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2章 “我们也香一口”

Chapter42

对于方秋白十八岁的成人礼，方英和邵雍特意提前了一个月预定酒楼，邀请了方邵两家亲友和重要的生意伙伴，方秋白直到生日这天早上回到家才知道这事。父母让他邀请自己的朋友和同学，如果离得不算太远可以派司机去接。

方秋白看着衣橱间里新挂上的定制礼服，很不符合他性格地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但他就是提不起劲，也对这个盛大举办的成人礼高兴不起来。

江弘景晚上还有小测，肯定是不能来的，就算他吵着要来也不行。

至于其他同学和朋友……

方秋白想了很久也想不到几个熟到能当天通知当天就让人家过来的朋友，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到最后一年几乎每天都一起在食堂碰面吃饭的四人组。

无论这个成人礼办成什么样，他只是明面上的生日宴会主角，到最后都会变成觥筹交错的商业联谊，这样的场合他从来就不喜欢，也不适合让张静格来。

比起他的成人礼，他比较担心张静格回家后的境遇。连高中学费都不愿意掏学费的父母，会愿意支持她读大学吗？虽然陆老师说过会保证她顺利读大学，但她最初连陆老师的饭卡都不愿意接，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对了，文萍心和江弘景一样在学校里上自习，也不能来。

还有谁可以今天临时邀请，还不用担心他被打扰的呢？

辰琏？

方秋白脑子里浮起这个名字的时候，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低头去看来电人的名字——辰琏。

“生日快乐。”辰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听起来他心情很好，含着明显的笑意，“这回该不会要做题没有聊天的时间了吧，秋白？”

方秋白愣了两秒，想起来这是当初他中考结束，辰琏给他打电话想约他去市图书馆的时候他拒绝的话，现在听起来，还真是冷漠得不近人情。

方秋白忍不住笑起来，说：“不会。我妈妈说是给我办了个成人礼，我刚刚才知道，你……有时间来吗？如果你还在市里的话，可以让司机接你。”

“你的生日，我肯定有时间。”辰琏顿了顿，问，“你希望我来吗？”

他的问话有点奇怪，方秋白找不出缘由，但还是说：“你是我的朋友，我当然希望你来。”

他思考了下，还是补充了句：“不用带礼物，只是简单吃个饭。”

“要不要是你的事，但送不送是凭我的心意，”辰琏轻笑道，“你给我地址吧。”

挂断电话方秋白就不打算再绞尽脑汁邀请其他人了。突然间没了考试的压力、刷题的任务，空荡荡的时间安排表让他有种无所事事的茫然，支着脑袋在窗台盯着那一瓶墨西哥铁看了半个小时，懒洋洋地去书房打发时间。

书看到一半，方秋白冷不丁地想到江弘景的三模成绩，打开电脑对照着江弘景的错题给他找同类型的变式题。

这一整理就过了一下午，刘阿姨来敲门时他才想起自己把家里的地址给了辰琏，准备五点左右和他一起去酒楼。

“会来得太早吗？”辰琏看他下楼，从沙发上站起身，笑着把包装精致的礼物递给他。

“不会，刚好。”方秋白只好接过，有些无奈地轻叹，“谢谢——不是说不用带吗？你的生日我没有送，我邀请你来也不是为了礼物。”

“我知道，但是我想送。至于我的——你明年给我补上。”辰琏玩笑着和他提出要求，反倒让方秋白心里安稳了点：“好。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我们待会儿一起过去——楼上有个阳光房，我妈妈当作小花园种了点花草，你要顺便看看吗？”

“好啊。”辰琏欣然应邀。

阳光房在方秋白卧室隔壁，准确的说是向外延伸了两米长的露台，露台上靠边砌了一圈花坛，种了藤本月季，枝枝蔓蔓地伸展开来，算是天然护栏了。

蔓延到露台中央的月季绕过支撑起的白色吊椅支架，弯作半扇月洞门的形状，其中交错着垂下半米高的紫藤花，在风中微微摇曳。

辰琏擡眼还能看见方秋白的房间，窗台上放着一只别致的小花瓶，粗看那花瓶似乎只有普通饮料瓶大小，单薄又坚韧地生长出两支四叶草。

看起来更像是在花坛里生长的杂草，方秋白为什么会单独放在自己的房间？

“好了，我们走吧。”

辰琏还没来得及细想，听到方秋白的声音下意识擡头望过去，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很奇怪对吧？这红色太惹眼了，夏天看着怪热的。”方秋白有些无奈地笑起来，手指拨了拨自己领口的那枚紫藤花钻石胸针，“我妈妈喜欢紫藤花。她说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不能随便过。”

天气渐热，方秋白穿了件丝绸衬衫，v型的领口露出半截锁骨线条，过长的衣摆卷了一半在西裤里，宽松的版型在方秋白的挺拔身形上勾出几分慵懒散漫，和他平时在学校表面温和实际疏离的气场截然相反。

“没有，”辰琏的目光从他洁白纤长的脖颈滑落到绕了一圈后在胸口自然垂下的缎带，喉结不自觉地上下一滑，“很好看，这身很衬你。”

很白。

辰琏顿了下，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带着几分局促地转移话题：“志愿你准备填哪个大学的？”

方秋白说完，辰琏暗自松了口气，笑道：“好巧，我也打算报这个，说不定咱们到时候还能做同学。暑假有三个月，你打算做什么？”

“还没想好呢，我弟弟快中考了，我想先陪他考完再说。”方秋白跟他一起往楼下走。

辰琏莫名地想起来刚刚看到的那瓶杂草，轻声接了句：“你对他真好。”

“还好吧，他虽然有点欠，有的时候挺气人，但其实挺聪明的，被我凶过几次之后再给他讲的错题他只要是听懂了就基本上不会再错。”方秋白眉眼含笑，不知是回忆起什么场景，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小孩儿，我爸妈也很喜欢他。”

被辰琏惦记但最终没问出口的那瓶四叶草到江弘景中考结束也依旧安放在方秋白的卧室窗台，他没有翻土去看那份礼物是什么。比起昂贵的物品，这株幸运草要珍贵得多，好不容易长出茎叶，他不舍得破坏。

“秋白哥哥，我不敢看，你就直说我的分能不能上九中吧。”江弘景两只手捂脸，分开食指和中指从中漏出眼睛紧张地盯着方秋白。

“你自己考成什么样心里没有数吗？”方秋白好笑地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现在太卡了，网址进不去，再等会儿。”

“我从考场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发挥得可好了，就算我不是状元，好歹也捞个榜眼吧，”江弘景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结果考完的那天下午文萍心和女班长在对英语的选择题答案，我一听，怎么这么大一串和我的都对不上啊！我就感觉我可能要完蛋了。”

“我妈说，要是我中考掉链子，就把我做成竹笋炒肉吃了。”江弘景哀嚎，“你可要帮我拦住她！”

方秋白眼睛盯着电脑，隔五秒就刷新一次，终于卡了进去，他没功夫宽慰江弘景，视线一寸寸扫描过成绩页面。

方秋白迟迟没说话，江弘景颤颤巍巍地挤出尖叫鸭一般的声音：“怎么样啊秋白哥哥？我总不会差到连普高线都没上吧！”

方秋白终于动了，笑意从他眉眼间漾开：“如果今年不是人人都发挥超常的话，应该是稳上九中了。”

江弘景猛地松了口气，下一秒欻地凑近屏幕去看自己的分数，反复确认，差点瘫坐在地上，出乎方秋白意料地抽噎了起来：“呜呜呜呜吓死我了……”

方秋白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看他哭得乱七八糟的模样有些想笑，但还是抽过纸巾去给他擦眼泪，软和了语气：“是你的水平。你三模的卷子我之前看的时候就大概预估了你在什么成绩范围。而且你想想，平时月考的时候你也基本上可以维持排名在年级前四百，这个排名只要你正常发挥，在咱们市里排名不会掉出前三千，进高中部是绰绰有余的。”

“那按这个成绩以后可以和你上同一所大学吗？”虽然没掉眼泪了，但江弘景还哽咽着，听起来凄惨不已。

方秋白脸上的笑意骤然一滞，他很想给一个积极肯定的答案，但他不想欺骗江弘景。

“虽然能上九中，可这个成绩是不是还是很差啊？”江弘景仰起脸，泪眼朦胧地望着他。

方秋白摸了摸江弘景的发顶，认真道：“那你得多付出些努力了。”

“我肯定会努力的！”江弘景信誓旦旦地承诺，又哭丧着脸问，“万一真的考不上你的学校可怎么办啊？”

“我会帮你提成绩的，”方秋白说，“如果真的不行，也可以在一个城市读书，不也很好吗？”

江弘景听着听着又想哭了，最后是方秋白无奈的一句“好了，刘阿姨还特意做了你爱吃的菜，要去看看吗？”立竿见影让他止住了抽泣，拍拍屁股腾地坐起来拽着方秋白往楼下跑，带着鼻音撒娇喊着：“刘阿姨——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暑假的两个多月，江涛和姜篱带着江弘景出去旅游了半个月。方英和邵雍公司里忙走不开，照例给方秋白的卡里打钱，方秋白顺便把驾照考了，又用了一半的暑假时间给江弘景提前预习熟悉高中的知识，辰琏也隔一两周就约他出去吃饭——两个人毫无悬念地录取了第一志愿，只是专业不同。

方秋白开学时间比江弘景要晚，和姜篱江涛一起送江弘景去高中部报道那天发现江弘景恰好吊车尾进了实验班，进教室看到了自己的班主任陆瑞安。

擡头看见方秋白的陆瑞安还愣了几秒，笑着顺势安排方秋白来替他给新生登记发饭卡：“你今天怎么来了？还没开学吗？”

“送我弟弟来报道，没想到这么巧，现在您是他的班主任了。”方秋白坐在他旁边，将新收到的学生档案按顺序码好。

“我不做班主任了，今天是给他们班主任杨老师替班，她家里有点事来不了。”陆瑞安笑着叹了口气，“带你们这一届我就没睡过几个整觉，还好今年有新来的老师，学校安排了她来当班主任，我就负责带这个班和隔壁四班的语文。你弟弟来了吗？怎么没看见他？”

“刚刚被路过的岑老师叫去搬教材了。”

陆瑞安又问了他的未来打算：“你的成绩一直都不让人担心，静格也是个好孩子，争气去了s大的师范专业。你最近还有和她联系吗？”

“联系得不多，前两周她给我打电话一起吃了个饭，她暑假去做机构助教的兼职了，说是申请了助学贷款，以后会越来越好的。”张静格给他打电话的语气有明显的忐忑，但并不怯懦，说是还要攒生活费，只能请得起他吃普通的川菜馆，想感谢他对自己的帮助，比起方秋白与她交流的初印象，整个人舒展自信了不少。

饭桌上张静格也和他简单提了之后的计划，除了生活费，还想能多做点兼职就做点，好攒钱把当初陆瑞安给她负担的生活费给还了。

方秋白本来想劝她说班主任的性格应该不会收，但这是张静格自己的安排和决定，他无权干涉，推荐她也可以投简历去公司的线上实习提前攒攒经验，也还能有一份收入。

“那就好。”陆瑞安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在她还有个姑姑，在外省上班，平时没什么时间能管，不过她还是对这个侄女挺照顾的。”

“陆老师好！”一声洪亮的问候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两人齐刷刷擡头，瞧见笑容灿烂的江弘景。

“弘景是吧？来，你的学生档案给我。”陆瑞安对他笑了笑，“领了饭卡之后按照目录单子把教材拿了，注意别有遗漏。”

“好嘞！”江弘景向旁边走了一步，对着面前的方秋白挤眉弄眼，“这位同学好眼熟，不会也是我们班的吧？”

方秋白既无语又想笑，把新饭卡拍在他手心：“你倒是想得很美。”

“你哥原来可是班里的榜样人物，你未来这三年可别掉链子，要努力延续你哥的辉煌。”陆瑞安被他逗笑。

开学的第一周九中安排了初一和高一同时进行军训，方秋白特意叮嘱了江弘景要带齐东西，又不放心地在大部队出发的当天早上去了学校。

班主任们还在开会没全部过来，方秋白在统一集合的学校门口找到江弘景，再三叮嘱他在军训的时候不要和教官顶嘴，也别乱接话在班级里逗乐子。

江弘景笑嘻嘻地说记住了。

“真记住还是假记住？”方秋白拧眉，“你在往哪儿看？”

江弘景的视线“流连忘返”地从树下的一对再续前缘的小情侣身上收了回来，突然凑到方秋白耳边说：“遵命老婆！”

方秋白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我就不该管你，小狗崽子，再在外面这么嘴欠信不信腿给你打折。”

余光里的那对小情侣又贴了贴脸，江弘景看得新奇又心痒，表情十分乖巧，长臂一伸勾住方秋白的脖子往自己这边一拽，在方秋白猝不及防地撞上他胸口的时候有样学样地去贴他的脸，低声笑道：“那秋白哥哥，我们也香一口。”

方秋白顺着他的视线望见了那对小情侣，总算是知道了江弘景怎么突然又发病过嘴瘾，他推开江弘景，无奈地压低声音警告他：“少在外面发疯。”

“江弘景！快来这边集合了！”女孩的声音清脆地响起。

方秋白望过去，想起这是江弘景班上现在的班长。开学那天她一个人来学校报道，江弘景在路上看到她艰难地拖着行李，二话没说拎过来送她到女生宿舍门口。女生很感谢他，发现两个人是一个班之后还在开学摸底考之后给江弘景分享学习经验。

后来在竞选班长的时候江弘景第一个举手给她投票，还热情地呼唤周围的人一起投。

班上有几个江弘景初中的女同学，看见他这样便也跟着投票了，其他不认识的人悄悄地好奇问他为什么这么支持这个女生，江弘景潇洒地一甩被方秋白勒令剪掉的刘海：“她一看就很有领导气场，我哥就这样，我觉得她比赵煜更适合做正班长，让赵煜做副班长吧。”

“可赵煜是你室友啊。”问的人被他的评判标准听得一愣。

投票结果出来，女生顺利当选，江弘景一边热烈鼓掌一边说：“对啊，他还是室长呢！他还是个好人。”

“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啪。

方秋白轻轻一拍江弘景的书包，顺势将他往前一推：“去吧，集合了。”

他目送江弘景小跑到女班长身边，和她说说笑笑往集合的地点走，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说】

这周更新还是一万字，但是单章字数有点多，所以只有两更~今天和周六更。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