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2 收账

第32章 032 收账

尹漫站在会场门口, 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如果林宇绅真的回国了,为什么没来找过她?

那辆车会是林宇绅的车吗?那车里的人会是本该在国外留学的林宇绅吗?

尹漫并不确定。

对方只留下一个神似的侧脸。

或许是相似的人,或许是她看错了。

但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件事可能没这么简单。

尹漫转身往回走。

返回办公室时, 薛如礼正同助理沟通,似乎在责备助理刚才办错事,尹漫的去而复返打乱了薛如礼的节奏。

他盯着门口的人,“尹小姐, 还有其他事?”

尹漫走上前,斟酌片刻:“薛董事,我能不能看看与会名单?”

“与会名单?你看这个做什么?”这虽然不是什么机密, 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能窥探。

薛如礼刚要拒绝,听得尹漫抢先道:“就当是刚才无意帮薛董事一个小忙的报酬吧,生意谈不成, 不知道这点小要求薛董事能不能帮帮忙?”

咽下嘴里拒绝的话, 薛如礼沉默着招了招旁边的助理,“名单拿过来给尹小姐过目。”

被尹漫横插一脚, 正被追责的助理躲过一劫, 乐得为尹漫帮忙, 连忙从一堆文件中将与会名单找出来,递给尹漫。

“谢谢。”

尹漫接过名单, 仔细查看。

一路探下去, 没有林宇绅的名字。

倒是看到一个更加熟悉的人名。

原来尹念春也参加了这次交流会。

尹念春是什么时候和薛家扯上关系的?还是说服装厂现在的经营规模已经足够让薛家认定为有价值的合作伙伴?

没有从名单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尹漫道谢之后, 很快离开。

她回到杂货铺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出纸笔和信封,给林宇绅写了一封信。

准备去邮局寄信时,正好碰见章琛过来找她。

“老陈让咱们过去商量些细节。”章琛靠在杂货铺外面等着,显然是让尹漫现在一起过去的意思。

尹漫直言:“你先过去吧, 我去邮局寄封信,寄完再去找老陈。”

章琛盯着她手中的邮票,眸子眯起:“你是寄到国外?”

尹漫微笑,“是啊,好久没给林宇绅寄信了,说到底咱们终究有婚约,年关将近,总要问一问他的近况好不好。你不是也认识他么?要不要让我顺带捎两句话给他?”

对方一双眸子亮晶晶望着他,好似一切都挺自然。

章琛却兀地笑了。

她竟然在套他的话。

“不关我的事。”

林宇绅近况好不好,不关他的事。尹漫知不知道林宇绅回国了,也不关他的事。

留下这一语双关的话,章琛耸耸肩走了。

走了几步,他回过头,看到尹漫匆匆往邮局方向去,忍不住出声叫住她。

“问你个问题,你讨厌别人欺骗你吗?”

对于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尹漫从中领悟到一些蛛丝马迹,想也不想地说:“非常讨厌。”

她等着章琛接下来的话,章琛却什么也没说,只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笑。

尹漫笃定他知道些什么,但他一张嘴坚硬如铁,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谁都撬不开。

算了,还是先送信吧。

尹漫拿着信封去了邮局,询问最快多久能到达国外。

邮局人员告诉他,接近春节,寄信的人特别多,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送出去。

也就是说,收到回信怎么着也得等上一个月。

也行吧,至少年前这一个月能安生一点。

无论什么情况,年后再做打算。

尹漫不知道的是,这封信不到晚上就落入林宇绅手中。

起因是邮局里有位林宇绅的同学,在林宇绅回国邀请同学相聚的时候被邀请,知道林宇绅已经回国的消息。

他瞧见有人给林宇绅写信,估摸着也许是重要的事情,直接将邮件送到了林宇绅现在的地址。

信件是管家最先收到,管家将这件事报告给刚回来的王诚。

王诚看到写信人署名,内心一惊。

直觉这件事有点大,想要汇报给林宇绅。

可惜这个时候的林宇绅正在餐厅中与尹念春共进晚餐,餐厅位置还是他亲自去订的。

王诚盯着信封上刚劲有力的几个字,颇有种坐立难安的感觉。

尹漫怎么会突然给林宇绅寄信,难不成是发觉了什么吗?

也是,以林宇绅现在的活动情况,被发现估计是迟早的事情吧?

他很想拆开看看尹漫到底在信中写了什么,可惜他不能拆。

等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林宇绅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尹念春。

正想把尹漫寄信的事情报告给林宇绅的王诚及时刹住话头,不动声色将信封藏到身后,默默看着两人去书房。

两人不知道在书房谈些什么,时不时有笑声传出。

片刻之后,林宇绅一路笑着将尹念春送至门外,吩咐司机送人回去。

等人走后,林宇绅收敛脸上的笑,将王诚叫到书房,“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刚才王诚藏信的小动作根本没瞒过他。

王诚这才将信封递了过去,“尹漫小姐的信。”

林宇绅一惊,“她送到这里的信?”

“不是,是送到邮局,邮局有位你的同学,看到是你的信,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就直接拿了过来。”王诚连忙解释。

林宇绅这才缓和神色。

他还以为尹漫已经知道他回来的消息,连信都直接送到家里来。

原来并没有,只是他邮局的同学帮忙而已。

林宇绅恢复一贯的冷静,慢条斯理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一目十行t。

随后将信件折起来,塞回到信封中,又将信封递给王诚,“送回到邮局,走正常流程就行。”

全程什么都不知情的王诚接过信,心里仿佛一只猫爪在挠痒。

他的职业本能告诉他不应该多嘴相问。

但他又实在好奇。

最终还是没忍住,“先生,信里尹小姐交代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林宇绅瞥他一眼,“没什么,只是问我什么时候回国。”

王诚眸子一沉,“是不是尹漫小姐察觉到了什么?”

林宇绅轻笑,“不太可能。”

以尹漫的性格,若是真认定他已经回国,哪里会这么迂回地给他回信求认证,怕是会直接找到他当面对峙。

说起来,尹漫一向不喜欢别人骗她。

现在他的所作所为,大概全是不讨她喜欢的举动。

原来他无意间早就做了选择。

既然这样,不妨将爆发的时间推迟一点。

“别问太多,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是。”王诚捏着信,一声不吭退了出去。

另一边的尹念春,正坐在林宇绅的高级轿车上,被司机送回家。

窗外夜色撩人,红灯酒绿,衬出尹念春一张笑逐颜开的脸。

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忍不住把包中的礼物盒掏出来,这是刚才林宇绅在书房中送给她的礼物。

里面是一只玉镯子。

据林宇绅的说法,这是他远在港城的母亲准备的礼物。

毫无疑问,这应该是林宇绅母亲为林宇绅未婚妻准备的礼物,本该属于尹漫,但是林宇绅现在将玉镯子送给了她。

这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她又不是傻子,这意思再明白不过,她怎么会不知其意。

尹念春又惊又喜,内心达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现在服装厂的生意蒸蒸日上,和港城那边的订单以及与织布厂何先生的合作,都会使服装厂生意越来越好,利润越来越高。

薛家那边目前也搭上了关系,之后服装厂真出了问题,好歹也有个可以依靠的合作对象。

更令人惊喜的是,林宇绅现在已经委婉地表明态度,接下来该是水到渠成吧?

要真和林宇绅在一起,以后服装厂的发展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一切来得太顺利,尹念春有种不太真切的感受。

仿佛整个人像棉花一样软绵绵地飘在天空中,脚没踩地,总感觉不踏实。

摇开车窗,一阵冷风袭来,尹念春不禁打了个哆嗦,瞬间冷静下来。

不行,她不能被短暂的胜利冲昏头脑!

她好不容易重来一次,一定要谨慎行事。

纵然目前一切都顺利得超乎想象,她也要排除潜在的隐患。

尹念春靠在后座的车椅背上,闭上双眼回顾上辈子的事情,还有哪些是重大的威胁呢?

服装厂已经接手,林宇绅已经搞定,薛家已经搭上关系,江德凯那帮人的问题也早就解决,做好这一切,服装厂前期起码不会出什么乱子。

后期的服装厂面临过什么样的困难呢?

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尹念春猛地睁开眼。

是了,她记得上辈子尹漫在全国各处开满分店,甚至在海外也打下基础后,迎来了一位最强劲的竞争对手。

那是余森,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小伙子名校毕业,圈内出名的设计师,刚涉足服装行业,就以最先进的设计理念将尹漫打个措手不及。

余森虽然年纪轻轻,经验不及尹漫,但这人心狠手辣,常做出跌破人眼镜的事,一度搅得尹漫很是费力。

这是尹漫在服装生意上遇到过的最强劲的对手,也是他让尹漫面临过职业最黑暗的时刻。

思及此,尹念春额头冒出一些冷汗。

如果尹漫要全力以赴才能打败的敌人,被她碰上,她有几分把握能赢?

原本她经商能力就不如尹漫,即便提前得知一些事,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要是她对上余森,会有几分获胜的几率?

尹念春心里实在没有胜算。

既然这样,不如提早做另外的打算。

如果最终要变成对手,为什么不提前将对方变成自己人?

尹念春想好了,她要提前将这人收归旗下。

不过,当初成名的时候余森也才二十来岁,年轻得很,这会儿他大概才刚上初中的年纪吧?

不管怎么样,得找到他,培养他。

这是尹念春接下来给自己定下的最重要的目标。

尹漫也给自己定了接下来的目标。

送完信后,她只等年后接到回信,看看信里是什么样的说法,至于年前,她还有好几件事情要办。

首先是去老陈那里看看运输公司的进展。

港城那批货估计得年前要完成运输工作,这个事情拖不得,进度一定要掌握好。

其次是王香华的早餐生意。

这个不需要她操心太多,王香华的早餐摊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每天的生意怎样她都可以直观地观察到。

最近生意如火如荼,没什么好操心的。

最后是账本的问题。

她拿出邱云帆那三部账本翻了翻,决定把上面赊出去的账收一收。

现在快过年了,无论在天南海北,这会儿总要回家过春节,去收账的时候更能碰见人,不至于跑空。

这账本是邱云帆记下来的,上面大大小小给人赊了很多笔账,少的几毛钱,多的几十块,有个叫做程小康的人,在账本上赊了三百八十块钱,两年了,一直没还。

她和邱云帆之间的账已经算清了,但这些欠杂货铺的账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丢了。

这都是钱啊!

现在换了经营人,说不定对方不会买账。

不管怎样,能收回来一笔是一笔。

尹漫决定去试试。

她翻出旧账本,盯着龙飞凤舞的字迹,重新将欠债的人誊写在另外一本崭新账本上。

有时候字迹太潦草,她还会找旁边的王香华帮忙认。

王香华读过几年书,认得几个字,最重要的是,她认得周围的人,能帮着尹漫快速识别人物。

“怎么,你要去收账啊?”王香华看她誊写账本的样子,忍不住问。

尹漫俯在柜台上,点头,“是啊。”

“这些账不收,就都成烂账了。”

王香华闻言,摇摇脑袋,“你那些账,估计难收回来哦。”

能在邱云帆手底下赊账且没被邱云帆讨回账的人,能是什么好德行。

尹漫笑笑,“收回多少是多少,一毛钱也是钱嘛。”

“也是。”王香华跟着哈哈笑起来。

两人说笑间,一道脆生生的声音插进来。

“我买包盐。”

尹漫搁下笔,擡头一看,柜台对面站着一个眉目清秀、身形消瘦的男孩。

男孩手中揣着一张褶皱的五毛钱,放在柜台上,又重复一遍:“我要一包盐。”

“好嘞,马上拿给你。”

尹漫起身,从货柜上掏出一包盐递过去。

男孩接过盐,二话不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人走远,尹漫拿起柜台上的五毛钱,准备放进零钱抽屉中。

她摸着五毛钱的纸币,突然感觉一阵不对劲。

仔细瞧又瞧不出什么不对劲,按下心底的疑惑,她放好钱,擡头看向王香华,随口问道:“刚才那男孩是谁啊?怎么之前从没见过他?”

王香华叹了一口气,“他叫程林,是个可怜孩子,父母早亡,家里就他和他奶奶两人相依为命,奶奶身子不好,时常要吃药,日子过得苦嘞!”

“说起来他和小明是同班同学,我以前以为小明这孩子就够苦了,和他一比,小明要幸福多了。”

“是么?”尹漫目光放远,朝着男孩离开的方向眺望,若有所思。

过了两天下大雨,趁着雨天生意少,尹漫抽出空,拿着誊写好的账本,准备去附近居户收收碎账,没想到又遇到那男孩。

男孩打着一把破旧的伞,依旧递出五毛钱,“我要一袋米花糖。”

尹漫盯着那五毛钱,笑着说:“米花糖一袋八毛,你还差三毛呢。”

男孩闻言,有些窘迫地将手伸进口袋中,搜索一圈后,只从口袋里掏出两枚一毛的硬币。

他小心翼翼把两个硬币放在柜台上,又将手伸进口袋继续搜索。

接下来什么也没有搜出来。

他一张窘迫的脸越涨越红,手中的动作也越来越快,脑袋更是越垂越低。

突然间,一包米花糖塞在他面前。

擡头,对上一双蕴含笑意的眸子,“拿去吧,给你打个折,下次再来光顾生意呀。”

尹漫将米花糖往前递了递,等人接过,她凑上前,友好地问:“你是不是叫程林?”

程林没吭声。

他捧着米花糖,眸子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没料到对方会叫出他的名字,不知怎地,他这下连耳根子也红了。

尹漫注意到这点变化,盯着柜台上的五毛钱t纸币,问他:“这钱是谁给你的?”

“我奶奶。”他声音似乎还没变声,显出一股儿童的清脆。

“哦,你奶奶啊。”

尹漫没再问话,程林深深看了她一眼,捧着一袋花了七毛买来的米花糖匆匆离开。

等人离开后,尹漫将柜台上的两枚硬币收进抽屉,独独拿起那五毛钱的纸币仔细观摩。

她透过日光左看右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赶着要去收账,没空细细研究,将这五毛钱与之前程林付来的五毛钱单独放进一个抽屉,做好这一切后,才安心出了门。

在这一带活动了半个多月,尹漫也能知道一些街坊邻居的地址。

不知道的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这附近的人都认识她,不会刻意防着她。

就这样,尹漫按着账本上的欠款,一一上门拜访。

有些人不在家,碰了一鼻子灰;有些人不认账,坚决认为是邱云帆记错了;也有些人没推脱,老老实实还了账。

一上午下来,陆陆续续讨回三十五块七毛钱。

这也不少了。

最大的欠账户是那位叫做程小康的人,一个人就欠了三百多块,两年多了,一直不还。

看来是个硬钉子,尹漫决定去碰一碰。

根据街坊邻居的指路,尹漫七拐八拐,来到一户破旧的老屋前。

屋子大门敞开着,尹漫朝里张望,没瞧见一个人影。

她站在门外,礼貌地敲了敲门,出声询问:“家里有人吗?”

片刻之后,房间里传来动静,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跃出来。

正是程林。

两人对视片刻,都有些意外。

看着面前这个不久前才照顾自己生意的小男孩,尹漫有些吃惊:“程小康是你什么人?”

王香华不是说他父母早亡吗?

“是我叔叔。”

程林擡起一双暗沉的眸子,“你找他?讨账是不是?”

尹漫刚要接话,房间里传来一阵咳嗽,紧接着是一道苍老无力的声音:“小林,谁来了?”

程林望了来人一眼,朝房间回话:“尹记杂货铺的老板。”

他没有请尹漫进门的意思,尹漫却顺势答了一句:“奶奶,我过来看看您。”

说完便径直往房间里走。

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尹漫下意识要捂住鼻子,察觉这种行为比较失礼,她克制住下意识的举动,忍着一股难闻的味道走进房间。

房间里不开窗,滞留的空气仿佛在慢慢发酵,一些阴暗与腐烂的气味慢慢滋生。

躺在床上的老人却浑然不觉,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望向来人,似乎要分辨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到底是谁。

尹漫走过去主动打招呼,“奶奶,我是尹记杂货铺新的经营人尹漫,刚接手没多久,附近邻居差不多都认识我,之前没时间,现在有空,想来周围邻居串串门,奶奶您不会不欢迎吧?”

躺在床上的老人要起来,尹漫连忙过去相扶,“奶奶您继续躺着吧,别客气。”

老人行动不便,终究没起身,只靠在床沿上,伸手招呼程林,缓慢吩咐:“去倒杯茶。”

程林大概是不愿意的,却还是听从老人的话,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瓷白杯子,盛了一杯热水递给尹漫。

尹漫接过,分明瞧见杯口一圈黑色的污渍。

她吹了吹面上的热气,没着急喝,一双眼睛这才有空打量周围环境。

房间内的布置太过简单,简直一览无余,除了一张木床,一张摇摇欲坠的床头桌,以及一把竹椅,其余什么都没有。

床头桌上放着一袋米花糖。

包装撕开了,其中一颗糖咬了一半,搁在桌上。

尹漫收回视线,关切地问:“奶奶,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老人笑起来,脸上的皱纹脉络清晰,她邀请尹漫,“你坐,坐着说话。”

尹漫没坐,转头看向程林:“奶奶吃过药了吗?”

“吃过了。”程林一脸紧张地守在旁边,生怕尹漫说出不该说的话。

“奶奶身体是什么情况?”

这话原本是问程林,靠在床沿的奶奶接话:“老毛病了,药也在吃,总不见好。”

“没去医院检查吗?”尹漫问。

奶奶咳嗽几声,“不用,不用费那个钱。”

尹漫没再吱声。

缓了片刻,她开口:“家里就您和程林两人?程……”

话未说完,一旁的程林立即出声打断:“我作业上有个问题不懂,姐姐你能不能帮帮忙?”

尹漫眉目一顿,跟着程林往外走。

这会儿已经放寒假,程林像模像样地从书包中掏出寒假作业,放在堂屋里唯一一张桌子上,随便指了一道题,“这个不会。”

尹漫接过他手中的寒假作业,压低声音:“你把我叫出来,是想说什么?”

程林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房间方向,以房间里面听不到的声音说道:“程小康不在家,你别在我奶奶面前提他,他的账我和奶奶也没能力还,你以后别来了。”

尹漫心里疑惑。

“程小康去哪了?”

放着一个重病在家的老母亲和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侄子在家相依为命,人不能这么没有责任感吧。

程林瞥她一眼,“在牢里。”

尹漫:“……”

尹漫:“怎么进去的?”

程林面无表情:“抢劫。”

尹漫被噎得好半天没有言语。

面前的程林已经开始收起寒假作业,尹漫的目光这才从寒假作业转移到桌上盖着的菜罩子上。

透过空隙,她瞧见底下拢共放着两碗菜,一碗青菜,一碗腐乳。

尹漫沉着脸问:“你们中午就吃的这个?”

程林没回答这个问题。

自顾自地收拾寒假作业。

尹漫又问:“你在读书,奶奶卧床不起,你们靠什么生活?”

“低保。”程林头也不擡地说。

尹漫没再问下去。

堂屋一安静下来,房间里的老人就意识到不对劲,开始叫人:“小林,小林……”

程林赶紧放下书包,跑进房中,“奶奶,什么事?”

老人家目光向外,“尹记的老板还在不在?”

“在呢在呢。”尹漫随后走进来,“奶奶,你看我今天过来什么都没带,真是失礼,我还有其他事情,就先去忙了哈,下次有空了再过来看看您。”

打过招呼后,尹漫从程家屋子里离开。

外面一场雨过,空气清新不少。

她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无奈地叹息一声。

唉,来时空空,去时也空空。

程林依着奶奶吩咐跑出来送客时,尹漫已经走远,他望着拐角的背影,暗自松了一口气,返回身去继续收拾寒假作业。

装好一切,把书包提开,才发觉底下压了一叠钱。

数一数,总共三十五块七毛钱。

程林目光一紧,连忙拿着钱追出去。

拐角处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程林捏着一叠钱,神情复杂,面上逐渐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