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最崇拜的人
洛听寒不是龙，但是他见过真的龙。
在海底自在遨游的深海巨龙被人族修士用降妖锁链从惊涛骇浪中强行拖起，他们一片片拔下那漂亮的龙鳞，折断它引以为傲的龙角，然后将它押入火海，用一根巨大的熔岩柱将它钉死在烈火之中。
那条龙在受刑过程中不知道吞掉了多少个人族修士。
而他还是人类小孩的时候，曾经被一条化成人形的龙抱过。
水族的指尖也冰凉如水，肌肤就像是深海中寒凉的玉石，可是那样的触摸却让他感受到了温暖。
他想，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条龙的眼睛。
是蔚蓝海域般忧郁的颜色。
半晌，洛听寒才淡淡回应道：“不吃小孩，别的人会吃。”
虽然知道洛听寒看不见，沧钰还是竖起了大拇指：“有底线，是好龙。可是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你不会吃了我吧？”
洛听寒：“……我不吃人。”
他连龙都不是，只是因为融合了龙的力量，才长出了龙鳞龙角，怎么可能像真的龙一样吃人！
周围再次寂静了下去。
沧钰挠挠头，往半山小院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居然还没到，差点就要挠屁股了，终于，他眼前一亮，又想到了一个话题。
“你的家在渡朔海的话，那你知不知道问剑宗。”
这个问题问出来的一瞬，洛听寒不由心下一沉。
他没有想到沈钰会问这个，难道说，沈钰他看出什么了？
“不知道吗？就是在你们渡朔海上天天飘来飘去的那个宗门！”
洛听寒的声音渐渐地冷了下去：“知道。”
沧钰从小就没少被师兄师姐说缺心眼，此时自然也是没怎么听出洛听寒那略微变化了的语气。
他眼睛一亮，继续笑嘻嘻：“那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他可有名啦，不仅有绝世容貌，还是世间罕有的剑道天才，连我这种和水云间隔了三个仙洲的人都知道，你这个问剑宗的邻居很难不知道吧。”
洛听寒微微蹙起眉梢。
听沈钰的话，他似乎没有别的意思。
这个人的情绪太过外显，对待熟悉的人根本就藏不住心事。
沈钰说了这么一大堆来描述，感觉他应该很喜欢“那个人”。
会是谁呢？值得这么多夸赞。
洛听寒微微垂下眼睫，一束皎洁的月光恰好穿过林梢，照射在他略显苍白的面颊上。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很多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名字。
明月峰的顾清弦？宗门里有许多女弟子都说他是世间少有的俊美人物。
栖枝峰的云照？出生名门世家，不但容貌出众，每回宗门大比总是名列前茅。
……
洛听寒正想着，青年清亮的声音很快又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洛听寒，听说过没？”
洛听寒脚步猛然一顿。
他想了很多名字，独独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他自己。忽然从沈钰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真的很意外。
因为他觉得自己其实并不符合沈钰之前描述的特征。
第一点就不对。
绝世容貌？他分明从来都不曾在外人面前展露过自己的真实面目。
父亲不允许他这么做，甚至还因此为他专门打造了一个金属面具。
宗门里许多人私下里议论他的长相，都说他定是生的相貌丑陋这才掩面不敢见人。他又并非从出生起便在宗门长大，故而除了父亲，即便是在宗门里第一个见过他的大师兄都不曾知晓他面具之下的相貌。
沈钰又是从何处得知他有“绝世容貌”的？
就在洛听寒愣神间，沧钰笑吟吟地回头看他：“怎么？不会真的没听过吧？那我说他的名号，你肯定就知道了。朔月君，这回总该听过了吧？”
洛听寒有些怔愣道：“嗯。”
这是真听过，因为说的就是他自己。
洛听寒闷声开始“质疑”自己：“你说他容貌绝世，可他分明常年面具覆面，你又是从何知道他的长相？”
沧钰笑呵呵：“我不知道啊，但是我感觉他应该很帅。他可是我最崇拜的人，有点滤镜怎么了。”
洛听寒：“最……崇拜的人？”
他对此感到有些意外。
他遵照父亲的安排，为巩固宗门地位，做了很多“血腥残忍”的事情。
宗门中的人似乎都很害怕他，近年来对他的评价也是“高高在上，阴晴不定，薄情冷血”。
可他刚在修界崭露头角的那一年，他也曾是被无数人追捧的少年天才。
而现在，手染诸多鲜血的他已经回不到最纯粹的时候，当年崇拜他的人都开始害怕他。
“你真的了解他吗？他手上有那么多条性命，为人……高高在上、阴晴不定、薄情冷血，除了剑法，有什么好崇拜的？”
沧钰轻“啧”了一声：“少在这放屁，他杀的可都是些道貌岸然的修界叛徒，那些人做了多少亏心事我还能不知道吗？他的初心从来不曾变更，我也不会变，我会一直一直——把他当成我的榜样去看待。”
青年语气中带了轻微的“怒气”。
洛听寒忽然想笑：“你生气了？”
沧钰轻哼一声：“我气啥，现在好多人都不了解事情就在那乱抹黑别人，当初喜欢他的是那批人，现在诋毁他的也是那批人，我就是感到有些悲哀……等等，你不会也是——”
洛听寒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不，我和你一样，我也相信他。”
沧钰的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的了：“你也想见他吗？”
洛听寒冷淡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笑意：“嗯。”
沧钰一巴掌猛的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太好了！等我的事解决完，我送你回渡朔海，顺便带你去偷偷看他！”
洛听寒沉默半晌，神色略微复杂道：“如果有这个可能，你会愿意成为问剑宗的弟子吗？”
沧钰哭丧着脸：“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做梦都想去，这不是没机会。等今年入门考核开始，我再去试试。”
洛听寒听着他有些无奈的语气，唇角微勾：“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个话题结束后，沧钰总感觉他身边的闷葫芦洛行云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他又往半山小院的方向看了看，现在已经能看到院子里的灯火了。
“太好了，终于要到了。”
“沈钰。”洛听寒忽然叫了他一声。
沧钰奇怪道：“怎么了？”
“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事情。”
话音落下，沧钰猛然回头，有些惊喜地看向洛听寒。
月下那人长身玉立，黑发如瀑，衣袂翻飞间，那双看不见的清冷眼眸正带着些许柔和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