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4章 我不是陶思然
时隔七年老同学相聚，自然少不了打卡留念。
他们在高二3班教室的门牌边比耶合影，又进去坐在以前各自的座位上，请黄茉莉帮忙拍了张照片。
本来周家轩还想去高三3班看看，不过被黄茉莉以禁止打扰高三生上课为由拦下了，只好作罢，拉着大家去体育馆继续追忆青春。
“我记得阳仔刚转来，就是和我们打羽毛球熟起来的。”
周家轩习惯性揽住喻阳的肩，又下意识斜眼看了看原时。
“阳仔请客喝冰可乐，时哥装高冷先走了，我说他不要呢，阳仔还追着去给他——顶，你们不会是那时候好上的吧？”
喻阳说：“没有，那时候是想和大家打好关系，时哥住我对门，我追他也是顺路嘛。”
原时低头望过来：“只是顺路？”
他声音不高，但周家轩和喻阳都听到了，喻阳抿着唇没答，周家轩却跟烫到似的立马抽走了手臂：“顶唔顺，你们两个好肉麻。”
喻阳：？
他可什么都没说啊。
“别理他。”周嘉欣说，“恐同直男就是太敏感了，神经兮兮的。”
周家轩反驳：“谁恐同了？都是我的好兄弟，是什么我都不会恐，别人另说。”
“那不就是咯，还不认。”
“你……”
周家兄妹一斗起嘴没完，喻阳也被逗笑，偏头和原时说：“他们关系真好。”
“羡慕？”原时嗓音低沉，“你也有。”
喻阳缓慢地眨眨眼，反应过来后，擡手臂挨了原时一下：“哦，我也有个哥哥。”
他们在体育馆合影，六个人围成圈躺在篮球场正中央，手拉着手，像朵灿烂的太阳花。
周嘉欣数“一、二、三”，升到半空的无人机环绕飞行，他们不约而同开口，却是当年篮球赛时全班一起喊的口号。
“三班最强，无人可挡——”
喊完大家都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体育馆里久久回荡，仿佛跨越了时光，回到赢下比赛兴奋无比的那天。
“还紧张么。”
离开学校去陶家的路上，原时问了和当年一样的问题。
喻阳抱着准备好的礼物坐在副驾驶位，点点头：“嗯，有一点。”
“紧张的话，看我就行。”原时的回答也和当年一样。
可爷爷奶奶毕竟不是满场观众，是两个具体的人，下车时喻阳整理了一下衣摆，两手提满东西，跟在原时身后，先是望见了那棵熟悉的柿子树，紧接着是树下熟悉的小院子，陶奶奶正站在里边料理花圃，余光见有人走近，一擡头，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奶奶！”喻阳压不住声音地叫她，“我回来看您啦。”
陶奶奶丢了喷壶，双手微微颤抖着，最终露出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怔愣地看着喻阳走到面前。
“是……思然吗？”她像是不敢相信，伸手摸了摸喻阳的脸，又看向一旁站着的原时，“他真回来了？”
这只手比八年前粗糙，却一如八年前温暖，小心翼翼地抚着喻阳。
岁月从未放过任何一个人，残忍地在她脸上留下许多褶皱，头发也几乎全白了，喻阳拉下那只苍老的手握住，礼物落在地上也不管了，扑过去紧紧拥抱陶奶奶。
陶奶奶大概是骂了几句，喻阳一直在说对不起，说得祖孙俩都湿了眼眶，抱了好久陶奶奶才拍拍喻阳的背，说：“回来就好。我有时做梦啊，梦见你在客运站找不到车，抱着小书包一个人哭，哎哟好可怜喔，还怕你真的忘记回村的路了。”
喻阳摇摇头：“怎么会呢，我做梦都想回来看您和爷爷。”
“那你这么久不回。”陶奶奶捏他脸，“学你的衰老豆啊？”
喻阳抹了把眼睛：“奶奶，其实我……”
“吵咩吵！唔知我在睡觉？”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窗户就“啪”地打开，陶爷爷半躺在窗边的摇椅上，怒目圆瞪，一脸不耐烦地骂：“衰仔唔是断绝关系了？又回来做咩？”
这说的明显是陶明峰，喻阳和陶思然长相相似，自然都长得像他。
“爷爷，是我啊。”喻阳试探着叫了声，“您还认得我吗？”
陶爷爷眼瞪更大：“痴线咯，唔认老豆认我做阿爷？”
喻阳：“……”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问陶奶奶：“爷爷他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之前中过风，养了一阵好了，但有时睡醒会认不清人。”陶奶奶说，“还管我叫过妈呢，被我扇醒了。”
她说得轻巧，但喻阳知道照顾中风的病人并不容易，二老种番茄数十年来一直亲力亲为，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才不得不开始招收学徒。
“先进屋吧，”陶奶奶拉着喻阳的手，回头招呼原时，“阿时你也来，晚上留下吃饭。”
原时的家已经被拆掉了，他没多少留恋，唯独舍不得这棵柿子树，于是将它移栽到陶家这边，托二老帮忙照料。
知道喻阳有话要对二老讲，原时借口看看树，没跟他们进去。
喻阳把大大小小的礼物袋提进屋，陶奶奶嗔怪他买这么多东西浪费钱，有空多回来吃饭才是。
“不浪费的，我现在工作赚钱了，买的都是你们能用上的东西。”
喻阳逐样拿出来给陶奶奶介绍，电热泡脚桶、按摩仪、艾灸盒等等，听原时说老人家最近不下地了闲着没事，沉迷养生，特意找了很多家对比过才买的。
“哎，这个艾灸盒不错，绑着就行是吗？”陶奶奶试用了一下，还挺满意，“不用我举着艾条，上次手一累差点烫到自己。”
喻阳也高兴：“喜欢就好。”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呀？”陶奶奶问他。
“我……”喻阳顿了顿，垂下眼睛，“我当法医了。”
陶奶奶微微惊讶：“是像《法证先锋》里负责解剖尸体的那种白大褂吗？”
这部港剧喻阳在时和陶奶奶一起追过，现在已经出到第四部了，正热播中。
“是的。”喻阳点点头。
“好厉害喔，”陶奶奶夸他，“以前看你瘦瘦小小，还怕你被人欺负。现在都能帮警察抓坏人了。”
喻阳擡头看陶奶奶，没发现一点勉强的神情：“您不会……嫌晦气吗？”
陶奶奶听得笑出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难道你扫大街去了，我就要嫌你脏不让进门？”
喻阳张了张嘴，未曾料到陶奶奶竟比喻英华更开明，心里除了感激，说不出再多的话。
“有份稳定工作，还是自己喜欢的职业，多好。现在好多大学生都失业咯。”
陶奶奶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他：“不过最近我在电视上也看了个节目，讲法医的，里面有个人和你长得特别像，是你吗？”
喻阳看着陶奶奶，她的眼底沉淀着漫长岁月，目光却并不浑浊，仍静静地望向他。
“是我。”喻阳承认。
陶奶奶问：“那名字是化名吗？”
喻阳说：“不是。”
他半蹲在沙发边，扶着陶奶奶的膝盖，终于将心底的秘密托盘而出。
“我不是陶思然，奶奶。我的名字叫喻阳。”
【作者有话说】
有时哥撑腰就是不一样，我们阳仔现在勇敢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