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这一个吻,如同蜻蜓点水,掀起了一圈圈涟漪。

程殊屏着呼吸,几乎忘记了他们这是在马路上,周围随时可能会有人经过,发现他们躲在暗处接吻。

可这会儿他顾不上,心脏怦怦跳着,心里眼里都只剩下梁慎言。

就再单纯不过的嘴唇贴着嘴唇,也让他失了方寸,手指快把前座的海绵给扣下来一块。

指头都捏红了。

“我,那个,要不先回家吧。”程殊眨眨眼,轻声说了句,“我饿了。”

梁慎言没笑他,重新骑上车,载着人往家里回。

他们俩谁也看不到对方,可环在腰上的手,不时往后瞄的眼神,还有脸上一样的热度,都存在感极强地提醒他们,刚才他们做了什么。

暴雨来之前的风都没能吹散他俩心头的那股热。

回到家里,程三顺正在厨房里忙活,热气一阵一阵地往外窜,还能听到高压锅呼呼出气的动静。

五福狗小胃口好,教了一段时间,外面的东西不会乱吃,但家里的什么都想吃。

平时听到有人来家的动静,立即会摇着尾巴跑过去汪汪叫,今天扭头都看到梁慎言跟程殊人了,蹲在厨房门口动都没动一下。

程殊一进院子,就从后座跳下来了。

换平时他肯定不会,今天情况特殊,多少有点心虚。

梁慎言看看他,没吭声,自觉地推着自行车去放了。

“爸,今晚炖鸡啊?”程殊一边走到厨房门口一边问:“你这昨晚又赢了多少?”

程三顺正关火呢,用一根筷子戳着高压锅的出气孔,“够吃三炖鸡了。”

程殊听完挺高兴的,赢多赢少他倒是不在乎,关键是打牌赢了,程三顺就能消停一段时间。

“那你这阵手气够好的啊。”

程三顺得了夸奖,笑呵呵地,“你这不发烧了吗?给你好好补补。”

“争点气,好好学啊,明年高考给咱们老程家争光,光宗耀祖的事,到时候我一定摆个三十桌,全镇的人都请来。”

他说得太自然了,自然到程殊蹲在地上撸狗被舔手都没反应过来,跟着他爸的话,想着他真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要怎么庆祝。

三十桌,那得来好多人吧。

程冬爷爷奶奶、杨奶奶张爷爷得跟他爸坐一桌,龙芸芸跟舒凡他们也得请来,礼就不收了,他们几个一桌。

还有梁慎言,跟他们一桌好了。

这么想着,程殊擡头看向走过来的梁慎言,没忍住笑了。

梁慎言没懂他怎么在傻笑,挑了挑眉,跟以前一样,摸了摸他头发,“傻笑什么,去把书包放了洗手,准备准备吃饭了。”

程殊没告诉他自己已经在想高考后的事,免得被他笑。

“知道了,马上就去。”

梁慎言往厨房里瞥了眼,程三顺正往外把炖鸡盛出来,没留意他们这里。看程殊站起来,凑到他面前小声说:“我再加三十桌,把你学校的都请来。”

程殊瞪他一眼,这个人真是,明明什么都听到了,装着装着就拿话来逗你。

烦人得很。

推开梁慎言,往房间走,“你俩干脆给我摆一百桌得了,正好提前给我庆祝百岁寿辰。”

梁慎言看着他,都没有多想就说:“好啊。”

程殊一怔,回过头看梁慎言,心又开始加速,连忙溜回了房间了。

太犯规了啊,这动不动就说这种话,老让他心脏这么跳,久了他会不会有问题。

“你们俩说什么呢?赶紧来把电磁炉拿过去。”程三顺在厨房里喊了一声,“这个天是越来越冷了,炒菜放桌上一会儿就凉,煮菜吃方便。”

程殊家房后面就是菜园,没多大块地,种的也不多,程三顺就把菜秧往地里种,三五不时地浇水,拔拔草,长得也还行。

这个季节正好是白菜这些蔬菜多,年年到了冬天,家里的盘子就不怎么用,能换着豆米、豆豉、腊肉、炖鸡、排骨、猪蹄、西红柿酸汤这些锅底吃上两三个月。

有时候懒得弄,白水放两片姜、一勺猪油煮菜跟土豆,也能就着蘸水干两碗饭。

梁慎言把电磁炉拿到堂屋去,找插线板给接上电,折回厨房的时候,程殊已经在拿碗添饭了。

程三顺把一锅汤端过去,让他们再拿碗盛汤,一人先喝碗汤。

“接下来两三个月,你得吃腻。”程殊一边添饭一边说:“我有时候都恨不得晚饭在食堂吃了。”

梁慎言手里还端着一盆洗好的菜,水灵灵的很新鲜,“冬天很冷吗?我看这边的气温都在零度以上,很少下五度,也就几天会到零度。”

“你不会连棉毛裤都没带吧?”程殊说完,想了想,“我说的保暖内衣那些。”

“到冬天冷得要死,就屋里屋外一个温度,衣服晾一星期都不干。”

西南这边的天气,跟南方北方不太一样,总归就是山多的地方,到了冬天都是刺骨的冷。

梁慎言点点头,他倒不是刻板印象,只是在想,要不要提前买暖气片来装上。

算下来,买四个就够了。

这段时间他们三坐在一起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虽然不是什么一家和睦的场面,但没了一开始的拘谨跟冷场。

程三顺什么话都接得上,也还是一样话多,每天能把镇上谁家发生什么事都跟他们唠一遍。

程殊认识的,就会问两句,不认识的就让他爸少管人家闲事。梁慎言也会问,不过都是问怎么会这样,弄得程三顺以为他是市里领导来考察了。

今天本来也没什么,三个人正常吃饭唠几句。

程殊都不心虚了,和梁慎言对视上都不怕,反正他跟梁慎言关系再好,他爸都只会以为是哥俩好。

“杨老四最近走霉运了,好几天没去打牌,我还纳闷,今天才听说是破了不少财,给了七八万出去。”

程三顺啃完鸡肉,吐了骨头擦擦嘴,“什么事啊,能破这财,都够修一层平房了。”

程殊端着碗正喝汤,听到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梁慎言,想起了眉毛上的口子,创可贴都还贴着呢。

“你管人家,就不能是老天爷看不过去,收拾他吗?”

“那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他。”程三顺呸了一声,“当年他家分家,他怎么欺负他家老二的孤儿寡母的,人死了,就不给人家孤儿寡母分土地,缺德的,我都看不下去。”

“行行行,你看不下去,你心地善良,赶紧吃吧。”程殊生怕梁慎言一会儿又问,他可不想再来一回了。

什么不用你管,管管吧,他现在得给老程家光宗耀祖呢。

“老子不善良,能跟你建国叔是发小?”程三顺白他一眼,“别说,你建国叔回来了,还给我带了瓶酒。”

梁慎言专心吃饭,把他们父子俩这种日常拌嘴当戏看,别说,还挺下饭的。听到杨老四的时候,看了眼程殊,见他心虚,就笑也不说话,他一笑,程殊更心虚了。

吃完照例又是他们俩收拾桌子,程三顺连客厅都没去,直接回房间拿手机看电视了。

等一通收拾完,他俩直接去了梁慎言房间。

程殊坐在桌前写作业,旁边是梁慎言开着的笔记本,拿给程殊搜一些资料用的。

梁慎言去洗澡了,回来的时候端了一杯热水,放在桌上拍了拍他肩膀。

“吃了药再继续写。”

程殊“哦”了一声,都没停笔,等把题解出来了,才去端杯子,“还好白天在学校里做了,不然肯定写不完。”

梁慎言坐在床边翻书,一条腿盘着,书就放在膝盖上,“明天的假请了吗?”

程殊还含着药片,喝水咽下去了才说:“不请了。”

梁慎言擡眼看他,没问为什么,“那记得把中午的药带上,别忘了吃,反反复复发烧更折腾。”

程殊把杯子一放那个,忽然凑到梁慎言面前,手扶在他膝盖上,“不问我为什么吗?”

梁慎言被他这一下弄得往后仰,书都掉在一边,笑起来,“能为什么?不就等着我给你摆一百桌庆祝吗。”

无聊透了。

什么都知道,一点惊喜都没了。

程殊撇撇嘴想退回去,被梁慎言扣住了胳膊,疑惑地看着他。

梁慎言把书拿开放桌上,勾了下程殊的小腿,人就往他身上倒下来,他俩就这么躺床上。

“不用这么辛苦。”

他想让程殊出去看看,是不想让他一辈子都困在这里。这里很好,孕育出了一群淳朴的人,他都接触过,那些善意不是为了讨好,也不是因为他从哪来,只是天性这样。

可程殊父母的事,也会是别人唠嗑家常的素材,会是别人家劝架时候的反面例子。

一直呆在这里,他就不得不忍受时不时要被人翻出这件事来说。

程殊没有说话,只是拿手去戳了下梁慎言的眉骨,“没有辛苦,我只是想……”

他擡起眼,对上梁慎言的眼神,“离你更近点。”

他俩相处一直这么自然的,从那次梁慎言在小松林找到他后,就没变过。

哪怕医院里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他俩一直都没生分过。别扭、在意、犹豫,人都会有这样的情绪。

从朋友到恋人,是感情的水到渠成,不代表他们之前的关系不存在,得换一种相处方式。

其实程殊想问的不止昨天晚上那些,还有很多。

他对梁慎言了解得太少了。

“你已经很近了。”梁慎言握住他的手指,就这么从下看着他,“我确定。”

没等程殊问出口,梁慎言从枕头有点钱,上面还有一个哥。”

“硕士毕业,在家里实习。”

程殊傻了,看了看钱包,然后笑了下,“我又不是查户口的,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刚才的表情,难道不是想问这个?”梁慎言拍了拍他的背,“明天要去学校,写完了就睡吧。”

程殊翻了个身,直接滚到里面,抖开被子钻进去。

身上睡衣从短袖短裤换成了长的,这一滚,半截小腿又都露在外面。

梁慎言起身去关灯,再躺回床上的时候,程殊已经靠了过来。

天冷被子里都不暖和,就算换了棉拖鞋,这会儿脚也是冰的。不过这回梁慎言没让他再挪开,只是拉了拉被子,又摸摸他的额头。

“买暖气片吧,房间里暖和点。”梁慎言没有先买,是问程殊意见。

他添置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房间看着拥挤却不乱,还显得温馨,比程殊那间只有床跟一张桌子一个柜子的暖和得多。

程殊没拒绝,他知道他拒绝不了,因为梁慎言在对他好。

“那你得问老程了,家里电费是他在交。”

“行,那我明天问问他。”梁慎言捏了捏他的手指,“困了?”

“有点。”程殊打了哈欠,蹭了蹭枕头。

关了灯房间里很黑,他们俩就这么挨在一起,一睁眼就能看到对方。

程殊是个十八岁的高中生,不是八岁小学生。身边有些人初高中就什么事都做了,他都算开窍晚的。

可开了窍,这么面对面躺着,多少生出些带颜色的心猿意马。

他们离得那么近,梁慎言不可能感觉不到,稍微偏过头,在黑暗里也捕捉到了程殊的视线。

程殊很合时宜地想起了回来路上的那个吻,他抿抿唇,凑到梁慎言面前,眼睛睁得很圆。

梁慎言盯着他笑,目光挪到他咽动的喉结,然后伸手,把人搂到了自己身上,支起一条腿,膝盖贴在他腰侧。

“怎么什么都要教。”

一句很轻的话,因为躺着的缘故,声线和平时不太一样,带着一点儿笑意,听到耳朵里,会痒。

程殊迟来地不好意思,想要退开,但一动就被梁慎言用膝盖拦住,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梁慎言伸手,手掌揉了揉他的后脑,轻轻一带,人就乖巧地凑到了他面前。原本就离得近的距离,这会儿已经鼻尖抵着鼻尖。

“教什么?”

“什么都教。”

一句话有两个字都隐没在了贴着的唇齿间。

接吻是表达爱意的方式,梁慎言极尽所能地教会程殊,不容置喙地把他困在自己的怀里,没有给他退路,拖着他一起跌进了情/欲,沉溺其中。

梁慎言用指腹揉着他的耳垂,在唇间小声问他抖什么。

程殊已经呼吸不畅,眼尾都是湿润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抖什么,只是梁慎言吻他、咬他,再轻轻扫过安抚他,身体就不受控地抖着。

不是害怕,不是冷,只是——

想要跟喜欢的人再贴近一切的心情。

梁慎言放过了程殊,将人扣在自己怀里,亲了亲他的耳朵,低声说:“晚安。”

程殊很轻地“嗯”了声,转头时,很快地亲了一下他颈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