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安然
徐泽坎走出废墟时,只觉得像是重获新生一般,整个人仿佛从鬼门关里爬了出来,重回人间。
只是李良怀不见了踪影,而冯成也仍旧昏迷不醒。
又或许,他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但最让他困惑的是——
丰祈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刚离开废墟,手机便响了起来,是钟池的电话。
对方声音极度平静。
“丰祈生不见了,估计是去找你了。”
徐泽坎几乎要气得原地爆炸:“你就是这么看人的?!”
钟池语气带着无奈:“他当时特别乖,我还特意反锁了他房间的门。”
“那他是怎么跑出来的?!”徐泽坎怒不可遏。
钟池站在窗前,望着被风吹得轻轻飘动的窗帘,阳光透过缝隙照射在他脸上。
他语调平静得像在讲一件寻常小事:“他从二楼窗户翻出去,跳到草坪上,再一路躲过十几个保安,扒着栏杆翻出了别墅。”
徐泽坎:“?”
徐泽坎长叹一声:“……知道了,他现在在我身边。”
钟池“嗯”了一声,声音不咸不淡,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只剩徐泽坎一个人盯着手机屏幕,久久没有回神。
片刻后,他猛然想到什么,直接将丰祈生从旁边拽了过来。
徐泽坎眉头紧皱,望向那一脸无辜的小苗:“脚镯子里是不是装了定位?”
丰祈生演都不演:“嗯,防丢狗的。”
他还不忘补上一句:“很好用,回头我会给店家写个五星好评。”
徐泽坎:“……?”
徐泽坎凑到他身后,叹了口气,将人抱住,还把下巴搁在他肩上:“小苗,你先别气嘛。”
“我也是才知道,小苗原来这么厉害。”他腆着个脸,眉头微挑,“所以这些招儿?到底是跟混混学的,还是钟池教的?”
“钟池教的。”丰祈生抱着胳膊,偏过头不看他,“他教的可多了,多到能把你酸死。”
说完,他便迈开步子朝秦文楼那边走去。
身前没了依靠的徐泽坎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栽倒,赶紧追了上去:“祈生,哎,苗儿!”
可丰祈生是一点儿也不想理他了。
秦文楼见他闷闷不乐,关心地问:“怎么不开心啊,祈生?”
丰祈生一愣,随后垂下脑袋,语气闷闷的:“徐泽坎惹我生气。”
他又想了好半天,继续说:“要是我没来,他说不定又会……”
丰祈生的声音越说越低,“出事”两个字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希望徐泽坎出事,更不希望,徐泽坎一个人鲁莽。
而且,还有昨天晚上的账,还没算。
丰祈生不想就此罢休。
秦文楼叹了口气,擡手搭在他的后颈:“祈生,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丰祈生将耳朵凑过去,没过一会儿,就震惊地睁大眼睛:“啊?!这样不好吧?”
秦文楼摊开手,笑得一脸无所谓:“有什么不好的?”
“可是……可是,有点难。”丰祈生低着头,小声地说。
秦文楼瞧着他这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祈生,你信哥一次,那傻子搁不下你半分。”
“哥……”丰祈生声音低到谷底,“我也……搁不下他半点。”
秦文楼:“……”
正这时,徐泽坎从两人中间挤出脑袋,满脸谄媚:“你俩聊啥悄悄话呢?”
秦文楼一脸正气地指着他,朝丰祈生问:“你确定他这副德行,不该让他吃点教训?”
丰祈生:“……”
他沉思了片刻,点了点头:“哥,你说得对。”
秦文楼立刻笑出声:“哎,乖!”
徐泽坎则一脸懵,在他们之间来回望了望:“对啥啊?你们在说啥啊?!”
丰祈生没搭理他,脑袋一偏,连个眼神都不给。
中午处理完所有事,徐泽坎就跟丰祈生商量着。
既然都回了,不然这几天就留在国内。
可小苗仿佛心事重重,一句话都不肯说。
徐泽坎凑上去,小声问:“你是在担心那个逃掉的坏人?”
丰祈生摇了摇脑袋,不大高兴地回了一句:“你别烦我,徐泽坎。”
这话一出口,像是把钝刀扎进徐泽坎的心口,让他当场语塞,眼神都有些落寞。
他耍赖般地凑近:“乖宝,别不开心嘛~”
然而,丰祈生依旧困在自己的情绪中出不来。
下午过得飞快。应了秦文楼的邀请,徐泽坎还是带着丰祈生去了他家歇一晚。
客厅里,丰祈生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像只蜷成一团的小猫。厨房那边,徐泽坎忙得团团转。而秦文楼则一头扎进房间里打游戏,直到晚饭时才懒洋洋地出来。
为了庆祝侥幸躲过一劫,徐泽坎把秦文楼家里藏得一点家底酒都翻了出来。
他拿着一瓶白的,挑眉调侃:“你不是有钱吗?怎么还整这些工业酒精?”
秦文楼:“……”
秦文楼都懒得理,转头笑着给丰祈生夹菜,说:“你不准喝!”
刚准备撬开瓶盖的丰祈生:“……”
丰祈生还是乖乖点了点头,随即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拍在徐泽坎脑袋上。
徐泽坎挨了一掌,揉着脑袋委屈兮兮地凑过去,厚着脸皮地亲了丰祈生两口。
秦文楼:“……”
秦文楼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在吃饭,而是被按着头灌狗粮。
他拍着桌子,朝徐泽坎笑骂:“不是,就几十天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徐泽坎轻嗤一声,回怼得毫无廉耻:“你有老婆你也可以不要脸。”
没有老婆的秦文楼:“……”
秦文楼深吸一口气,认命地叹道:“得。”
他话语一顿,又将目光投向丰祈生:“不过,祈生,你的变化怎么也这么大?”
徐泽坎听后立刻扯着脖子凑去,附和道:“对对对,钟池那个王八……咳,那家伙到底教了你什么?”
丰祈生淡淡瞥了他一眼,转头对秦文楼说道:“刚出国那会儿被人欺负,钟池就找人教了我射击和格斗。”
徐泽坎闻言一愣,张了张嘴,像是一下被堵住了所有话。
他沉默良久,才默默倒了杯酒,仰头一口饮尽。
秦文楼也闷了几秒,低头倒了一杯,轻抿一口。
夜深了,丰祈生扛着喝多的徐泽坎往房间走去。
他把人轻轻放到床上,自己则坐在床沿,支着下巴静静看他。那目光像在寻找答案,又像在思考什么。
片刻之后,还是徐泽坎先开了口,声音带着点醉意,笑眯眯地问:“小苗这么望着我做什么?”
丰祈生沉思了一下,坦率回答:“想打你,但舍不得。”
徐泽坎笑得更傻:“亲我也是一样的。”
“别闹,徐泽坎,我今天真的很生气。”徐泽坎微微一愣,神色一收,认真坐起身,伸手将人抱住:“小苗,我错了。
丰祈生不满地撇嘴:“你为什么总能把这三个字,说得这么顺口?”
徐泽坎低下头:“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哄你,比家世、比财富、比学识,我哪样都拼不过那个王八蛋。”
“而且我身边还总有这么多破事,时不时还牵连到你。”
丰祈生托着下巴:“可我根本不在意这些。”
“但我在意!”徐泽坎立刻打断他。
他低头亲了亲丰祈生的脸颊,认真得像在宣誓:“凡是关乎小苗的,我每一件都在意。”
徐泽坎说着,将人紧紧搂进怀里,声音柔了下来:“我怕你出事,与你担心我安危,是一样的道理。”
“不,不一样。”丰祈生轻轻摇头,“你那天……就想着睡完我就跑,我闻出来了。”
徐泽坎脸色一僵,顿了顿,嘴巴撅起:“可我不是回来了嘛?”
丰祈生皱着眉更不高兴了,但还是不依不饶地问:“那你为什么又回来?”
徐泽坎想了很久,像是终于找到了那个最真实的答案,笑得傻乎乎的:“因为我爱你啊。因为……徐泽坎不想再让你伤心,让你难过了。”
丰祈生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低头吻了回去。
“我也爱你。”
他轻轻叹气,将人抱着倒在床上。
夜色早已浓重得不见边际,可丰祈生却始终睡不着。
他总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细线吊着,悬在半空,摇摇欲坠,却始终落不下地。
而徐泽坎,似乎也给不了他那一份,所谓的安全感。
丰祈生垂着头,眉眼烦躁,独自坐在床边发了好一会儿呆。
最终,他还是做出了决定。
丰祈生俯身在徐泽坎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后在桌上留下了一张字条,推门离去。
翌日清晨,徐泽坎半睁着眼,抱着被子滚了两圈。
他有些诧异,往前拍了拍,下一秒整个人猛地清醒了。
什么都没有。
小苗呢?!
宿醉的头还昏昏沉沉,但徐泽坎已经顾不上了。
他跌跌撞撞地打开卧室门,疯了一样地在秦文楼家里四处找人。
从卧室到阳台,从厨房到客厅,连洗手间都没落下。
可到处都是空的。
没有丰祈生的影子。
徐泽坎慌了神,立刻冲进秦文楼的房间,一把掀开他的被子。
“文楼,秦文楼!!我那么大个苗儿呢?!”
秦文楼眯着眼,顶着一脸起床气:“你吼什么啊?家里都找遍了那肯定就是跑了呗。”
徐泽坎:“?”
“跑了?”徐泽坎脸一黑,眉心紧皱,咬着牙追问:“他跑哪去了?”
秦文楼有些恼,将被子闷在头上,准备继续睡。
可徐泽坎一把将他扯起,急道:“我老婆,哪去了?!”
秦文楼一脸没睡醒的疲倦,重重叹了口气:“你去看看他有没有给你留什么吧,别光在我这儿嚷。”
话说完,他便一头倒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脑袋,毫不犹豫地继续补觉。
徐泽坎盯了他一眼,转身冲回房间。
果不其然,桌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纸条。
上面的内容是:
徐泽坎,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坐上了离开的飞机。
文楼哥说,让我先把你甩了,出去看看花花世界,认识一下人间广阔与精彩。
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养一辈子。
我想了很多,觉得他说的对!所以,我决定甩你一段时间。
毕竟,你是一只不听话的大狗!
落款:苗苗
徐泽坎读完信,狠狠咳了几声,捏着纸条的手都颤抖。
“秦——文——楼——!!!”
他怒吼着冲进秦文楼的房间,把人从床上拽起来。
秦文楼倒是镇定,懒洋洋地甩开他的手:“你与其来找我的茬,还不如先自己想想,怎么样才能让丰祈生,彻底安心地留在你身边。”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徐泽坎心上。
他僵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松开,整个人缓缓瘫坐在地板上。
“小苗……把我甩了。”
他的声音低沉,像丢了魂。
秦文楼:“……”
“咔嚓——”
一声清脆的快门声,打破沉默。
徐泽坎猛地擡头:“?”
秦文楼笑得像只狡猾的狐貍,眼睛眯成一条缝,晃了晃手机:“发给祈生看看你这副惨样,你说他会不会心疼得立马回来?”
“你敢——!”徐泽坎脸色大变,猛地扑过去抢手机,“这照片我买了,别发啊!”
一通过后,他泄了气地给秦文楼转账,随即不再废话,准备收拾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要去追回,那个不打招呼就跑掉的,心上苗。
秦文楼望着徐泽坎的背影,啧了一声,挥了挥手作别。
而后,他将这张背影拍下发了出去,附上一行字:
“他去找你了。”
丰祈生坐在悬崖边的草坡上,脚边是低低起伏的草野,耳畔是海风与浪声。
他低头看着手机,盯着那条消息,嘴角轻轻翘起一个弧度,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他又收到了来自徐泽坎的消息。
一张照片。
图中是他脚腕上扣着的定位脚环,以及一张飞往此地的机票。
几秒后,又是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祈生,我今天晚上就到。”
丰祈生盯着屏幕怔了片刻,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刚想回复。
但脑海里忽然冒出了秦文楼的那句——
“硬气点,别丢份。”
他嘴角抽了抽,最终没有打字,只是拍了一张大海伴着白崖的照片,发了过去。
另一头,徐泽坎停顿许久,反复删删改改,仿佛踌躇万分,最终敲下一行字:
“小苗,愿你看遍花花世界,最终还是愿意拴住我。”
丰祈生眉眼温笑地晃了晃脑袋,紧接着,又将目光看向天边潮起潮落、远无尽头的海面。
也许,终有一日,他将安然重逢,惊蛰后的那场春雷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