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 设个圈套
第39章 039 设个圈套
余森？
这不是尹念春让邱云帆秘密寻找的十三、四岁的读初中的少年吗？
尹漫整个人瞬间清醒, 瞌睡全无。
难不成尹念春实际要找的人，其实是程林？
可是，程林现在依旧叫做程林, 并没有改名，尹念春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假设她并没有提前知道，但现在程林又正好要改成这样的名字，难道一切仅仅只是巧合吗？
尹漫不相信这样的巧合。
她心里发紧, 直觉抓住了某些关键信息。
但这些信息没头没尾，一直没法让她梳理出整个脉络。
上次邱云帆领了尹念春的命令去学校打探的事就让她心里一直觉得怪异，现在又正好和程林改名这一事联系上, 尹漫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
但假如，尹念春真的能提前预测呢？
这个想法冒出来，尹漫不寒而栗。
偏偏原先她想不通的事情在这样荒诞的前提下, 竟然全都能解释得通！
尹念春的异常发生在第二次高考失利后, 那之后的尹念春完全像换了一个人，性格变得不再懦弱, 也不再害怕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她私底下偷偷和舅舅以及姑姑接触, 默默打好基础, 然后瞒着众人神不知鬼不觉哄得父亲立下遗嘱，将服装厂留给她。
如果说尹念春突然能够知晓未来发生的事, 那这些做法就有迹可循。
更令尹漫觉得震惊的是, 那天江德凯去服装厂闹事, 尹念春想出的办法, 竟然与她心里的想法一模一样！
当初她以为是自己平时小瞧了尹念春，如果换一个角度思考，是尹念春提前知道了实情才抢先一步这样做的呢？
尹漫后脊发凉。
越复盘越觉得这个猜想完全符合逻辑。
见了鬼了，这世上难不成还真有人能预知未来的事？
这事过于匪夷所思, 尹漫心里七上八下，整不出半点头绪。
与其胡乱猜测，不如主动出击。
尹漫心一横，决定亲自设个圈套。
她叮嘱上铺的程林：“要改名的事情别和任何人提，这个新名字也暂时向外人保密。”
“外人”这两个字让程林眼睫一颤。
“好。”他轻声回应。
半晌无话。
上铺渐渐传来匀长的呼吸声，下铺的尹漫却睁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虚空的黑暗，无法入眠。
第二天早上，尹漫顶着一圈黑眼眶起来，带程林吃过早餐后，她从杂货铺里整理出一袋零食，拎着去了福利院。
福利院离杂货铺不远，两公里的路程。
尹漫心急，脚步加快，十分钟便到了地方。
福利院里的条件很简陋，只给小孩们提供了住宿和就餐的地方，天寒地冻的天气，小孩子嫌冷，大部分都窝在房间里。
只有少数几个不怕冷的贪玩小孩，拿着竹竿在敲打屋檐下结成的冰柱。
尹漫目光落到其中一个男孩身上。
男孩穿着一身藏青色的袄子，左手拿着竹竿，右手拿着刚打来的冰柱，不停往嘴里塞。
尹漫叫唤他的名字，“三儿。”
三儿听到声音，回头望见来人，笑嘻嘻地跑过来迎接，“尹姐姐，你来啦！”
瞧见来人手中提着的零食，三儿眼睛笑成了月牙。
这个尹姐姐每年都要来福利院探望两回，每次过来都会买一大堆零食，他可喜欢这个尹姐姐了。
而且每次过来，尹姐姐都会关心他们有没有衣服穿，小伙伴们的衣服几乎都是尹姐姐给置办的。
他后来才知道，原来尹姐姐家里开了一家服装厂。
托她的福，小伙伴们年年都有新衣服穿，虽然不是时兴的款式，但都是崭新的，很暖和。
他身上这件袄子也是尹姐姐给他准备的。
所以看见她，三儿就知道过年的时候又有新衣服穿啦！
三儿的高兴溢于言表，尹漫将手中的零食递给他，“去分给其他小伙伴。”
“遵命！”
三儿像模像样地敬了一个礼，拎着一大袋零食冲进宿舍，像个老班长一样，按着秩序给大家分发零食，争取每人有份。
宿舍里闹哄哄的，片刻后，一阵欢声笑语传出来。
三儿拎着一袋饼干跑出来，挨在尹漫身边，边撕零食包装边问：“尹姐姐，你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晚啊？我上个周末就在盼着你来了。”
尹漫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最近事情太多，有点忙，差点忘了要过来。”
撕开包装后的三儿首先递了一块饼干给尹漫，尹漫没接，“我不吃，你吃吧。”
她看着面前比她矮半截的男孩一口吞下整块饼干，腮帮子鼓鼓的嚼动，笑了笑，随口问道：“三儿，你是不是快十四岁了？”
“是啊，我生日就在明年三月份，等过了三月份，我就满十四岁了。”三儿口中含着饼干，说话迷迷糊糊。
说完，他沉默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尹姐姐，这次我的生日，能不能邀请你一起过来啊？”
看着面前双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期盼的男孩，尹漫没忍心拒绝，“好，如果没有意外情况，我一定过来。”
“好耶！”三儿脸上绽开天真又满足的笑容。
明明都快十四岁了，身子瘦弱得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个头也不高，笑起来又那样单纯无邪，说他是个小学生别人也会相信。
“三儿，你明年上半年读完，就要读初二了，你就准备顶着这个名字一直升高中吗？”
三儿没明白，一双眼睛疑惑地盯着尹漫，“名字怎么了？我觉得三儿挺好听啊，我妈说我是第三个小孩，就叫三儿。”
“你有没有大名？”尹漫问。
“大名？”吃着饼干的三儿顿时一噎，“没有吧，我从小就叫三儿，没听我爸妈说有什么大名。”
三儿的父母在他十岁那年意外去世，亲戚们都不愿意抚养他，一致将他送进福利院，所以三儿关于以往的记忆，全都十分清晰。
尹漫闻言，斟酌着道：“可是三儿很像小名，你有没有想过给自己取一个正式一点的名字？”
三儿就算是再傻，听到尹漫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改名，他心里也明白了，“尹姐姐，你是不是要给我重新取个名字啊？”
“要是别人取，那我肯定不同意，不过你例外，你给我取什么名，我以后就叫什么名。”
看着一脸信任的三儿，尹漫顿了顿，才道：“三儿，你想想，‘三儿’这两个字用咱们方言读起来，是不是和‘森’一个音调？”
“森？三儿？森？三儿？”三儿试着读了几次，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惊喜，“真的耶！那我以后不叫余三儿了，叫余森！”
三儿默默念了好几遍自己的新名字，喜不胜收，“这名字好听！我以后就叫余森。”
尹漫拉住即将兴冲冲跑去给小伙伴们炫耀新名字的余三儿，郑重道：“三儿，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你可以改这个名字，但是你要坚称你爸妈最初给你取名就是余森，余森是大名，余三儿只是小名，可以答应我吗？”
“为什么？”余三儿下意识反问。
尹漫避重就轻地解释，“姐姐想弄明白一些事情，所以得让三儿帮忙撒个小慌，三儿能不能和姐姐约定，这事是咱们之间的秘密，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余三儿有点犹豫。
这事有些莫名其妙，他搞不懂为什么尹漫要他用这一套说辞。不过这个姐姐心地善良，为人亲切，肯定不会害他。
余三儿想了想，点点头，“好，我答应。”
得到应允，尹漫心里松了一口气，她问了一些另外的情况，检查小孩子们的衣物储备，心里大致有了数。
出福利院之后，她直接奔向服装厂。
好巧不巧，在服装厂门口正好碰见从里面出来的王诚。
想起本次过来的目的之一，尹漫将人拦住，问得直截了当：“你和我姐要结婚了？”
本来突然遇见尹漫就足以让王诚愣神，对方这样突如其来的一句更是让他彻底懵住。
要和尹念春结t婚的人不是他，而是林宇绅。
林宇绅本来决定在结婚之前赶在春节时候带尹念春出国一趟，但尹念春的护照没有办好，两人只能商量结婚后再去国外度蜜月。
而他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协助尹念春尽快办好护照。
对于这一切，尹漫都不知情。
都到了这个时候，尹漫还像个外人一样被蒙在鼓里。
王诚心情很复杂，他极力压制住想要给对方透露真相的冲动，平静地回复：“是。”
听到确切的回答，尹漫目光变冷，“所以，你们不打算请我？”
这个问题有点超纲。
王诚只负责不揭露尹漫的误会，没道理还要一直主动欺骗。
他原本就负疚的内心实在不堪重负。
可若不帮着圆谎，尹漫知道后会做出怎样的行动，他没法预料。
万一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那就是他的错了。
事情可以出错，但不能在他的手头上出错。
王诚顿了顿，“可能她想给你惊喜，所以暂时没通知你。”
这是最不伤害尹漫感情的谎言。
尹漫心里存疑。
会是这样的事实吗？
好像汪沛珊也说过这样的话。
她没再追问，埋头往服装厂里走去。
刚送走王诚的尹念春正关心着自己办护照的问题，转头瞧见尹漫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吓了一跳，心虚地吼道：“你怎么不敲门啊！”
面对尹漫的突然来访，尹念春心里没底。
会不会是尹漫听说了她和林宇绅的事情？
没道理啊，林宇绅和她商量，这件事等婚礼办了之后再告诉尹漫，所以她连她舅舅和姑姑都瞒着，就怕这两人一不小心说漏嘴，走漏了风声。
护照的事情除了林宇绅，只有王诚一人知道。
王诚是个嘴严的，肯定不会主动透露。
所以尹漫到底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呢？
尹漫不了解尹念春此时内心的波澜，她一开口，提起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厂里稍有瑕疵的成品和过季的成衣都打包好了吧？”
听到这个话题，尹念春心里不自觉松了一口气，等回过神，她一脸疑惑：“你刚才说什么？有瑕疵的成品和过季的成衣？你问这个做什么？”
尹漫提醒她：“咱爸每年都会将厂里剩下来的稍有缺陷没达标的衣服和一些过了季卖不出去的衣服收起来，送给福利院。”
“这些衣服本来也都卖不出去，丢了很可惜，拿去福利院能让那些孩子穿得暖和，也算是做了好事，这是咱爸开服装厂之后就一直坚持办的一件事。”
“以往是我负责去送，现在我不在服装厂了，我依旧可以每两个季度过来一趟，帮忙处理，如果你不乐意让我送，那你得安排一个人去送。”
尹漫的语气斩钉截铁，看起来这事没有推辞的余地。
“你来就为了这事？”这会儿尹念春巴不得她赶紧走，一口答应下来，“行行行，我会安排的。”
尹漫不放心地叮嘱：“那你得抓紧，快过年了，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们都还穿着以前的旧袄子，早都不保暖了，这天寒地冻的哪扛得住，争取在年前给他们换上新衣服吧。”
“知道了知道了，我尽快安排。“尹念春迫不及待打发尹漫离开。
等人离开后，尹念春回到办公室，往椅子上一坐，没好气地抱怨：“杂货铺都管不过来呢还有闲心思去管福利院那帮孩子，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又不是三四岁的男孩子，有什么扛不住的？”
喃喃几句后，尹念春目光一凛。
等等，福利院，十三四岁的孩子？
这道线索像山洪决堤从她脑海中冲过，让尘封已久的不清晰的记忆终于浮现出真实的面目。
是了！
她上辈子隐隐约约听过余森的身世，据说他父母早亡，之后在福利院长大，才养得一副阴森又暴戾的脾气。
要命，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信息给忘了？
要不是尹漫今天过来提起这一茬，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到人呢！
尹念春连手头上最紧要的办护照的事情也暂时放下，马不停蹄赶到这一带唯一一所福利院。
她先找到院长，打听一下这里有没有叫做余森的男孩。
院长想了想，表示没有。
尹念春不死心地问：“那有没有姓余的孩子？”
“这个倒是有，有个叫做余三儿的男孩。”院长边说边带人过去。
余三儿又拿着竹竿和小伙伴们一起站在屋檐下戳冰柱，听到院长的召唤，他拎着竹竿跑过来，上下打量站在院长身旁的陌生女人。
“你就是余三儿？”不等院长发言，尹念春抢先问道。
余三儿摇头，“我不叫余三儿。”
院长瞪他，“你又调皮了，你不叫余三儿叫什么？”
“我叫余森，我妈给我取名就叫余森，但‘森’的读音和‘三儿’很像，加上我是家里第三个小孩，所以大家都习惯叫我三儿，这只是我小名而已，我大名叫余森。”
孩子说得有模有样，院长和尹念春都愣住了。
“这是真的？该不是你编的吧？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你的大名？”院长不太信。
尹念春却深信不疑。
她看向余三儿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奇珍异宝，把余三儿都看得有几分心慌。
“你今年多大了？在读书吗？”尹念春柔声问。
余三儿看了一眼院长，才壮着胆子回答：“十三了，在读初一。”
得，信息全都能对上。
不是他还能有谁？
尹念春万分激动，转身将院长拉到一旁，商量：“我可以把他领走吗？之后我会支助他好好上学，给他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让他健康快乐的成长。”
看她说得诚恳，院长没犹豫多久便同意了。
毕竟福利院小孩都是些没爹没妈或者被遗弃的人，要是这些小孩能重新投入新的家庭，比待在福利院要好得多。
尹念春办过手续后，领着余三儿出门。
她特意叫了一辆出租车，显现出自己的重视。
余三儿拎着自己简单的包裹跟在她身后，脸上并没有太开心的神情。
孩子的心思最敏感，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位大姐姐对他不是真正的喜欢，而他对这个大姐姐第一印象也不是特别好。
但是院长给他做了很多思想工作。
他不是三四岁的小孩，他能明白其中利害。
跟着一堆小伙伴继续生活在福利院里，所有的东西都要平摊，永远也别想拥有自己的空间，能吃饱穿暖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其他的就不要奢求了。
他才来福利院几年而已，前十年的时光，他也是享受过正常人家的温暖的。
能有这样的机会重新进入新的家庭，他又怎么会无动于衷呢？
最终他还是被院长说服了。
那这样的话，他明年三月份还可以和尹姐姐一起过生日吗？
余三儿有点惆怅。
他好像要食言了。
“来，把行李放进去。”尹念春主动接过他行李，塞进车中，殷勤地叫唤：“你也坐进去。”
两人都坐进去后，出租车缓缓发动，慢慢从福利院门口离开。
汽车卷起的尾尘一路飘到街角，扑了尹漫满脸灰。
她却毫无察觉，只盯着刚刚离开的车辆，神情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