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有两个请求
尹漫很配合,被几个保安架到员工休息室时，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大喊冤枉。
员工休息室的大门被重重合上之后，周围一圈人像盯犯人一样戒备地盯着她的时候,她才缓缓开口：“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有那么一瞬间，孙艳也以为这是误会。
哪有人被抓了还如此淡定，不哭不闹也不为自己辩解，在一群人的目光审视之下,心不慌气不乱地询问是否有误会。
这要真是小偷，那心里素质也忒强了。
站在旁边的曹红枝看出主管孙艳的犹豫，立即尖着嗓子气势汹汹朝尹漫嚷了一声：“你别装了！就是你！被抓了想装糊涂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们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孙主管，你可别被这种惯犯给骗了，他们的脸皮通常比牛皮还厚,最擅长扮演无辜博同情。”
这一嗓子让孙艳猛地回过神。
她目光落在对面的人身上,板起面孔：“既然被抓到，你就全部老实交代了吧。”
“交代什么？”尹漫问。
不等孙艳发话,一旁早就看不过眼的曹红枝气愤地蹦出来,指着尹漫的脑袋一通狠骂：“嘿你个小偷,给你脸你还不要脸了！”
“你每次过来都穿这一身，都戴个口罩,做贼似的在超市里东蹿西蹿,你以为你做得小心没人瞧见？我告诉你,我都瞧见好几回,别以为咱们没人证！”
“我劝你还是好好交代清楚，要是敢弄虚作假，我们现在就把你送去警察局！”
仿佛看不惯面前的人始终戴着口罩遮掩面容，曹红枝一个箭步蹿上前,以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速度刷地一下扯走口罩。
“敢做就要敢当，我要让大家都看看你这个小偷是什么德行！”
话音刚落，曹红枝就愣住了，不止她，在场的所有人望着这位“小偷”的面容都愣了一下。
五官端庄，气质大方，与想象中畏畏缩缩见不得人的小偷形象相去甚远。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太像一个鬼鬼祟祟偷东西的人。
孙艳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该不会真抓错人了吧？
她阅人无数，有点眼力劲，对方怎么看都像个正经人，根本不像小偷啊！
“呵，看来老祖宗的话说得没错，人不可貌相，你这姑娘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尽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曹红枝的一声怒喝让在场所有与孙艳抱有同样想法的人都沉默下来。
的确，人不可貌相，以外貌来判断人品有失公允。
大家看向尹漫的眼神顿时变得更加痛心疾首，多标致的姑娘啊，好好的正道不走，怎么偏偏要走歪路。
尹漫没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她只定定望向曹红枝一人。
对于对方突然粗鲁扒掉她面上的口罩这一行为，尹漫心里不悦。
这个人不由分说，几次三番给她定罪名，似乎恨透了她。
尹漫盯着对方整张脸，微微凝眸，目光中透出一股严厉的审视。
从对方一大串气愤的指责中，她大致明白整个事情，走上前居高临下盯着对方的额头，严肃地质问：“你口口声声指责我是小偷，请问你有什么证据？”
曹红枝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小半步。
这姑娘比她高一个脑袋，板起脸时身上一股肃杀的气质，很有压迫感。
想到周围都是自己人，主管孙艳也还在场，曹红枝自觉有底气，不由地装腔作势挺了挺胸膛，“我亲眼瞧见的，难道还看错了人不成！”
尹漫冷哼，“你刚才说我过来总是穿这一身，总是戴个口罩，说明你根本没见过对方的面容，只靠相似的着装打扮就给人定罪，是不是太草率了？”
曹红枝一听就不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抵赖，还是说我撒谎？呵，你究竟有没有偷东西，我究竟有没有说谎，咱们报警让警察查一下就够了，我就不信你家里没放着那些赃物！”
尹漫掀起眼皮缓缓睨她一眼。
“那行，如果证实我没偷东西，你能当众给我下跪道歉吗？”
“你……”曹红枝气得哽噎。
一直旁观的孙艳瞧见曹红枝稍稍败下阵来，立即朝身边的几个保安使眼色，“快，你们继续去守在门口。”
要是因为抓错人而错过真正的小偷，那就误大事了。
尹漫瞧着准备离开的几位保安，哼笑，“这个方法太笨了。”
“哦？怎么说？”孙艳显然来了兴致。
曹红枝一瞧，主管孙艳打算站在对方的立场，顿时警戒大作，这抓小偷的方法是她想出来的，前两天主管还夸她聪明有想法，今天在别人眼里就成了笨方法，这让她怎么忍？
不等对方接话，曹红枝白眼一翻，先出声开怼：“怎么就是笨方法？”
尹漫上下打量这个几次三番跳出来打断她对话的女人，很好奇：“这方法是你想出来的吗？不然我想不明白这么明显的漏洞你为什么看不出来。”
曹红枝一噎，刚准备反驳，又听得对方道：“捉贼捉赃，就算人抓住了，你有证据吗？”
“我说了，直接报警，让警察去查，肯定能在家里找到还没用完的赃物！”曹红枝信誓旦旦地说。
“你怎么确定那些是赃物？”
曹红枝冷哼：“来咱们超市买东西都有正规票据，至于偷来的东西，肯定没有。”
“我要说票据丢了呢？”尹漫反问。
曹红枝气得满脸通红：“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没有票据，那就是偷来的！”
“谁主张谁举证，既然你认定别人是小偷，那就请你出示你的证据，而不是让别人自证，如果你没证据，罪名就不成立，你这样胡搅蛮缠，小心别人反告你诽谤。”
尹漫摇摇头，不想再和面前这个法律知识淡薄的员工纠缠，她偏头看向孙艳，诚恳道：“孙主管，我能和您单独谈谈吗？”
听了尹漫一席话，孙艳才察觉到曹红枝这个方法里面竟然隐藏着这么多漏洞，她有些后怕，挥挥手让休息室里的人都出去。
空间里顿时只剩下两人，孙艳请对方入坐。
刚坐下，尹漫便问：“您是不是在为超市猖狂的小偷烦恼？我有个方法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一听？”
孙艳现在最愿意干的事情就是听人提意见抓小偷，她求之不得，“当然愿意！”
尹漫开门见山：“既然超市学习的是国外管理经验，怎么不顺便引进监控呢？”
这年头，监控对于大众还是个陌生词。
在监控没有普及的年代，有些人连这个词听都没听过，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好在孙艳不算见识短浅，知道这个东西。
可她也仅仅限于知道而已，从没想过要把监控安装到超市里来。
“这种设备很贵吧？而且很难弄到吧？”这是孙艳对于监控的唯二印象。
好东西总是又贵又难搞到手。
尹漫耸耸肩，“的确贵，不过这要看贵公司怎样抉择，与其承担被偷的风险，不如把这部分的损失用于购买监控设备，这是亡羊补牢的举措。”“至于很难弄到这一点，对于普通人可能t是个问题，但是对于贵公司应该不难，贵公司董事的弟弟在国外留学，应该不难解决这个问题。”
“还有更加重要的一点，这个建议你提了，可不可以施行，并不在于你。”
最后一句话听得孙艳心头一震。
她咬着下唇仔细琢磨，越琢磨越觉得对方话里有深意。
是了，这个建议提上去，不能办下来，那是高层们的问题，是他们嫌贵不批，如果能办下来，那她也算是提供了一个好建议。
怎么想她都稳赚不亏！
孙艳越想越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不用过多担责的好办法，她心里的兴奋劲刚刚冲上来，想到领导们给她下达的这个月的指标，立即就垂了脑袋。
“你这个方法好是好，可来不及啊。”
大公司申报购买设备，特别是这种贵重的设备，还得层层审批，一套流程走下来，就算能通过，设备最早也得明年才能拿到。
可她年前这一个月是有任务的啊，年前这一个月不能有效制止小偷，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干到明年等设备过来。
孙艳苦笑，“唉，实话跟你说，重点是年前这一个月。今天咱们抓小偷就是为了杀鸡吓猴，敲山震虎，只不过闹出这么个乌龙来。听你一说，这方法也不能用。”
“怎么不能用？”尹漫挑眉：“杀鸡吓猴的重点是吓猴，至于鸡是真杀还是假杀，没那么重要。”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落在孙艳耳边，震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她几乎是立即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但她从来没主动往这个方向想过，孙艳不由得多看对面的人几眼。
“说句心里话，你的方法很实用，我真的非常……”
似乎料到对方接下来的话，尹漫截过话头：“孙主管，先别急着感谢我，我并不是无偿提供建议，我有两个请求。”
孙艳一听，整个人有点懵。
要不是抓小偷的活动是她一手策划的，她都怀疑这一切是面前这个女人想要她答应请求而使的计谋，怎么对方比她还要游刃有余？
“什么请求？你说。”孙艳表情淡了几分。
尹漫也没客气，“我进超市前看到有顾客出去时捧着蓬松的棉花糖，想问问超市里应该有制作棉花糖的机器吧？我能不能有资格购买一台呢？”
原来是这样的请求，孙艳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还以为对方狮子大开口想要酬劳，或者是想在超市里谋个职位，要是对方提这样的请求，她半点不会答应，毕竟这建议还没提上去呢，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不过看来是她想多了。
对方没要任何物质上的条件，提到棉花糖机甚至还想出钱买。
看来不是个爱贪小便宜的人。
在对对方的印象九转十八弯之后，孙艳又高看对方几分，她笑道：“咱们并不售卖棉花糖机，超市只有一台，放在食品区，制作现成的棉花糖包装好之后再卖出去，如果你真想要，我可以把库存的一台送给你。”
“谢谢。”尹漫笑得很灿烂。
望着对方真诚的笑容，孙艳有一瞬间晃神。
这姑娘笑起来还真好看。
孙艳回过神，咳了咳，“那你的第二个请求是？”
尹漫闻言，慢慢收敛笑容，轻轻吐出几个字。
——
谈话结束，员工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孙艳率先走出来。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曹红枝赶紧凑上去，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就被孙艳一把薅到墙边，“小枝，你进去给人陪个不是。”
曹红枝一听就要炸毛。
凭什么啊，她刚才在众人面前被对方无情甩了脸面，这会儿还要她进去好声好气给对方赔不是？
她不干！
孙艳一眼就看出曹红枝心里的不情愿，她拉下眉眼，板起脸色，“今天的主意谁出的？真按你说的做差点酿成大祸，这责任你不该承担？我没追究你的过错，只让你陪个不是已经是给了你极大的宽容，你别让我为难。”
毕竟人家第二个请求只是想要个道歉而已，孙艳觉得这不算什么大问题。
在孙艳眼中可能不是大问题，但对于曹红枝而言，实在是个令她颜面扫地的窘境。
曹红枝紧咬着牙根，一颗心哇凉哇凉。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她现在只是个小小员工，主管发话，她有什么资格拒绝呢？
曹红枝硬着头皮踏进员工休息室，将脑袋垂得低低的，声音宏伟响亮地给对方赔了个不是，“对不起！”
尹漫一怔，望着面前的人出神。
没想到还是个能屈能伸的，要是功利心没这么强，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
“做人踏实些。”尹漫拍拍她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走出超市，尹漫捧着一台新的棉花糖机，开开心心地回了杂货铺。
棉花机就摆在杂货铺外面，尹漫试着动手，卷了一两团蓬松的棉花糖，插在机器前方。
她一边试用新机器，一边擡头朝路口张望，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附近小学放学，成群结队的小学生背着书包，戴着红领巾，浩浩荡荡从杂货铺前面的街道走过。
被洁白蓬松的棉花糖吸引，很快有一群小朋友簇拥过来。
其中一个胖乎乎的十来岁的小男孩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块钱，想也不想地递给尹漫，“大姐姐，你这个棉花糖多少钱一个，我要两个！”
尹漫望着面前圆乎乎的小脑袋，笑着摇头，“这个棉花糖不卖。”
在一众小朋友错愕的眼神中，尹漫继续道：“不过呢，你们要是让你们的家长来我杂货铺里买东西，那我可以免费送你们一个。”
“买什么东西都可以吗？”小男孩昂着脑袋问。
“嗯，什么东西都可以。”
尹漫话音一落，那小男孩拔腿就跑。
背着书包跑得气喘呼呼的小男孩绕过几个拐角，停在一家二楼小院前，他站在门口叉着腰大喊：“妈！妈！”
回应他的是一道低沉的男声，“别喊了，她去串门了，有什么事？”
章琛从卡车后面走出来，盯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章小明，忍不住皱眉：“跑这么快做什么，后面有狗在追你？”
胖小子章小明使劲摇头，他猛地扎进厨房，将一瓶他妈新买来的没开封的酱油利索地藏到柜子最里面，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来，一脸乖巧：“小叔叔，家里没酱油了，你去买一瓶吧。”
“对了，去尹记买，别去张记！”
章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