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1章 他一直在

帐篷并不完全遮光，周遭有浅浅的微蓝色光透进来，只是因为暗，总被原时高大的身体挡去了大半，便显得很黑。

喻阳想要开灯，提议几次无果，嘴里堵进东西，起初是软的，后来变成硬的，滚烫凶悍，叫他再开不了口说一句废话。

这短短几个小时，像做了场似曾相识的梦。

喻阳陷在海里浮荡，明明会游泳却束手束脚的，止不住下沉。

原时是他唯一的救生圈，将他圈住，箍紧的时候让他难以呼吸，想要挣脱。可放松时他却又抓不住，害怕地伸手去够，心甘情愿落回这个圈套里。

黑暗模糊了视线，呼吸间湿滑的腿，粘腻的手，和肿胀刺痛的唇，构成喻阳对这场梦的所有记忆。

而原时始终伴随在身侧，用自己结实的臂膀环绕着喻阳，带他慢慢飘过了这片海。

夜宿会有晨起音乐，喻阳团着被子赖了会床才睁眼，望着明显亮堂许多的小帐篷，和两个被拉开拉链拼在一起的睡袋。

昨晚原时是搂着他睡的。

记忆后知后觉在脑内返场，喻阳羞坏了，把发烫的脸埋进被子里，看见自己身上衣服都好好穿着，才敢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去洗漱。

卫生间门外排着大长队，喻阳探头看了一眼，又缩回帐篷里，拿手机给原时发消息，问他洗好了没。

原时说：来。

插队是不好的行为，但时哥说来那就是能来，喻阳立刻穿好鞋子跑去找原时。

两人共用一个洗手池，挤在同一面镜子里，刷牙洗脸。

原时的下巴又冒了点青茬，不算明显，但摸起来会有些颗粒感。

喻阳并没有伸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于是回想起昨晚勾住原时脖子浑身颤抖流眼泪的时候，似乎被他的下巴蹭到过额头。

“……”脸又要红了。

他捧起一把冷水扑到脸上，努力降温。

“嘴唇是不是破了。”原时拧了毛巾，把喻阳的脸掰过来擦干，“润唇膏有带么。”

喻阳说有，随即发现原时的嘴角也有同款伤口，叫他一会也抹点。

“不是干裂，”原时垂眼看着喻阳，淡淡道，“昨晚被猫咬了。”

喻阳：“……”

他就多余问！

洗漱完回去，工作人员过来组织大家分批前往海底餐厅吃早餐，吃完回来收拾行李，可以在园区内继续自由活动一天。

夜宿的游客走掉大半，离园区对外开放也还有些时间，正是馆内人最少的时候。

喻阳懒洋洋地赖在帐篷里，还收拾着，原时就独自走开去拍摄。

有几个地方很适合拍人像，他取好景，回来带喻阳去拍了几张。

光怪陆离的水母墙，呆头呆脑游近的白鲸，投下光束的小丑鱼洞xue，喻阳歪着头好奇张望，举手跳起捕捉光的瞬间，都被定格在原时的镜头里。

他喜欢拍喻阳。

将这个人装进镜头的小框，好像就能关起来，永远收藏，不会弄丢。

离开鲸鲨馆，他们在太阳初升时又坐了一次摩天轮。

这次是原时的主意，喻阳被他拉着手跑，什么都还来不及问就钻进了客厢。

喻阳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许了。

睁开眼时面前竟冒出一只灰白色的小企鹅。

——是昨天他在纪念商店里拿着看了许久，最后因为价格太贵，还是放下没有买的那只毛绒玩偶。

“……谢谢时哥。”喻阳惊喜地接过摸了摸，柔软的绒毛还带着暖意，是原时刚才一直藏在了外套里捂热的，像真的一样。

“生日快乐。”原时说。

喻阳瞪大眼：“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他从来没提起过，村里的人都以为他是陶思然，原时也不可能问得出。

“猪。”原时刮了下喻阳鼻子，“忘了我看过你身份证？”

在穗城客运站，喻阳身份暴露的那天。

当时他们也是一起来玩，临走发生了意外状况，险些不欢而散。

“时哥，你为什么会答应帮我保密？”喻阳抱着小企鹅问，“不会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吧。”

他还是有点羞赧，眼睛望向窗外，脸透着很淡的红，不敢和原时对视。

原时说：“可能吧，不记得了。”

喻阳低低地“哦”了一声：“那是从几时开始喜欢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

或许是从喻阳在篮球赛上宁可崴伤脚也要为他出气开始，或许是喻阳说想要个哥哥，趴在他背上第一次叫他哥哥开始。

也或许更早，早在喻阳每个清晨蹲在柿子树下等他，干活弄得两手全是泥巴，脏兮兮的，脸上却总挂着天真得冒傻气的笑容，像小太阳一样照着他的时候。

这种问题谁能说得清呢。

一回想起来就只剩下满心的喜欢了。

“肯认了？”原时没回答，将问题抛回去，“以后还躲不躲。”

喻阳表情一滞：“没、没认，问的是你，我是直的呀。”

最后几个字比蚊子还小声，原时看了他一会，没什么表情地说：“你最好是。”

昨晚发生的事对小古板而言，冲击力还是比较大的，原时本来无意追问，想给时间喻阳消化一下，这恼人的猫咪倒是自己先撩起了话题，不怪他要翻旧账。

喻阳没话反驳，默默看窗外。

从摩天轮下来，原时抓着他的手，喻阳也没挣开。

他们又去坐了过山车、跳楼机和大摆锤，喻阳一点不怕，迎着风痛快地大喊，将原时健康完好的右耳吵得嗡嗡响。

他知道喻阳并不如外表看起来平静，可以若无其事地和他一起起床洗漱，问起他的喜欢从何而来——毕竟他此前从未表露过自己是同性恋的事实。

喻阳被他的冷漠远离逼着提前意识到并接纳了这份感情，一下颠覆过去十七年的认知，需要时间消化，也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可以陪喻阳疯陪喻阳闹，做任何喻阳想做的事。

只要喻阳不松开手，他就一直在。

【作者有话说】

别担心，阳仔就是嘴硬，高中生都这样，给点时间就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