态度诚恳,言辞恳切,即便有错,老师们也不忍苛责,之后的话题都变成了关切他的伤口是否严重。江弘景蹲在方秋白脚边,看到他和老师之间的对话,三言两语就俘获了所有老师的信任和喜爱,不由得钦佩地张大了嘴。

“陆老师,”值班的保安从门外进来,礼貌地叫了一声陆瑞安,朝他指了指门外,“有人停车在门口,说是您家属,等您回去呢。”

“瑞安,你先回去吧,”黄老师似乎和陆瑞安早就认识,闻声比陆瑞安还先一步出声,了然对他摆摆手,“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带高二年级,比在初中累得多,早点回去休息,我这送两个小崽子一起回去了也就走了。”

“那……麻烦您了,黄老师。”陆瑞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又看了方秋白一眼,叮嘱他明天早上先去他办公室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保卫科的办公室。

“黄老师,”陆瑞安前脚刚走,副主任刘老师也接到电话,打趣地把手机递给他,“是师母的电话。”

电话刚接通,就气势汹汹地传来吼声:“黄立平!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

“您也先回去吧,我开车回去,也顺路送这两位同学安全到家。”刘老师脸上的笑容轻快了不少,不忘朝俩孩子使了个眼色,方秋白接收到讯息,连忙站起来拉着江弘景跟在刘老师身后出去。

出租屋里暖色的米白灯光柔软地照亮了原本显得冷清的房间,渲染出几分温馨的气息。

“秋白哥哥,这是被他们用刀划伤的吗?”江弘景一点不敢懈怠地双手捧着方秋白的手臂,生怕他碰着磕着,方秋白说没事叫他撒手他也不听,无奈得直叹气。

“嗯,没注意到他把小刀藏在衣袖里的,”方秋白不觉得多疼,回忆起当时的情形也忍不住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和哪个电视剧学的。”

“还有啊,”他话音一转,右手食指戳上江弘景脑门,“今天上午体育课就被威胁了,你中午不给我说,下午吃饭还不给我说,好在你没蠢到晚上真的去,不然我能被你气得晚上连你一起揍。”

江弘景眨巴眨巴眼睛,似真似假地从挤出委屈的眼泪,眼眶红红地望着方秋白:“秋白哥哥,我不想连累你,你那么好,我不敢和你说、怕你为了帮我受伤。”

他黯然神伤,碰着方秋白手臂的手指甚至能让方秋白感受到他的微微颤抖,“但我没想到还是让你受伤了,唉,我真该死!”

“……”方秋白被他这一出打得措手不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最终神色复杂地用没受伤的右手给江弘景擦了擦眼泪,温声宽慰他,“好了,没事了,我没想去打架,我自己有分寸。只是比警察先到了那么一会儿,本来是觉得这种事该早点了断,真要是打得眼红,我也怕我失手伤了人,毁了我自己的前途。”

“原来他们的手都是被你打断的。”江弘景吸吸鼻子,肃然起敬。

“是脱臼。”方秋白哭笑不得地拍拍他的脑袋,“要是断了才不好办,我就要进局子了。”

江弘景还想说什么,方秋白轻轻一推他肩膀,佯作不耐烦地催促他:“快点去洗澡,你身上什么味道?”

江弘景大惊失色,揪起自己的衣领子跟小狗似的用鼻子贴上去猛闻:“没有啊!我专门从家里偷了我妈的那个衣服香香剂带到宿舍洗衣服用呢,难道不香?!”

他一脸纳闷,说着就要凑上来把衣领子揪给方秋白闻,方秋白受不了地拍开他:“好了好了,你香、你香,你再洗一遍更香,快去洗澡。”

好不容易把人撵进浴室,方秋白的耳朵终于能够清静一刻钟,回到卧室脱了沾灰的外衣裤,准备扔进阳台洗衣机旁的脏衣篓里。

但他拎着衣服站在衣篓子前,想到跟那群小混混动手时,不知道被蹭了多少个有手汗的巴掌印,硬生生被膈应得打了个寒战,于是果断地转头丢进了垃圾桶。

浴室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把方秋白吓了一跳,擡头望过去,听清楚江弘景的声音:“救命啊!秋白哥哥!有鬼!这墙上有东西!!!”

方秋白一头雾水往浴室走,没想到江弘景火急火燎冲完水、囫囵一擦重点部位,浑身湿哒哒地推开门就往外冲,脚下一滑,直直和光着上半身的方秋白撞个正着。

只听仓促的一声“嗳唷”,江弘景揉着额头往后退开几步,方秋白揉着肩膀一寸寸转过头,朝他投来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死亡注视。

江弘景后脖颈一凉,讪讪地干笑两声,眼睛不自觉往浴室里飘:“是、是真的有东西……”

方秋白缓缓地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一言不发地薅过江弘景的脖子走进浴室,浴室白瓷墙面洁白如新,连污痕都不曾有。

江弘景很委屈,半边身体躲在方秋白身后,指了指挂淋浴的那面墙正中央:“可是我刚刚洗澡就看到墙上有东西。是真的!”

眼瞧着方秋白不信,江弘景只好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脚,抓起花洒打开,对着那面墙洒过去。

起初墙面没有任何变化,江弘景开始认定自己是真的见了鬼,所以方秋白现在瞧不见,他气馁又害怕地想跟方秋白说自己的结论。

没想到方秋白若有所思地拿过他手里的花洒,上前一步摸了摸那一块地方,随后把水温调高,那面墙上约莫半人高的幅面上开始随着水流喷洒的轨迹显现出红痕,大半夜还真有些诡异。

江弘景惊呆了,他的目光来回在一脸平静的方秋白和变幻的墙面之间游移,颤声问:“秋白哥哥,这是你养的小鬼?!”

方秋白:“……”

方秋白:“这是房主装修的时候刷上的温变漆,我之前都用的浴缸没怎么用淋浴,没发现有这个。”

被江弘景撞的那点恼火也不知不觉悉数散了,方秋白忍不住感叹:“不过这房主的品味还……挺特别的。”

江弘景没听明白,泪涟涟地望着方秋白:“秋白哥哥,你真厉害。”

方秋白沉默几秒,隐约察觉到江弘景这神奇的脑回路再次发挥作用,应该是油盐不进地认为自己在养鬼。

这短短几秒钟,方秋白想破了脑子也没想出来要怎么解释才能让江弘景的脑回路往科学的方向来转变,索性放弃。

他干脆把江弘景推出浴室,支使着:“我要洗澡了,你去帮我拿睡衣,在卧室床头柜上。”

江弘景惊魂未定地一步三回头迈出浴室,在惊恐和倾羡来回转换的表情中溜进卧室去给方秋白拿睡衣。

已经接近凌晨一点,明天六点不到就要起床去学校早读,方秋白也没心情和时间放水泡澡,索性就着花洒简单冲洗。

明明叫了江弘景去帮忙拿睡衣,却半天都没听见这小子去而复返的声音,方秋白有点纳闷,腰间裹上浴巾准备自己去拿,拉开门却看到江弘景蹲在门口靠着墙。

眼见着他出来,江弘景立马双手捧起睡衣递给方秋白,眼睛里亮晃晃的光让方秋白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他屁股后面长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正在殷切地晃悠着。

方秋白默了两秒,伸手拿过睡衣时忍不住往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语气不由自主放柔:“傻子,在门口守着干嘛?回卧室去睡觉。”

江弘景歪头看了看他,像是在玩什么要从他的表情探索出新发现的游戏,狡黠道:“秋白哥哥,你现在不嫌弃我睡你的床啦?”

方秋白一噎,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自然地别开眼:“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江弘景哼哼着咧出虎牙,开始翻旧账:“你就有,我第一次来你家住的时候。虽然是我先看了鬼片没和你说,可是后来你明明都知道我害怕了,你还要赶我回客房睡!还有上次来,你就让我睡沙发。”

方秋白一边系睡衣扣子,一边好笑又好气地乜江弘景一眼,漫不经心说:“那怎么了?那是我的房间,我就想自己睡,管你是谁呢。”

江弘景站起身,亦步亦趋缀在方秋白身后回卧室,抚摸着心口做出悲伤表情,哀怨地看着方秋白:“可是如果秋白哥哥来我家,我就会邀请你跟我一起睡,因为我觉得我和你世界第一好!现在看来秋白哥哥不这么觉得,还很讨厌我。”

方秋白缺乏被如此倒打一耙的经验,被江弘景似真似假的伤心弄得说不出话,甚至还有几分愧疚心酸,让他不自觉地轻咳一声,安静片刻后轻声说:“我没有讨厌你。”

虽然第一次和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是觉得这小子有点烦人,但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那个时候和江弘景又不熟,所以不作数——方秋白这样想着。

在方秋白过意不去的时候,江弘景嘿嘿一笑,跳起来冲方秋白做了个鬼脸:“我骗你的,我没伤心,我这么讨人喜欢,你怎么可能讨厌我。”

他手脚并用骨碌碌爬上床,躺在本属于方秋白的枕头上,把被子踢得乱七八糟,还积极地拍了拍床铺用邀请的眼神看着方秋白,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快来睡觉呀!”

方秋白缓慢地闭了闭眼,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这臭小子才初二,狗都嫌的阶段稍微有点长了,看在姜篱和江涛的面子上,不能揍。

黑暗中,方秋白躺在江弘景身边,听着两个人彼此一起一伏的清浅呼吸声酝酿睡意,半梦半醒之际,方秋白冷不丁地听到一声很轻的“谢谢你”,这声音实在太轻,像一粒豌豆掉进平静湖面那样,只足以泛起一圈马上就消散的涟漪。

方秋白却没了睡意,他慢慢地转头在黑暗中望向江弘景的方向,虽然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足以感觉到彼此的目光不被阻隔。

江弘景似乎是以为他睡了,但又控制不住喃喃自语一般的絮絮叨叨:“以前没有人帮我出头,大家都说我很笨很傻,原来有人罩着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

“秋白哥哥,你以后也会这么罩着我吗?”

他的嘟囔让方秋白的心融成了一汪水,方秋白还没来得及心软,就听到这人接下来的许愿,说是要保佑方秋白的愿望都实现——

“以奥特曼的名义。”江弘景说,“要是秋白哥哥养的鬼可以别吓我,那我也顺便祝它们茁壮成长吧。”

方秋白忽然又不心软了。

他忍不住拽过被子裹住江弘景结印许愿的手,沉下声音说:“再不睡就去做题,上次给你买的卷子还放外面茶几下头——还有,我再跟你强调最后一次,这里没鬼,你在浴室看到的东西也不是鬼,那玩意儿只是温度高了颜色会变。”

江弘景委委屈屈地“哦”了一声,他只好自己思考了一会儿试图寻找合理解释,最后自圆其说:“好吧,你租的房子太小了,鬼住不下,所以它们被你赶走了。”

方秋白:“……”

他无力再就着这个问题和江弘景掰扯,注意力往江弘景话里的其他内容偏移,语气稍微严肃了几分:“你以前也被这么欺负?”

江弘景认真想了想,说:“没有呀,但是以前没人罩着我,他们还在其他中学里认了哥哥姐姐。”

方秋白心下松了口气,但脑子里弹出些江弘景孤零零一个人玩的可怜画面,有点心酸,他接着问:“那你羡慕他们吗?”

“不羡慕。”江弘景老实道,“我在我爸工地上玩的时候看到过他们。他们五个人早上路过的时候就买了一杯柠檬水,晚上走回来的时候还拿着那杯柠檬水。我悄悄问过班上的同学,她说她去过一次,要在太阳底下走整整一天,买的奶茶只准一个人喝两口,珍珠也只准吸五颗,她出钱买的奶茶所以可以多吸五颗珍珠,后来她脚痛得受不了,就打车回家了,然后她再也没去过。太可怜了。”

方秋白感到一丝荒谬,有点想笑,但他莫名地想维持着在江弘景面前的形象,于是忍着没笑出声,悄悄又在江弘景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我还是最崇拜你,秋白哥哥,你不仅会打人,还会驱鬼,”江弘景绞尽脑汁也不能找出形容自己此刻心情的词汇,只好用最直白的话语来表达自己的仰慕,“你就是我命运般的老婆!我愿意以身相许来报答你!!!”

方秋白:“……我不愿意。”

【作者有话说】

本周更新已奉上~下周四见(下周会开始增加更新量嘟,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