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噩梦
沈星遥捧着温热的粥碗,指尖蹭着碗沿的弧度,忽然用勺子轻轻敲了敲顾珩的手背。他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声音低低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莫名多了些平时没有的软糯:“明天……”
顾珩正低头收拾着药箱,闻言擡眼看他,发现少年耳尖红得快要滴血,连握着勺子的手指都蜷了蜷。“明天怎么了?”他故意放慢动作,看着沈星遥把脸埋得更低,几乎要蹭到碗沿。
“明天早上……”沈星遥的声音细若蚊蚋,尾音拖得有些长,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晃动感,“你……能不能带早餐过来?”他说完这话,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干脆把整个脸都藏进被子里,只露出一截泛红的后颈。
顾珩手里的动作顿住,忍不住笑出声。他凑过去,指尖轻轻戳了戳沈星遥露在外面的耳垂:“嗯?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被子里的人明显僵了一下,半晌才闷闷地哼唧了一声,声音带着点被戳穿的恼羞:“就、就说让你明天带早餐……”他越说越小声,最后几个字几乎要融进被子里,“要学校门口那家的豆浆油条,加两个糖糕……”
这哪里是平时那个说话惜字如金的沈星遥?顾珩看着被子边缘微微晃动,像是里面的人在不安地扭捏,心底的暖意几乎要溢出来。他伸手轻轻拍了拍被子:“好,”他故意拖长了音调,声音里带着笑意,“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早餐?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顾珩!”沈星遥猛地从被子里探出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眼里还带着点没消的睡意和被逗弄的嗔怪,“你明明听见了!”
顾珩看着他这副难得的娇憨模样,终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穿过柔软的发丝,能感受到少年微微发烫的体温。“听见了,”他低笑着应下,语气里满是纵容,“明天早上,豆浆油条加两个糖糕,准时送到。”
沈星遥这才满意地哼了一声,重新缩回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顾珩。他看着Alpha收拾东西的背影,忽然觉得被子里的温度又升高了些。明明是很简单的要求,却让他紧张得心跳漏了半拍——大概是发烧之后,连伪装高冷的力气都没有了吧。
顾珩收拾完东西,转身看见沈星遥还眼巴巴地看着他,忍不住又凑近了些:“还有事?”
沈星遥连忙摇摇头,却在顾珩转身时,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句:“……要热的。”
顾珩脚步一顿,回头看他时,少年已经闭上眼假装睡着了,嘴角却悄悄扬起一个极小的弧度。Alpha站在床边看了他许久,才轻轻带上房门离开。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沈星遥躺在床上,想着顾珩刚才带着笑意的眼神,后颈腺体处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酥麻感。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烫得厉害。大概……明天的早餐,真的可以期待一下了。
半夜三点,沈星遥是在一阵剧烈的心悸中惊醒的。
黑暗里,他猛地坐起身,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后颈腺体处传来熟悉的抽痛——那是十二岁那年母亲离开后,刻进骨子里的应激反应。梦里的场景还在眼前晃荡:母亲蹲在玄关系鞋带,指尖划过他后颈的温度明明还在,下一秒却只剩空荡荡的门框,和父亲摔碎酒瓶的巨响。
“妈……”他下意识喊出声,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碎成气音。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影,像极了母亲信里说的“星星的光”,却冷得像冰。沈星遥抱着膝盖缩在床头,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驱散梦境的残影。可那些画面却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父亲醉酒的怒骂、母亲留下的铁皮饼干盒、砖窑里冰冷的刀刃……
“呼——呼——”他大口喘着气,后颈腺体不受控制地逸散出微弱的“寒月引”,带着浓重的恐慌气息。自从母亲离开后,这个噩梦就像跗骨之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将他拖回那个被遗弃的清晨。
突然,卧室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廊灯的光漏进来,照亮了顾珩披着睡衣的身影。Alpha大概是被他的动静惊醒,手里还拿着杯温水,走到床边时,能清晰地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
“又做噩梦了?”顾珩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异常温柔。他把温水递过去,指尖触到沈星遥冰凉的手背,“梦见阿姨了?”
沈星遥没说话,只是接过水杯,却因为手抖得厉害,水差点洒出来。顾珩见状,干脆坐在床边,轻轻揽过他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熟悉的“炽霄”信香裹过来,温热的气息像壁炉的火,一点点驱散他身上的寒意。
“没事了,”顾珩拍着他的背,掌心隔着薄薄的睡衣,能感受到少年身体的颤抖,“只是梦而已。”
“她又走了……”沈星遥终于开口,声音闷在顾珩的颈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又留我一个人……”
顾珩的心猛地一揪,收紧了手臂。他知道沈星遥对母亲的执念有多深,也知道那个缺失的角落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不会的,”他低声安抚,指尖轻轻揉着沈星遥后颈的旧疤,“我在呢,不会留你一个人。”
“寒月引”的信香里还残留着恐慌的冷意,却在顾珩的“炽霄”安抚下,渐渐渗出一丝依赖的甜。沈星遥攥紧顾珩的睡衣衣角,把脸埋得更深,听着Alpha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以前……”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哽咽,“以前她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晚上……”
顾珩没说话,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他知道,再多的安慰在根深蒂固的创伤面前都显得苍白。于是他只是轻轻拍着沈星遥的背,一下又一下,像母亲当年哄睡时那样。
不知过了多久,沈星遥的呼吸渐渐平稳,后颈腺体的抽痛也缓解了许多。他擡起头,眼睛还是红红的,却不再像刚醒来时那样空洞。顾珩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痕。
“还冷吗?”
沈星遥摇摇头,却没有松开攥着顾珩衣角的手。顾珩笑了笑,帮他掖好被角,然后躺下来,把人揽进怀里:“睡吧,我陪着你。”
黑暗中,沈星遥能清晰地感受到顾珩的体温和心跳,还有那股让他安心的“炽霄”信香。他慢慢闭上眼,这一次,梦里没有空荡荡的门框,只有温暖的怀抱和沉稳的心跳声。
半夜时分,沈星遥在睡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单薄的被子被他一脚踢到了床尾。深秋的夜风格外凉,顺着敞开的窗户溜进卧室,拂过他露在外面的脚踝,让他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后颈腺体处的皮肤轻轻颤了颤。
睡在一旁的顾珩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动静。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沈星遥蜷成一团,被子却远远地掉在床尾,露出一截穿着单薄睡裤的小腿。Alpha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捞过被子,轻轻盖在少年身上。
可他刚躺下没多久,身边的人又不安分起来。沈星遥皱着眉,似乎在做什么激烈的梦,两条腿不停地蹬着,被子又被他踢到了一边。这一次,连身上的睡衣都被蹭得往上卷,露出了腰线处一小片白皙的皮肤。
顾珩彻底醒了。他坐起身,看着沈星遥无意识踢被子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想起白天沈星遥还板着一张脸说他“睡觉不老实”,现在倒好,自己踢起被子来比谁都厉害。
他没有立刻把被子盖回去,而是先起身关上了窗户,挡住了外面的冷风。然后回到床边,耐心地帮沈星遥把被子重新盖好,还特意把被角掖得严严实实,防止他再次踢开。
可没过十分钟,熟悉的动静又传来了。沈星遥嘴里嘟囔着什么,眉头紧锁,两只脚在被子里乱蹬,眼看就要把刚掖好的被角踢开。顾珩眼疾手快,伸手按住了他的脚踝。
“沈星遥,”他低声喊了喊,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别踢被子了,会着凉。”
睡梦中的人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动作顿了一下,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往他这边蹭了蹭,把脸埋进了顾珩的肩窝,后颈腺体轻轻蹭过他的锁骨,逸散出一丝清冽的“寒月引”信香。
顾珩身体一僵,低头看着怀里蹭来蹭去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臂,轻轻环住沈星遥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他靠得更紧一些。
“这下踢不动了吧。”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拍着沈星遥的背。
大概是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全感,沈星遥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这次,他没有再踢被子,而是像只慵懒的猫,蜷缩在顾珩的怀里,后颈腺体处的皮肤贴着Alpha的胸膛,时不时蹭一下,像是在寻求安抚。
顾珩看着他熟睡的侧脸,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白天那个高冷疏离的沈星遥,此刻却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不仅会做噩梦,还会踢被子,需要人好好看着。
他收紧了手臂,将沈星遥抱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在他的发顶,闻着他发间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清冽的“寒月引”信香。
“睡吧,”他低声说,“我看着你,不会让你着凉的。”
这一夜,顾珩几乎没怎么睡踏实,时不时就要醒来看看身边的人有没有踢被子。但看着沈星遥在他怀里睡得安稳的样子,那些因睡眠不足而产生的疲惫,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也许,照顾这个半夜会做噩梦、还喜欢踢被子的少年,已经成了他生命里最心甘情愿的责任。而那个总是用高冷伪装自己的沈星遥,也在某个人的怀抱里,慢慢露出了越来越多不为人知的、柔软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