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前辈前辈！（二合一）
沧钰正准备走到林昔面前再近距离展示一下他“强大”的实力，忽见眼前少年有些后怕地往后微退了一步。
其实在刚看见那巨大的水龙之头和燃烧着火焰的灵剑时，林昔还没什么很大的反应，因为他其实并不明白这两样东西具体代表着怎样的实力，只是下意识地觉得沧钰很厉害。
可当那两块莹白如玉的千年妖骨从半空中跌落在地时，他直接看直了眼。
这是……千年妖骨？
林昔无比清晰地记得，在血无将他用锁链锁起来的那些时日中，只要对方褪下衣衫，他每天几乎都能看见那泛着莹莹玉色的脊椎骨。
血无心情好的时候会跟他说很多话，他有时胆子大了，也会问一些他好奇很久的问题。
他趁血无心情好的时候问过对方——
“为什么你的骨头和其他妖怪的看上去不太一样？”
血无当时正拿着一把玉梳替他梳理长发，在昏黄的烛火下看向他时，眼神晦暗无边。
“因为……我是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林昔，你不要怕我。”
忽然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林昔还是被记忆中那双嗜血的眼眸给吓得够呛。
他猛然回神看向眼前的红衣仙长，心中已对沧钰的实力有了初步评估。
是可以跟血无交手的程度。
……
“有这么吓人吗？”沧钰见林昔面色煞白，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林昔声音略微颤抖：“仙长可是亲手杀过千年大妖？”
沧钰非常自然地点了点头。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而且现在他身后还有一位神秘大能在助他，装起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林昔果然被他自信点头的模样给镇住了。
半晌，这少年低垂下头，有些羞惭道：“我之前不信您有敌过血无的实力，的确隐瞒了一些实情。”
沧钰提着燃火的灵剑缓缓朝林昔走去，在温暖明火的光照之下，他那似笑非笑的面容莫名让人看的有些心慌。
“有件事我真的很好奇，这血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跟你做朋友？如果我没想错的话，这是他不杀你的理由吧。”
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盘问”可能会吓到对方，沧钰赶忙不失尴尬地微笑了一下。
“不是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我得调查清林家灭门这件事，好回去给委托我来的灵湘城城主一个交代。”
其实灵湘城城主委托的人是温慕因，但沧钰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怎么说合理就怎么说。
反正他最开始是和温慕因一起行动的，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灵湘城城主也拜托他了。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洛听寒还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因为其实他事先并不知道昨晚沧钰和温慕因都在院子里说了些什么，故而现在听了沧钰为了糊弄林昔而编出来的这些瞎话，他反倒有了点恍然大悟的意思。
原来是接受了灵湘城城主的委托……那么按照这个逻辑来说的话，温慕因他们也同时受到了委托，所以才会来找沈钰，然后跟沈钰一起出发。
这只血妖有千年修为，确实不好对付，多找几个人一起抓他也很在理。
这么危险的委托，沈钰一声不吭就接了，还跟他说很快就能回来，让他不要担心，还有那什么挖妖晶换灵石然后给他买药治眼睛的打算……
洛听寒边想，边觉得心口有一阵热流淌过。
他已经想好了，日后若是沈钰愿意，他就想办法将人带回问剑宗。
只希望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时，沈钰不要被吓到。
……
沧钰完全不知道自己随口瞎编的话不仅被洛听寒听去了，还被对方当了真。
他只是感觉身后的空气忽然变得有些炙热，但是很快，那份短暂的炙热就被清凉的水气给压了下去。
是错觉吧？
沧钰在短暂愣神后又恢复了思考。
他现在还是比较关心林昔的说辞。
抓住血妖并且把他杀了是一回事，弄清楚他为什么要灭林家满门又是另一回事。无疑，那血妖和林昔之间的真实关系对后者的探究有重要意义。
这是个很敏感的话题，林昔有可能是受害者，但也并不排除另一种有些荒谬的可能性。
林昔……会说谎吗？
沧钰那双夹杂着隐隐寒芒的茶色眼眸正温柔地看向他眼前这垂眉耷眼的少年。
很快，他就被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回答给击中了。
“血无他……”林昔有些难为情地低声道，“把我当成了人族宠物。”
话音落下，他那张清秀的瘦削面庞骤然变得更为苍白了。
沧钰：“……”
千年老妖怪试图豢养一名人类少年……他可以这么理解吗？
“当时他以闻竹的身份出现在我身边，我就这样毫无猜疑地和他玩了很久，他是不是在这个过程中误会了什么，才这么执着和我做朋友？如果是因为我一直想回家，他才杀光了我的家人，我……”
说到后面，林昔已经说不下去了。
沧钰神色复杂地看着林昔近乎失声的模样，他知道林昔那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
有些妖确实是那样的，在混沌无情的时候初尝了人世间美好的情感，就会对第一次感受过的新鲜东西无比着迷。
过于单纯的欲念在这些没有道德限制的大妖身上又往往会被放至极端，然后酿成大祸。
杀人什么的，对那些大妖来说，其实都是小事。
“这不是你的错。”
他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脊背，语调轻柔。
“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吧，说多了你心里也不好受。先睡一觉，等明天所有信息都梳理完，我们就出发，你觉得可以吗？”
林昔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俯身看向他的温柔仙长，看了半晌，他才轻轻道：“好。”
沧钰可算是松了口气。
这孩子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总觉得心里瘆得慌。
既然这件事已经暂时翻篇，那么接下来就是睡觉的问题了。
“仙……仙长，您睡那儿吧，我可以打地铺。”
林昔无比认真地指着山洞角落里那张石床，试图让沧钰接受他的邀请。
“这里其实原本是一群血鸦的住所，但他们都被一只噬灵鸟给吃了，我就住了进来。
您放心，我刚住进来的时候就把这张石床很仔细地清理了一遍，一点都不脏的。”
沧钰看着林昔那认真的模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我是修士，晚上一般都不睡觉的。我待会得去洞外打坐修炼，你睡就行，不用管我。”
话音落下，沧钰颇有高人风范地一扬衣袖，正准备潇洒地往洞外走去，忽然想起来他还没有把那两块妖骨从地上捡起来。
就在沧钰要折返回去捡骨头时，洛听寒已经先他一步将那两块千年妖骨给收了起来。
沧钰有些懵地看着那两块自动漂浮起来又凭空消失了的妖骨，随后又发现他手中那燃火灵剑上的火焰忽然熄灭了。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灵剑熄火时的样子，那把剑就和那两块妖骨一样飞快地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沧钰幽幽对着空气道：【这么小气，不能看看剑吗？】
洛听寒刚在熄了火的朔月剑上施加了匿形咒，就听见了青年那半开玩笑的幽怨声音。
下意识地想满足沈钰的愿望，然而很快，他便猛地反应了过来。
不可以看。
一旦失去了填补缝隙的灵火，朔月剑可就是最原本的模样了。沈钰见了，就会知道他是谁了。
末了，他只能有些不自然地道：【抱歉，灵火烫手，不能长久触碰。】
沧钰笑眯眯的：“好贴心。”
洛听寒面色微红。
怎么回事，怎么沈钰随便说句话，他就脸红了，这有点不太对劲。
“前辈……我可以叫你前辈吗？”
蓦然间，耳畔忽然响起青年满是期待的声音，就算不知道沈钰究竟长什么样子，洛听寒脑海中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个形容。
沈钰现在的眼睛……应该是像星星一样闪亮的吧？
那语气中的期待都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回答“不能”了。
他压着微微上扬的嘴角，故作冷淡道：【嗯。】
沧钰边往山洞口走去，边若有所思道：“前辈，说真的，您和我的一个朋友特别像。有时候冷冷的，有时候又很可爱，甚至连灵火的颜色都一样。”
一听沧钰这么说，洛听寒的手心顿时沁出了些许薄汗。
难道说……沈钰他看出来了？
他就说，他其实不该用火的，毕竟那异火的颜色太过独特，很容易就被人认出。
【我……】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听青年用略带慌张的声音道：“不过我没有要冒犯前辈您的意思！我那朋友远没有您这般高深的修为，刚刚只是恰好联想到了，还望您不要见怪。”
沧钰也是忽然想起，有些大佬不喜欢别人碰瓷。虽然不知现在他身边这位是个什么态度，但他还是决定小心谨慎一些。
沧钰这突如其来的谨言慎行倒是将洛听寒给逗笑了。
只见他眉眼舒展，浅色薄唇勾起一抹微妙弧度，那张清冷面庞上骤然多出了几分灵动的生机。
原本一直刻意压低的声音这回倒是有些压不住了，所幸那语气中的笑意让人听不太出他原本的音色。
【怎么这么谨慎，我并不介意这些。】
察觉到隐隐笑意的那一刻，沧钰直接听愣了神。
那笑意给人的联想，大概会很像……松间雪落？
积雪簌簌而落，松风轻掠间，三两鸟雀归栖。
是清冷中带着温柔和安宁的感觉。
他愣住半晌，继而笑道：“前辈……是很温柔的人。”
洛听寒倏然顿住脚步，停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温柔……头一回有人这么说他。
就在他出神间隙，沧钰已经走到山洞外一处角落。
角落边一块枯石的巨大缝隙中生出一株参天怪树，满枝皆是向下垂着生长的血红花朵。
与此同时，若是仰头望去，可见那原本高悬于天际的明月已然染上了一层浅淡的血红之色。
往下看，则是一片泛着莹莹绿光的荒野，一条蜿蜒水流横亘于万千磷火间，徐徐向东淌去。
沧钰刚盘膝在那树下坐下，忽听见一阵枝颤摇曳的声音，他不由得循声望去，只见头顶那些血红花朵居然在顷刻间纷纷飞离——
那竟是一树的血蝶。
真是个神奇的地界，他在修界，可从来不敢想能见到这样的场景。
惊讶之时，身后有人缓步靠近。
【要修炼吗？】
鬼使神差的，洛听寒也在沧钰身边坐了下来。
沧钰的声音懒洋洋的：“不修炼，这里都是妖气，灵气很微薄，根本不适合修炼嘛。前辈，你说是不是。”
【……嗯。】
沧钰将随手捡的一颗石子往外扔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又把注意力转回到了身边的神秘人身上。
没有办法，他实在是太好奇了。
“前辈前辈。”
【嗯？】
沧钰嘴叫的甜，洛听寒在一声声“前辈”中迷失了自我，光顾着“嗯嗯嗯”了。
“前辈，您能不能……露个面？”
空气骤然陷入一片沉寂。
洛听寒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他不能露面，这就和不能将朔月剑原本的模样展现在沈钰面前是一个道理。
【有些不太方便。】
沧钰心中有些失落。
果然，大佬都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我懂我懂，前辈您小心谨慎些是对的，刚才是晚辈逾矩了。”
听着青年略带失落的语气，洛听寒也不自觉有些不好受。
【日后若是有机会，应该可以与你坦诚相见。】
沧钰那双笑盈盈的浅色眼眸登时就亮了起来：“真希望能赶快了结此事，这样或许能快点一睹前辈真容……不过就算不是为了见前辈，我也想快点抓住那血妖。”
【你很急吗？】
沧钰一说起这个就来劲了。
“是啊是啊，前辈，我跟您说，我有一个内心脆弱的弟弟，他一天见不着我就要哭鼻子的。
我还答应了一个人说今晚就会回去，不过看来是要失约了，哦对了，那人双目失明了，我真的很担心他……”
天地可鉴，他都是真情实感啊！
蘅之每次一见不着他，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得掘地三尺把他给挖出来。
至于洛行云——
那可是他得供起来的人！
一想到美人明天没了他的魔气疏导可能会很痛苦，沧钰的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不过他这颜控得确实有点太严重了。
不行不行，看来明天真的得加快速度了。
沧钰在胡思乱想，洛听寒也在胡思乱想，两个人都在各想各的。
他现在一从沈钰口中听见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就感到心里暖洋洋的。
每听一句，他都更加确认沈钰对他的关心与在意。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是，他的唇角又不可抑制地上扬了起来。
【那确实该快点回去，别让你弟弟和那位……失明的友人着急。】
周围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微妙，然而沧钰还来不及细想，就发觉不远处的天幕中有一青绿光点正在朝山洞的方向飞速靠近。
洛听寒察觉到沧钰的动静，立刻将灵识遍布开来，果然也查探到了那个光点的存在。
他正准备出手，身边人忽然惊喜道：“前辈，不用紧张，是我弟弟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