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3：调酒师
深海乐队在巡演现场首唱新歌登上了近日热榜，阙知按照惯例点开账号写长评，用大量的段落夸赞陈见涯写得好，唱得更是惊天地泣鬼神，史无前例、绝无仅有。
路昀神色复杂：“你在网络上放飞多了。”
阙知窝在沙发的角落，侧头靠着靠背，很细微地笑了一下：“因为……没有人认识我。”
有很多粉丝跟评：[QAz他还是那么爱]
[好几个月没活跃，上来就是给深海乐队发长评，没救了]
[QAz老师你不发新歌在这里看别人发新歌什么意思，新歌……快掏出你积压许久的新歌狠狠地震撼我，我也写这么长的长评夸你]
阙知回了句：[快了。]
楼中楼里多了更多催更的评论，阙知曲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息屏的手机上。
离职了，时间倒空出很多，把之前没写完的歌写完发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快快快，声纳未来官微发了招聘信息！”路昀划着手机去扯他，阙知很小心避开了，自己也连忙打开看。
如路昀预测的一样，有很多岗位，其中最符合阙知的是音乐制作人和混音师岗，也是在这种令人振奋的时刻，他匆匆地将简历和作品集修改好，投递给了声纳未来的招聘邮箱。
“太好了！”路昀探头来看到他显示的已发送几个字，“我们晚上去喝酒啊，就当是庆祝，庆祝点波成为过去式，迎接声纳的美好明天。”
他调侃的是声纳未来的招聘标语：加入声纳未来，人人都有未来。
阙知有点哭笑不得：“会不会太早？”
“早晚的事，”路昀笑着点了根烟，“你总是对自己没信心。”
阙知看着一圈烟雾从他的指尖飘起，在空气中缠绕，最终舒展开来，他心中也渐渐地松了，叹息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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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到酒吧的时候暴雨早已停了，但道路还是泥泞的，阙知避开水坑，对面前毫无标识的大门感到困惑。
路昀用力拉开，说：“就是这。”
“嗯。”阙知简短地应了，跟在他身后。
这里跟他想象中的酒吧完全不一样，不是音乐声震天响、dj打碟疯狂摇摆、各色灯光胡乱舞……反而很静。
也许是来得太早，没什么人。
路昀把卡展示给门口的工作人员看，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指着三楼，他回头，问：“我们去三楼包厢可以吗？”
“好，”阙知自然是没有什么异议，他对于酒吧这样人群汇集的地方有些不适应，微微向服务生颔首，小声地说，“谢谢。”
服务生拿着酒单领他们上三楼。
坐进303的包厢，阙知摘下卫衣帽子，环顾四周。包厢的设计很新颖，他们坐着的地方是很大的落地窗，能够清晰地看到对面二楼的位置和一楼的全貌。
“尼格罗尼，”路昀点酒，然后将酒单递给阙知，“你看你想喝什么，这家自调的也都不错，可以喝点低度数的。”
服务生在旁边微微笑，礼貌道：“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为您推荐狄俄尼索斯之泪和吟游诗人，度数都偏低一些……”
阙知手指缩在袖中，微微地摩挲着，他在某款酒上轻轻地点了点：“这个可以吗？”
“可以的。”服务员收起酒单走了。
“点了什么？”路昀问。
阙知抿嘴：“midnightmariana，午夜马里亚纳，基酒是波本威士忌或金酒。”
“这个度数有点高，”路昀似乎对此颇有看法，他耸肩，“但也没事，在无名你会感觉相当安全。”
“嗯，”阙知应道，说，“你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
“熟啊，这我家的、咳，”路昀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了回去，重新道，“我常来，有这里的会员。”阙知点点头，路昀好似想到什么，说：“你觉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眼熟啊，在地图上，离众星文化中心很近。”
阙知反应慢半拍地回忆，应道：“好像是。”
“我那年就是和你在这边遇到了，当时附近开着家小诊所，我离家出走摔断腿，你……”路昀的目光移动到他颈间，直到现在，阙知穿卫衣也仍然会在里面搭一件高领，“你颈间受了伤，血流不止，我坐在门口看着很害怕，想让你先就诊。”
阙知不自觉地擡手摸了摸脖子：“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四年前？”路昀有些不确定，“当时真是难兄难弟，我……哦，我的尼格罗尼来了。”
另一杯阙知点的午夜马里亚纳也到了，是深蓝调的鸡尾酒，有一些渐变效果，像是从海面到深海的过度，杯口夹着一片青柠，还放了一条肉桂卷。
路昀拿起杯子和阙知的午夜马里亚纳相碰：“来。”
阙知和他碰杯，浅浅地抿了一口，口感非常丰富且奇妙。
“祝一切都顺利。”路昀刚说完这句，一楼忽然传来巨大的哄闹声，阙知下意识地向下望去，已经比之前刚来的时候多了很多人。
“非搞些有的没的的娱乐活动，”路昀扶着额头，小声地碎碎念了一句，去看阙知，“你想看吗，一楼有表演。”
阙知有些犹豫，他捏着手里的纸巾，轻轻地擦拭掉杯壁凝结成的水珠，半天才说道：“这里能看到。”
“那不一样，以上帝视角观看人群演出，和亲自去体验可不是同一种感觉。”
路昀很快地喝完了一整杯的尼格罗尼，他拿着空杯起身，笑说：“去玩玩吧，你第一次来，体验一下酒吧氛围。”
阙知有些头晕，不知道是酒精太快上头，还是确实有下去看看的冲动，还真的点头同意了。
“拿着杯子，”路昀解释说，“现在表演的是花式调酒秀，中央的几个调酒师会随机调酒，然后倒在客人的杯子里，可以倒多个人，这样喝到的人多，但分到的酒少，也可以只倒给一个人，这意味着……调酒师觉得你很不错。”
阙知连着应道：“哦、哦。”这听起来并不难。
“杯子里的酒要喝完，”路昀的杯中只剩一块冰，“这儿不让人剩酒，如果你喝不了我帮你喝。”
阙知看着昏暗灯光下路昀也有些微红的脸，轻轻摇头：“不用了。”
他擡手将余下半杯午夜马里亚纳喝完，发现整杯酒的口味竟然是和颜色一样，很有层次的，海面入口很丝滑，有柠檬柑橘之类的香气，中层有些涩感，而底部更粘稠，好像添了蓝莓、黑莓一类的果泥，但入口却发苦，他很喜欢。
两人从楼梯处下来，立刻涌入了人堆。
起初阙知很不适应，垂着脑袋注意脚下的路，但很容易撞到人，更何况根本没有人注意他，大家都在看中央的调酒表演。
这几位调酒师脸上都带着银边面具，白衬衫黑马甲的统一制服，规整地挽到小臂，正在灵活地表演反手倒酒，还有一个在空中连续抛四个摇壶，侧方的另一个在调酒过程中喷火，阙知没有看清喷火的操作流程，只见那火苗‘嗖’地一下燃起很高，台下的人发出一阵叫好声。
莫名地，他也被这样热闹的氛围感染了，不知不觉中被人群推挤到了最前方，直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位调酒师正好打开了摇壶。
他俯身，语气中带着笑意，问阙知：“这位客人……你的杯子呢？”
阙知听到他的声音，一瞬间好像浑身被电打过，蓦地擡头，银光面具将人脸遮得非常严实，但他还是看到了那双熟悉无比——他在视频里、在专辑封面、在广告宣传中看了成千上万遍的眼睛。
“嗯？”调酒师还在笑。
阙知完全是失控地将杯子从背后拿出来、举高，一边不停地手抖，一边看着他将摇壶里的酒倒入。
调酒师的背后一圈又一圈地散着光，那样的光让人失焦、眩晕，感到不真实。
或许那个时刻仅有短短的几秒钟，但对于阙知来说，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眼前的人说：
“握好啊，是为了让我只给你倒酒，所以都洒出来了吗？”
事实上，他已经将调好的一整杯酒都倒在了阙知杯子里，却还用指骨分明的大手紧紧地按在他的手上，阙知红了脸，讷讷地小声说：“抱歉、抱歉……”
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周围的哄闹声太响了，因为调酒师倒了整杯的缘故，有很多人在看着他，往常对此感到不自在的阙知此刻一无所觉，仰头将手里的那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很烈，从心脏开始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