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062 想入股
调休那天,尹漫直接去往王香华新开的早餐店。
早餐店离原来的杂货铺并不远，两条街的距离，尹漫还没靠近,站在门口晒拖把的王香华早已瞧出她的身影，兴奋着小跑过来打招呼。
“哎哟，真是你啊，我就说看着像你的模样,怎么今天有空过来？调休了？”
王香华说着去检查尹漫的脸，“上次听章琛说你伤到脸了，让我看看脸上的伤都好了没。”
她捧着尹漫的脸左瞧瞧右看看,没看出明显的痕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没留疤就好,女孩子脸上留了疤,多糟心啊。”
她边说边挽着尹漫的胳膊把人带到店里去。
店里早上卖早餐，中午晚上卖面条,生意一直挺不错。
这会儿已经过了早晨最忙的时候,又没到中午饭点,店里顾客少，相对清闲。
负责收银的杨燕红看到王香华领了尹漫过来,也笑眯眯地迎上去,“哟,今天休息？吃过早饭了没？没吃我这就让后厨给你做。”
杨燕红说完要往后厨去,尹漫急忙拉住她，“别麻烦了杨姐，我吃过了才来的。”
“那你下次过来可不许偷偷吃饱了再来，咱们店里有免费的现成的,你怎么还要到别处去吃？”杨燕红开玩笑道。
尹漫也跟着笑起来，开始拉家常：“杨姐，你现在一整天都待在这里，张记就让张大哥一个人管理啊？”
“那当然，现在他又没有竞争对手，一个人马马虎虎也能照顾生意。”杨燕红感叹，“你说你这一离开，不仅给我找了一条生路，也放了他一条生路呢！”
尹漫掌管尹记的那段日子，大概是张忠宝过得最不顺心的一段日子，因为生意下跌的缘故，张忠宝总要在她面前发牢骚，像个怨妇一样唠叨，这让杨燕红也很是不顺心。
张忠宝有心无力，没办法改变现状，只能口头上发泄发泄，天天的牢骚几乎快要让她耳朵起茧。
好在没多久尹漫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再做下去。
虽然这样想不太厚道，但杨燕红不得不承认，那场大火对于尹漫是个灾难，对于她却是个机会。
这不，早餐店开得有声有色，她很快就会拥有自己的小金库，不靠张记的杂货铺，她也能有自己的收入，以后在张忠宝面前说话，她腰杆子都会挺直一点。
这一切都沾着尹漫的光呢！
尹漫做事是真靠谱，之前她特意去超市找尹漫，说是店里没开张，还缺人，没想到没过两天，尹漫就安排周琴过来。
周琴以前在百货公司工作过，身边好几位下岗的朋友都等着再就业，这一下店里的人员不愁了。
周琴带来的人个个专业又勤快，干活特利索，也很好相处。
想到此处，杨燕红忍不住往店里望了两眼。
周琴人呢？怎么不见周琴出来？
她刚要开口，就见周琴从储物室里捧着个铁盒子，着急忙慌地跑出来，“杨姐，王姐，你们瞧见这盒子的钥匙没？我找不到钥匙了！这可咋办？”
一脸慌张的周琴擡头一看，才发觉尹漫也在。
“嘿！你今天调休啊？”
看到尹漫，刚才还慌里慌张的周琴将铁盒往旁边一放，立即上来拉住尹漫的胳膊，叙旧：“最近在超市的工作怎么样？难得来一次，快告诉我超市里有没有什么新闻八卦。”
脱离了勾心斗角的超市氛围之后，被推荐来早餐店里工作的周琴整个人比之前轻松不少。
她逐渐喜欢上简单纯洁的工作氛围，很快和差了十来岁的王香华与杨燕红打成一片。
说话做事也变得随和很多，添了几分亲近感。
尹漫笑笑，“哪有什么新闻八卦，不过我这次来，的确想和你打听点事。”
杨燕红和王香华一听，立即让两人去后面的储物室详谈。
周琴也正有此意，拉着尹漫往里面走，走之前不忘把放在旁边的铁盒也带上。
尹漫视线落在铁盒上，才想起刚才周琴嚷嚷的话。
“怎么，这盒子的钥匙找不到了？”
“是呀。”周琴挠挠脑袋，“你瞧我这记性，和王姐待久了，被她传染了，记忆变得还不如她呢，我明明记得就放在抽屉里，死活找不到，真是见了鬼了。”
尹漫盯着铁盒子，问：“这里面放的什么东西，很重要吗？”
以刚才周琴一脸慌张的表情来判断，这里面的东西应该挺重要。
果不其然，周琴点头，“还挺重要的，里面都是我存着的重要发票、单据，我怕弄丢，就特意用一个铁盒子装着，还上了锁，没想到钥匙找不到了。”
“不过没关系，等下我拿块砖把它砸开。”
她话刚说完，手上一空。
转头瞧见尹漫将铁盒子拿了过去。
尹漫盯着铁盒子上的小锁观察片刻，从墙角里找来一根铁丝，对着锁上的钥匙孔试探地插了两下。
砰咚——
锁开了。
“嘿！”周琴捧回铁盒子，睁大双眼惊喜地看向尹漫，“你还会这个？”
她突然想起之前在超市的事情。
那天晚上她偷偷摸摸进尹漫宿舍把尹漫的工作服扔了，第二天早上起床却发现自己工作服没了。
所以，她的工作服的确是被尹漫偷了吧？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前尘往事，现在再提恍如隔世般遥远。
周琴只笑着感叹一声，“你不显山不漏水的，真看不出来还有这个手艺。”
尹漫摆摆手，“这可不是什么好手艺，特别是在超市里面，就算会，也得当做不会。”
周琴一愣。
是啊，这种手艺被超市的人知道，估计要怀疑尹漫手脚不干净。
难怪当时尹漫死活不肯承认偷了她的工作服。
周琴将铁盒子放到一边，请尹漫在储物间狭窄的空间坐下，进入正题：“你刚才说是有事情向我打听，你要打听什么事啊？”
尹漫直言：“我想问问安明霞的情况，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明霞？”周琴警觉起来，“她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要打听她的情况？”
对于已经没在超市工作的周琴，尹漫没瞒着：“她现在成了我们主管。t”
“啊？”周琴满脸震惊，“那曹红枝呢？”
“她辞职走人了。”
周琴半天没缓过神，“所以曹红枝走了，安明霞被提了上去？这怎么可能啊，安明霞能力也不出众啊！”
“她以前跟在我身边时，看起来是个话少的闷性子，不怎么喜欢瞎掺和其他事情。我们大家在一起聊家庭聊八卦，她从来不分享她家里的事情。”
“我看着她一副默默无闻的模样，又不喜欢出风头，还以为她以后永远混不出头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人家一下子成主管了。”
周琴感叹之际，后知后觉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等等，是不是这其中有我不知道的内情啊？”
不然尹漫为什么要来和她打听安明霞这个人物？
尹漫听完周琴的描述，对安明霞有了重新的认识，看来这个人平时很谨慎，基本不交代自己的弱点，也不瞎掺和别人的事情，免得留下把柄。
这样闷性子不说话的人，要么是真单纯，要么是心机深。
安明霞无疑是后一种。
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复，周琴又问：“那你怎么办？”
当初她伙同安明霞针对尹漫的时候，安明霞那台录音机被尹漫抢走，她听安明霞私底下对尹漫颇有微词。
当时只觉得安明霞是为了维护她，现在想想，安明霞应该心里对尹漫真有点意见。
“安明霞当了主管，万一她为难你怎么办？”
唉，尹漫也是真惨，之前的曹红枝对她有意见，现在的安明霞对她又有意见，周琴无奈地摇摇脑袋，“你这也太不走运了。”
尹漫却说：“没事，我很快就要被调到采购部去了。”
“啊？”周琴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采购部？你要被调到采购部去？啧啧，说你不走运，还真是不走运！”
“你知不知道，采购部的徐经理和咱们孙经理之间过节可大了，你是孙经理直接招进来的人，现在调到采购部去，你觉得你有好日子过吗？”
尹漫：“……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正说话间，王香华敲门进来。
她手肘上挎着一个食盒，对里面的周琴道：“趁现在还不太忙，我回家送趟东西，你等下帮忙看着一点后厨哈。”
早餐店的分工很明确，杨燕红管财务，王香华管后厨，周琴管服务。
顾客少的时候，周琴是相对比较轻松的一位，王香华要回家一趟，得和周琴通个气，让她帮忙看着点后厨的情况。
“好嘞。”周琴接话。
得到回应后的王香华合上门要离开，却被尹漫突然叫住：“大姐，你这是要回去给谁送饭啊？”家里总共就这么几个人，章小明和程林这会儿在学校，章琛天天忙得不着屋，家里也没人啊，王香华拿着一个食盒要去接济谁？
王香华敲了敲挎在手腕上的食盒，解释：“嗐，不就是章琛嘛，我瞧他一早上就回来了，关在房间里不出来，早上给他送了点饼过去，他也不吃，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王香华是个操心的命。
明明章琛都这么大的人了，肚子饿了自然会去外面找吃的，总不会白白饿死，可她偏偏不放心，总要担心家里没人给章琛做吃的，他一个人在家里要饿肚子。
趁着还不忙的时候，她在后厨悄悄做了一份面，赶着给章琛送过去。
“章琛回来了？”尹漫疑惑。
“是啊，一大早就回来了，这会儿还在家里，我怕家里没人给他做饭，下了一份面送过去。”
尹漫听完，心思一动，“大姐，我去送吧。”
王香华一愣，“你们的事情聊完了？”
“聊得差不多了，我也想回去看看，顺路的事情，就不劳烦你特意跑一趟了，你留在店里看生意吧。”尹漫说着要去接食盒。
王香华没怎么犹豫地将食盒递过去。
她心里其实也想尹漫送这一趟，她有她自己的小心思。
将尹漫拉到外面走出几十米远后，王香华小声交代尹漫：“小尹啊，我看章琛工作上应该遇到了什么难题，我不太懂他那方面的事情，也给不出什么建议，你见多识广，应该能和他说上话，你去劝劝，顺带让他把这碗面吃了，别饿着自己。”
尹漫很是稀奇。
印象中的章琛没为什么事情发过愁，怎么听王香华的意思，这人在家里愁眉苦脸？
尹漫提着食盒要离开，王香华又拉住她补充一句：“我看他心情不太好，要是不小心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话惹你生气，你别往心里去哈，你就当他胡说八道，别和他一般见识。”
王香华的谨慎铺垫让尹漫心里的好奇愈发强盛。
能有什么事让章琛愁得吃不下饭？她怀疑王香华是夸大了实情。
等她走到院子门口，隐隐闻到一股烟味，才发觉王香华的话似乎属实。
一向不抽烟的章琛坐在门槛上，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半截烟，他面前的地上胡乱堆着密密麻麻的烟头，起码有十来个。
嚯！看来事情有点大啊。
尹漫提着食盒走进去的时候，坐在门槛上的章琛擡头轻轻瞥了她一眼，很快移开视线，只当做没瞧见她。
被无视的尹漫将食盒摆在桌上，上前一把夺走章琛手中准备往嘴里送的半截烟。
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火星熄灭。
章琛皱眉，擡眼望她。
尹漫一脸坦荡地指了指桌上的食盒，“怕你饿死，大姐给你做了一碗面，趁热吃了吧，等会儿要坨了。”
“这么大个人，饿不死。”章琛说完又去摸索旁边的烟盒。
尹漫连同地上的烟盒一起抢了过来，顺带将他手中的打火机也薅走。
章琛：？
章琛：“你回来一趟，特意来抢我东西？”
尹漫脸上丝毫没有抢人东西的歉疚，她一本正经道：“看来你是遇上事了，这么着吧，给你个过来的人建议，想事情的时候千万不要饿着肚子想，饿着肚子会影响思维的发散，限制脑袋的运转，平时能想明白的时候，饿着肚子的时候你可能死活想不明白，真的。”
听着尹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章琛轻轻扯起嘴角。
“行吧。”
他站起身从厨房抽了一双筷子，将食盒中的面端出来，几口几口地往嘴里送。
尹漫在他对面坐下，看着沉默吃面的人，忍不住问：“说说，是什么事情把你为难成这样？”
章琛动作一顿，没吭声，继续吃面。
见章琛戒备着不肯松口，尹漫耸耸肩，“唉，你瞧你，遇上事儿，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章琛眯起眼看她，“你有？”
尹漫一噎。
以前她还有个父亲可以商量事，父亲一走，她的确没人可以商量。
算来算去，她和章琛好像没什么两样。
尹漫不吭声了。
看着对方吃瘪，章琛心情颇好地放下筷子，“的确有件事。”
“什么事？”尹漫趁机追问。
章琛斟酌着说：“接了个工程，开发商跑路了，烂尾楼摆在那里，工程款收不回来。”
尹漫听完脸色也沉下来，“金额很大吗？”
不用问，金额应该是巨大的，不然章琛也不会愁成这样。
章琛却摇摇头，“不是这个问题。”
“开发商要将楼盘抵工程款，我在犹豫要不要接受。”
尹漫双眼大瞪，“这还犹豫啥啊，我要是你，我肯定接！”
看着面前人一脸坚毅的神情，章琛缓缓道：“这不是一个小项目。”
接手这烂尾楼，还得继续投入，将整个楼建成，这样的投入无疑是巨大的，这还不算最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问题是，等到楼盘建成之后，销售怎么办？
上一年的调控之后，整个楼市陷入低迷，不少开发商跑路，这样的行情下，房子要怎么卖出去？
建好的房子卖不出去，那问题就大了。
收不回本，底下一群等着领工资的人嗷嗷待哺，到时候他将面临和他哥当初一样的处境。
他现在的资产规模，只够他赌这一次，输了，那就是一无所有，负债累累。
偏偏他不喜欢做赌徒。
如果不接手，那工程款收不回来，前期的巨大投入都打了水漂，依旧是损失惨重。
尹漫听懂背后的含义，反问：“那你在害怕什么，害怕一无所有？”
“不是。”
他也不是没有一无所有过，当初他哥去世的时候，他同样是负债累累，这不还是挺过来了么。
他只是心中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可以去做巨大的博弈，但他不想把王香华和章小明牵扯其中。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大t概不会产生这么重的犹豫，可他一直想给他大嫂和侄子提供稳定的生活条件，这算是对他哥哥的一种无声承诺。
有了后顾之忧，做事是没法洒脱的。
如果输了，他难道要他大嫂和侄子跟着他重新过上被讨债的不稳定生活？
从章琛眼神中读出他的想法，尹漫兀地笑了。
“哎，我说你该不会在担心你大嫂和小明的以后吧？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你啊，是陷在自己的思维中出不来，你哪怕和你大嫂商量一下，她也绝对会同意你去拼一拼的，你猜她为什么会同意和我一起开早餐店？那不还是不想做家里的累赘嘛，她也不想拖你后腿啊。”
“所以她现在开店开得好好的，就算你生意上有什么变故，她也能保证自己和小明的生活，用不着你多操心。我看你还是把心中的责任加得太多，你该为自己松松绑。”
“你大嫂和你侄子过上好日子就行，不管是她自己争取的还是你提供的，有那么重要吗？如果你只在意让他们过上你提供的好日子，那你该思考一下，你是不是利用他们在弥补你对你哥的亏欠。”
这段话不可谓不重。
尹漫说话是真没忌讳，几乎句句戳到章琛心坎上。
也正是这样赤果果地揭露，才让章琛这么直白地面对从来没人跟他提起的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他无言以对。
尹漫见状，乘胜追击：“所以，你现在其实也只需要思考你一个人的以后而已，这么一来，心里的想法是不是清晰多了？”
“说说，你现在是什么打算？反正我要是你，我肯定选择放手搏一搏，现在房地产虽然还不景气，但我很看好这行行情。”
章琛泼冷水：“只要福利分房政策还在，行情好不了。”
尹漫不以为然，“说不定哪天这政策就取消了呢？你瞧现在国企到处改革，自负盈亏，我看这政策取消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就是这行的福利了。”
面对尹漫的乐观，章琛保持理性，“政策取消是什么时候的事？三年？五年？还是十年？谁能拿得准？”
“熬个五年十年的，行业有没有福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这小小的体量，没等到行业福利就被熬死了。”
面对时代的洪流，个体终究只是一粒沙。
难得从章琛口中听到这样丧气的话，尹漫嗤笑，“没关系嘛，这种事情还是看点运气，说不定运气好，撞上风口了呢？就算失败，也不过是负了一身债，只要命还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嘛。”
“所以，”尹漫偷偷瞄他一眼，“你愿不愿意多一个替你分担债务的人？”
图穷匕见，终于说到重点了。
看着一路迂回包抄，等到现在才吐露一句真心话的尹漫，章琛眸子里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说来说去，你是想入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