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咯
湖面的风带着湿润的气息轻拂而过,撩动两人鬓角,冯生忍不住想牵一下他家小可爱的手。
可对方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
直到那股淡淡的、带着心酸难过地气味弥散至笼住两人,他才终于因此获得一个吻。
小可爱仿佛深谙此道,很懂得其中的分寸,怕他太苦,便偶尔赏一点甜。
可冯生苦笑着想——
为什么就不能一直甜下去呢?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要将满腔情意吐尽,轻轻笑道:“小乖,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丰祈生偏了下脑袋,没有回应。
此刻的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若放在以前,他一定会毫无芥蒂、毫无顾忌地大声回以表白。
可眼前的人,并不是“以前的那个人”。
他是另一个人,一个全新的个体,一个需要重新认识、重新靠近的人。
冯生察觉了他的顾虑,也不急,依旧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不急,我们慢慢来,好吗?”
丰祈生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上前抱了他一下。
他声音低低的:“我会努力将你和徐泽坎分开看待。跟你在一起……的确有我的私心,但我会慢慢地……为你放下过去,可以吗?”
冯生微张着嘴,忽而用力地将他拉到一旁僻静处,狠狠地亲了几口。
“讲真,我真是嫉妒他。”他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尽力听起来温和:“乖宝,我从未做过失去你的准备,你也最好别让我失望。”
话音刚落,丰祈生竟主动圈住他的脖子,一下一下地啄他的唇,讨好、放纵似的亲他。
冯生有些措不及防,但很快又沉溺在“小可爱主动吻他”的快乐怪圈中不可自拔。
两人就这样,一吻再吻,直到情欲渐起。
冯生目光灼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底晦暗不明。
他伸手捏了捏丰祈生的脸,低声问:“要回家吗?”
后者低下头,缓缓摇了摇,转而沿着湖边走,只想吹吹风,冷静一下。
见此,冯生也是罕见地迁就,默默陪着他,没再动手动脚。
他们一路沉默地走了很长一段。
丰祈生忽然瞥见路牌,轻轻问:“那天……你回来时,为什么满身是血?”
“乖宝,这时候问这些,不太合适吧。”冯生眨了眨眼,语气轻描淡写。
“告诉我。”丰祈生眼神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坚定。
空气一阵沉寂,冯生垂眸,缓缓叹了口气:“小乖……”
“是因为有人拿了你的身份,来威胁你吗?”
“丰祈生……”
“还有……第一次。”丰祈生声音一滞,忽然想起——那次冯生就其实已经坦白。
只是他自己执意不信。
想及此事,丰祈生恍惚间也有些失落。毕竟,一切的开端,也确实是因他误认了这个人而起。
他无法将所有过错尽数推在别人身上。
丰祈生缓缓垂下头,将难过收敛,沉入思索,片刻后重新擡眼,神色认真地问道:“所以你每一次的害怕、心虚,甚至是……愤怒,都是因为担心身份会暴露,被我知晓,是吗?”
“祈生……”冯生喉结微动,声音低哑却固执,“我不希望你是因为这些事情,才把心交给我的。”
丰祈生顿了顿,眉眼有些忧郁:“你说过不再欺骗我,告诉我答案。”
“是。”冯生眼神忽然带了点凶,“从第一次假扮他开始。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会让我暴露。我只要稍不留神,就会一无所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压在胸口的重担吐尽:“那个人的电话、秦文楼的疑心、钟池的窥伺……甚至我至亲至近之人的威胁,我都扛下来了。我熬了这么久,瞒了这么长时间,可——!”
“可这本来就不是密不透风的墙。”丰祈生轻轻开口。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冯生微微收了音调,像是怕吓到人,“但我没得选择。”
他咬紧牙关,满眼绝望,近乎哀求:“万一呢?小乖,万一他回来了,向你招了招手,你就跟他走了,我怎么办?”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丰祈生沉默不语,低垂着眼,像是不忍回答。
冯生擡手捧住他的脸:“如果他来找你了,你会跟他走吗?”
“我……”丰祈生唇角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神情犹疑不定。
“祈生啊……”冯生自嘲地笑了笑,轻轻摇头,“你的目光,骗不了我。”
他那笑容里藏着深深的失落,像是试图用语言验证早已预知的答案:“你会的,你一直都会。”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一如两人心底翻涌却无从言说的情绪,沉重得令人无法呼吸。
冯生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也不愿再提起那个名字。
他从容不迫,仿佛平静如水,实则咬牙切齿、心如刀割——带着一腔复杂情绪,紧紧抓住了丰祈生的手腕。
后者像是早有预感,顺从地垂下头,任由他抓着。
冯生见他不反抗,又笑了:“你总是这样,一点也不为了我。”
丰祈生却轻轻摇头,淡声反驳:“分明是你,妒火太盛。”
话都说到这份上,冯生那躁动不安的情绪,又被一把火点燃。
可还未等他动作。
丰祈生却先出手了——一拳不轻不重地锤在冯生心口上,让他骤然一怔。
下一秒,他扯住冯生的衣领,仰头狠狠吻了上去。
好几分钟后,二人终于冷静下来,仿佛这场情绪的风暴,终于找到了出口。
冯生低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刚准备点上,却在动作间微顿。
他余光扫了一眼身旁人,对方正直勾勾盯着那根烟,目光委屈。
想了想,冯生终是将烟掰断,扔进垃圾桶。
他叹了口气,问道:“你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甜枣?”
丰祈生不高兴,语气坦然:“如果我直接亲你,你那脑袋里肯定又要胡思乱想——他是不是为了徐泽坎?”
冯生点了点头,面无表情:“你猜对了。”
话音刚落,丰祈生彻底不高兴了,胸口剧烈起伏:“你就是个混蛋!!!”
“那怎么办呢?”冯生一把拉住他,朝家走去,“你告诉我,该怎么想、怎么做,好不好?”夜色渐浓,他将外套脱下搭在丰祈生肩上,嘴里却依旧无法控制地说道:睡觉的时候,只能喊我这个混蛋的名字,行不行?”
丰祈生委屈得几乎要哭了,仿佛不管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见人情绪低落,冯生便直接打车回了家。
一路无言,沉默中像是达成了一场心照不宣的休战。
直到进屋,连日积压的委屈、愤懑与心碎终于压垮丰祈生,他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哭了出来。
冯生的心又疼了,将人紧紧环在怀里:“下次不吹风了,你不开心,我也高兴不起来。”
丰祈生吸了吸鼻子,满腔委屈轰然爆发:“你一直都在欺负我!”
冯生转过脸:“都是徐泽坎的错。”
丰祈生简直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他哭得快喘不过气:“明明……是你!就是你!!!”
“徐泽坎。”
“你又这样!”丰祈生蜷进被窝里,“你说好不提他的!”
冯生重重叹了口气,猛地钻进被子。
突如其来的动作,将抱着被子哭的丰祈生吓停了一瞬。
冯生靠近他,轻声问:“那你现在流的泪,是为我的吗?”
丰祈生呆了一下,撇着嘴,仿佛也在反问自己。
冯生像是已经知道答案,猛地将他压在柔软的床垫上,吻了又吻:“你为我而产生了情绪波动,是吗?”
那一刻,他心中早已紧绷多时的枷锁,似乎终于因为丰祈生的目光而产生松动。
然而,丰祈生还想嘴硬,又或者说,他自己也不知道因何而哭了。
到底是徐泽坎的抛弃更痛,还是眼前这个“冯生”的字字句句,扎进心头更难以承受。
“小乖,别再想了。”冯生终于向对方低下了他的头,声音也轻了下来,“如果你是因为我……那我向你道歉,为我说过的所有话语。”
他凑近,轻吻了丰祈生的唇角:“我来哄你,好吗?”
丰祈生像所有委屈终于有地释放,倏地收紧了手臂,死死抱住了他的肩,哭得撕心裂肺。
他不解、困惑以至于伤心到破碎:“为什么……为什么要欺负我?!”
“我明明……明明都已经很迁就你了,不是因为徐泽坎。我分清楚了,从下午开始,我就已经想明白了……”
他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哽咽着继续:“就算……就算徐泽坎回来了,很多事情也没法跟以前一样,我不会去爱他了。”
“他已经有了爱人。”丰祈生说到这儿顿住了,拧着眉像是在接受事实,“而那个人……不是我……”
冯生听着这句,心口疼了一瞬。他压低声音,却是极温柔地说:“可你也是我的小苗啊。”
“我知道。”丰祈生怔住了,眼睛红红的,坦白道,“所以我才在这儿。”
“可怜我吗?”冯生长长地叹了口气,“祈生,我不要亏欠、不要弥补,更不要因他人而产生的施舍!”
丰祈生垂下了头,抿着下唇,眼中迷茫尽显。
他微微倾身,吻在了冯生唇角:“这不是施舍,是将过去埋葬,我确实在为你,一点点地腾出位置。”
“真的吗?”冯生擡手,掐住了丰祈生的软脸,“不是因为我像他?”
被捏的人微微别开脸,带着一点委屈,却又很认真:“可你也说了,你们不一样。”
冯生终于轻笑出声,放开手,将人紧紧抱在怀中:“慢慢来,我们慢慢来,把他一点一点从你心里抹除。”
他的声音颤着,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与期待:“乖祈生,未来的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我都陪着你。只有我,仅有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丰祈生彻底哭累了似的靠在他肩头,仿佛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份诺言。
他终究还是太害怕了,毕竟他已经被骗得太长久了。
冯生缓缓轻拍着他的背顺气,脸上仍不自觉露出几分苦涩。
今夜是个漫长又不安的夜晚,可丰祈生却还是主动钻进了他的怀里。
呼吸如小舟漂浮浅滩,微微触动便静止停泊。
冯生只能小心翼翼、轻声细语地安抚他。
那颗一度被嫉妒填满、运转如擂鼓的心脏,在这一刻,仿佛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停歇。
冯丘算了,徐泽坎也算了。
那些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名字、过往,都不能再成为阻拦他与丰祈生一辈子的理由。
反正,最令人恐惧的谎言早已浮出水面,而丰祈生,也正慢慢地、缓缓地,将心靠拢。
其他的,都不重要。
冯生深深叹了口气,将人拢地更紧了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哭皱了却仍软和的脸。
他没忍住,低头亲了一下。
谁知这一吻落下,丰祈生竟像受了惊一般,缩得更小了点。
嘴边还不停喃喃着:“徐泽坎……”
冯生听见了,脸色顿时阴了一寸,又忍不住低头再亲一口。
“徐……泽坎……”
整夜,他们最终变成了,丰祈生喊一句,冯生便亲一下。
可人就是不醒,只是被亲烦了,终于皱着眉把冯生轻轻推开,却也没再说什么梦话。
清晨,阳光才探出头角,冯生便顶着两个黑眼圈,阴沉着脸。
丰祈生刚一睁眼就闻到了空气中那股子酸味,像是泡了整夜的柠檬。
他揉揉眼睛,戳了戳抱着他的人:“你……咋了嘛?”
“没什么。”冯生闷声回了一句,学着丰祈生以前的模样翻了个身,决绝地把后背留给他,一副“莫挨我”的模样。
丰祈生歪着脑袋撑起身,轻轻把下巴压在冯生的脸颊上:“可你……闻起来,很不开心。”
说罢,他还低头亲了亲,果然,酸得离谱。
冯生深吸了一口气,语调低落得几乎泄了气:“没什么,我的问题。”
丰祈生不高兴地撇撇嘴:“你又不说,你又爱翘。”
冯生:“……”
他终于忍不住了,像被憋了一晚的火山:“昨天晚上,你喊了好多好多次的‘徐泽坎’!具体多少,我都数不清了!”
“可你一次都没喊过我名字!”
丰祈生低下了头,思索片刻,用着那惹人怜爱的方言轻轻开口。
“唔……冯生,我晓得错咯,你莫生气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