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梁慎言出差前,陪程殊又去换了一次药。正好之前挂号的医生在,换药前给医生看了伤口,恢复得挺好,肉芽健康,可以按时到医院拆线。
知道可以正常拆线,程殊松了口气,那说明伤口长好了,后面只要伤口不裂开,就慢慢恢复了。
按照医生说的,三周就可以正常走路。
夹板也拆了,脚舒服了很多,至少从轮椅挪到床上,能省不少力气。
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怕就是一点改变,程殊心里也挺高兴的,更别说他们的图过了,后面正常出平面图、立面图跟细部图那些就行,按时交稿拿去审核就好。
傍晚六点多,程殊坐在阳台玻璃门那儿,一边跟赵果打电话,一边摸五福的下巴,只穿了件白色短袖,看着跟高中那儿差不多。
梁慎言开门进来的时候,关门发出些声响,程殊一下就注意到了,立即转头看过来。
梁慎言见他拿手比划,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讲,自己回房间换衣服。
等他换完衣服出来,程殊正好挂电话,从阳台门那儿过来。
“明天你是不是要出差了?几点的飞机啊。”程殊在他面前停下,仰着脸问:“早上吗?”
梁慎言看着他黑溜溜的眼睛,伸手揉了一下他的脑袋,“八点多的。”
程殊跟着他一起去厨房,挪了挪位置,不挡着他拿东西,“那么早啊,那不是六点多就要到机场。”
“嗯。”梁慎言点头,挽起袖子,看他一眼问:“有事?”
程殊摇摇头,图正常在出,他哪里有什么事,有的只是舍不得。
好不容易他们俩这几天关系一点点好起来了,那万一梁慎言出趟差,分开个两三天,情绪冷却了,不就又回到原点了。
理解是一回事,心里舍不得是一回事。
又不是上学那会儿,除了上课,其他时候都能腻在一起。
“剥个蒜。”梁慎言看出他想什么,但没说,也没拿来逗他,“再摘个豆角。”
程殊“哦”了一声,把盘子放在自己腿上,坐在冰箱旁边老实巴交地剥蒜、摘豆角。
做饭的时候,他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不是硬扯话题了,只能聊工作。
分开那么多年,能聊的事很多。比如程殊填志愿没经验,差点搞砸了。还有一进校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为了保研,从大一开始就几乎天天泡在图书馆。
又聊了梁慎言这些年出差去过的地方,遇到的奇葩客户,最离谱的合作方。
到吃饭那会儿,气氛都很好。
饭后他俩还吃了水果,一块带五福下楼去遛弯,绕了一圈,五福跟小区里熟悉的小伙伴玩了好一会儿,眼看着快九点了才上楼。
“你去收拾行李,我给五福倒点水,它快渴死了。”程殊一进门,看看时间,担心梁慎言还没收拾东西,问他,“你去的哪儿啊,热不热?”
梁慎言看他一眼,往房间走,“学会儿拐弯抹角打听了?”
程殊怔住,心虚地低下头。
小心思被发现了,他就是想知道梁慎言要去哪儿出差。
梁慎言进房间前说了一个地名,停在房门口,转头看他,“你要是敢悄悄跟过去,那我就真不管你。”
程殊一听,立刻擡头反驳,“那没有,我就想知道你去哪,我……”
梁慎言好奇地挑起眉梢,靠着门,“你什么?”
程殊深吸一口气,直直望着梁慎言的眼睛,心跳越来越快,手心也都捏出了汗。
“我等你回来。”
话说出去的瞬间,程殊紧张得浑身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一样,喉咙发紧,却不敢移开视线,定定地看向梁慎言。
他看到梁慎言瞬间皱起的眉头,一下凝住的表情,还有眼里闪过的怔然。
梁慎言眼神从怔然、生气到审视,迎着程殊的目光,就这么打量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才直起身走进房间,“用不着你等。”
程殊愣愣地看着他进去,手指贴着轮椅扶手蹭了蹭,过了一会儿,像是才反应过来,擡起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
没事的。
谁都会有阴影,他不还有从牛背上摔下来的阴影,后来见着牛都绕着走。
不信也正常,换谁谁都不会信。
程殊给五福倒了水,在旁边看着它呼哧呼哧地喝着,小声碎碎念地哄自己。
有点费劲儿,但好歹是有点用。
等五福累得趴在窝里不愿意挪地方,程殊才慢吞吞地回房间。
到房门口,还往梁慎言房间瞥了眼,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是收完了还是没。
他昨天才洗了澡,今天随便洗洗就能睡。
心不在焉地洗脸刷牙,头发沾了水,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乱七八糟地支棱着。
程殊挪到床边,往房间外面看了眼,叹了口气,整个人弯下去趴在被子上,心烦意乱地在被子里挠来挠去。
好烦好烦。
他原本是想好好送梁慎言出差的,怎么又搞砸了嘛。
别的就算了,干嘛给人添堵呢,就非得说那句话吗?给人弄得心情不好了。
他可真烦人,哪能这么讨人厌呢。程殊趴在那儿,用脸蹭着被子,又仰起头往门口看,显得更潦草了。
一边自我检讨,一边在心里琢磨要怎么过去找梁慎言,把话说得更清楚,不要留到明早或者出差回来。
那什么话都过期了,说了也没意义。
蠕动着坐好,程殊推着轮椅往门口走,忽地腿有点痒痒的,就那种激灵一下的痒。
程殊腿抽了抽,连忙停住,习惯地伸手想去挠,还没碰到,猛地缩回来。
手上有细菌,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不能碰。
程殊低头凑近了看,伤口倒是没怎么样,挺好的,没红没肿,但就那一片都在痒。
“碰到伤口了?”
程殊擡头,惊讶地看着梁慎言走进来,见他眉头皱着,语气也沉,解释说:“没,没碰到,就是有点痒,可能是在愈合,所以痒吧。”
梁慎言洗了澡,身上还带着水气,把手里的毛巾放到一边,在他面前蹲下,“周围有点红,今天在家吃了什么?”
“没吃什么,跟昨天一样。”程殊拉着裤腿,微微低头看梁慎言,“可能就天热了。”
梁慎言伸手碰了碰那一小片红,“刚才水果你都吃了?”
程殊不明白,老实点头,“啊,都吃了,不是吃水果有利于恢复么。”
家里边都这么说的,水果有维生素,伤口恢复得好,还不留疤。
梁慎言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可能是芒果轻微过敏。”
说完站起来,去客厅柜子里拿了碘伏、酒精跟棉签回来。
程殊看他要自己上手,连忙伸手,“我自己来就可以,其实忍一忍就好。”
“不知道自己芒果过敏?”梁慎言躲开他伸来的手,坐在床边,让他腿搭在自己膝盖上。
程殊摇头,“不经常吃,可能没注意。”
梁慎言看他一眼,用棉签沾了酒精,给他围着伤口一圈擦了擦,说他真够心大。
程殊哪里还敢说什么,乖乖挨训就好了。
“那个,我说等你回来是真的等,我这几天哪儿都不去,就在家里等你。”程殊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拉他衣服,“不信我给你拍视频,二十四小时都拍。”
梁慎言换了根棉签,弄碘伏给他轻轻擦伤口,这样能舒服点,没那么痒。
听到程殊说的话,拧眉看他,“我有病,我看你睡觉的视频?”
程殊:“……”
那不可以拉进度条么,再说以前都睡一起,看看也没什么吧,他现在睡觉可老实了,腿绝对不支被子外面去。
“你是真能折腾。”梁慎言看他一脸不服气,还装哑巴的样,想起马上假期,问他,“五一不回去?”
程殊说:“不回,说了在这等你回来。”
梁慎言拍拍他腿,擦了擦手,给他把腿放回去,“阿姨呢?放假也不叫你回去?”
林秋云那会儿回来后,对程殊挺重视的。程三顺没了,她一个人,总归是会想孩子。
程殊低下头,眼睛瞟向别的地方,没吭声。
不能说谎,又不想说真话,那就干脆不说了。
梁慎言坐着没动,盯着他脸,“说。”
程殊转回头,有点气闷,干什么啊,问这个了又不能让他俩和好,“我妈再婚了,有伴儿陪的。”
梁慎言眼神一怔,眉头皱了皱,什么都没说,也没安慰他,只是站起来,用纸巾包好用过的免签,一会儿拿到外面装塑料袋里再扔掉。
他俩都在床边,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没动。
过了一会儿,梁慎言忽然开口,“卡呢?”
程殊心里烦呢,是那种在喜欢的人面前变得很狼狈的心烦意乱。
就好像,那会儿程三顺当着梁慎言的面,骂他是个没妈要的拖油瓶。
听见了愣愣擡头,“什么卡?”
梁慎言没什么表情,说:“要还我的卡,还能什么卡。”
程殊慢慢瞪大眼,直直地盯着梁慎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手撑在床边,几乎爬到床头,拉开抽屉,从一个信封里拿出那张卡。
还崭新的呢,都没怎么刮蹭过。
“言哥,你……”程殊眼睛亮亮地看他,心里满满胀胀的,语气都往上飘,“你要了?”
梁慎言接过卡,往口袋里一放,再去看程殊眼巴巴的小狗样,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他脸,“没出息的样。”
程殊笑得露出一排牙齿,仰着头,“那本来也没出息嘛。”
梁慎言笑了一声,收回手,“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老实在家待着,别又跟我玩闹呢。”
程殊猛猛点头,“在呢在呢,给你录视频。”
梁慎言没说话,拿着东西往外走了。
“言哥晚安!”
程殊卡着他出门的时候,喊了一声。
梁慎言脚步一顿,没回头,给他轻轻带上门。
没眼看。
笑得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