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小的家温暖而安宁

穆晓歌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林振樾时的样子。

他帅气而爽朗，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感觉，衣服也是那么整洁、清爽。

当时，她作为新来的市场部助理来找林振樾出个设计图。当林振樾开口说话时，穆晓歌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问林振樾：“林工，你是不是住在甘露园附近？”

林振樾迷茫地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孩，觉得她问的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漂亮的女孩子总是会给人好感。

“是啊，你怎么知道？”林振樾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是那个…那个…那天跟你一起下车的，你不记得了？在红庙那里…”

穆晓歌说着话，那张白嫩的鹅蛋脸飞上了一层红霞，波光流转的杏眼里有着欲说还羞的慌乱。

她的话说得结结巴巴的。不过林振樾却听得十分明白了，心里感叹这缘分的奇妙。

“哦…你是那个…哈，真是巧，你竟然来我们公司了！”林振樾也笑了。

设计部其他几个单身狗羡慕的看着林振樾，刚入职的美女竟然跟他有着渊源，大家的机会明显就小了不少。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那时，穆晓歌还没有从通州那家公司辞职。因为工作需要，她去市里送一份财务资料。回来的时候，正值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很多，特别的拥挤。

浓烈的汗味和各种香水味混杂在一起，把穆晓歌熏得有点迷糊。她抓紧了车箱里的扶手，尽量跟身边的乘客保持着一点点的距离。

尽管这样，每次司机刹车时，仍旧不可避免的有人挤到她的身上。刚开始，她以为是惯性使然，也就不以为意。直到有个40来岁的秃头男子紧贴着她，裆里的那根东西隔着衣服在她身上来回摩擦时，她才明白遇到了变态猥琐男。

穆晓歌的心砰砰乱跳，手脚发软。除了惊吓，她感觉更多的是羞愧难安。

她使劲往车厢角落里挤，并鼓起勇气擡头看了那男人一眼。那秃头男人目露凶光，拿准了她不敢声张的心理，嚣张的又贴了上去。

穆晓歌感觉她真的要晕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想下车却被那人身体挡住动弹不得，一时间有点叫天天不应的无力感。

“让让！”

穆晓歌听见一个清朗的男声响起，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强硬。

她擡起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上衣的高大男子，正单手推着贴在她身上的猥琐男。

那秃头男也可能是看对方是个比他高出半头的小伙子，不敢惹。或许感觉他本身做的就是下流事而心里发虚，竟然默默地走开了一些。

穆晓歌心里有着感激，不过转念一想或许小伙子要下车也说不定。

她又把身子往角落里挤了挤，想让开一点缝隙让那小伙子过去。小伙子身却板挺直的站在那里，没有要下车，也没有要过去的意思。

他把她和后面的人隔开，给她一个相对松快和安全的空间。

公交车仍像以前那样急刹猛停，小伙子的胳膊用力的抓住上方的扶手，两条大长腿好像长在地面上，纹丝不动。

穆晓歌此刻才明白，刚才小伙子应该是看到那猥琐男的行为，出面替她解围。她心里有着感动，有着欣慰。她又仰头看了一眼小伙子，只记得那张脸俊朗、阳光。

而后，穆晓歌又感觉羞愧难安，刚才那恶心、难堪的一幕，这个小伙肯定都看在眼底，她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混杂着汗水肆意流淌。

就这样过了几站地，那俊朗小伙碰了下穆晓歌的包，轻声跟她说：“下车吧。”

穆晓歌正沉浸在羞耻当中，扬起满是眼泪的脸，不解地“啊？”了一声。

“先下车。”

穆晓歌瞄了眼还在她不远处的秃头猥琐男，跟着俊朗小伙下了车。她完全没有担心也许会再一次遇上坏人。

下车后，小伙子说：“一会你坐下一班649路车。”

“好，今天真是谢谢你了！”穆晓歌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句话。

小伙子点点头就走了。

穆晓歌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心里面一股暖流涌过。

那猥琐男带来的羞耻和难堪，因为这个帅气小伙的出手相帮而变得不再那么让她难过。

她隐隐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表现太糟糕，一直在掉眼泪，都没有问一下小伙姓什么、叫什么。那么仗义、正直又帅气的人，恐怕人海茫茫以后再也无缘相见了。

所以，当穆晓歌在设计部见到林振樾时，只是有一刹那的眼熟。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直到听见他比较地道的哈尔滨口音，穆晓歌就瞬间把他和车上出手相助的小伙联系起来了。

这几个月来，帅气小伙的样子不时地出现在穆晓歌的脑子里。穆晓歌越想刻意的记住他的样貌，却感觉他的脸越发模糊。

看到林振樾也想起了她，穆晓歌的脸又红了。虽然已经工作了一年，她也才23岁。除了大学里跟姚远似是而非的谈过两年恋爱，她跟男孩子交往很少。

想起那天公交车上发生的事，让林振樾尽收眼底。所以，穆晓歌心里的羞耻感又升腾起来。

她觉得脸有点发烧，一双手也没处放了似的。拿着让林振樾出图的技术标准有点不知所措。穆晓歌慌乱中把纸张递给林振樾，逃也似的离开了设计部的办公室。

接下来的日子，因为有着前期那英雄救美的铺垫，林振樾和穆晓歌很自然的就走得很近。穆晓歌借助感谢林振樾帮忙这个理由，请他吃了一顿饭。林振樾又回请了穆晓歌，连带着去看了场电影。

俩人像情侣那样喝着可乐吃着爆米花去了影院。

3d电影里有个特别凶险的镜头，穆晓歌看得入迷。突然就感觉一把利剑直冲着她的脸刺过来，吓得她就是一躲。

林振樾就势把她揽在怀里安抚，另一只手握住了穆晓歌的小手。穆晓歌感觉心里甜丝丝的。

在北京漂泊一年多来，她第一次感觉到有了依靠，这种感觉让她踏实、安心、温暖。

穆晓歌的生活过得简朴至极。虽然没有冰箱，她也舍不得倒掉头天晚上没有吃完的饭菜。早起又放到锅里加热一下，权当一顿早饭。

夏天饭菜变质的快，她吃下不久，就开始上吐下泻。

以前她也有吃坏了肚子的时候，就没有太在意。想着反正是周末，也是在家呆着，以为床上躺一躺就可以了。

哪曾想她又吐又泄的就是止不住了。平时用的诺氟沙星也不管用了。她想挣扎着去附近的诊所看看，却躺在床上头晕眼花心发慌的爬不起来了。

穆晓歌哀怨自己正值青春芳华却过得苦哈哈的。还没真正的体验过生活，好容易遇到林振樾，看到爱情在向自己招手，难道因为一碗剩饭要丢掉小命吗？

林振樾突然来了电话，问她周末有什么安排。

握着手机的穆晓歌手都有点发抖，刚才还在哀叹自己命运不济，林振樾就来了电话，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电感应”吗？

穆晓歌虚弱的跟林振樾说：“我病了，明天估计也好不了，什么安排也不能有。你就自己忙吧！”林振樾听完后，关切地说：“你待着先别动，我马上就过来。病了得去医院，在家耗着小病就成大病了。”

穆晓歌挂了电话，身体虽然仍旧不适，心却安静下来了。有一个人这么紧张自己、在乎自己，多好！

林振樾知道穆晓歌的住处。上次看完电影，他打车把她送回来。看到她租住在高井那片未拆迁的民房里，还曾经劝过她。让她最好租楼房住。平房实在太不安全。并且，平房冬天还没有暖气，一个女孩子怎么生活？

穆晓歌也只是不置可否的回应他说：“到冬天再说吧，房东也跟我住一个院子，每天晚上大门都上锁，挺安全的。”

林振樾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还没有正式确立恋人关系，俩人还处于暧昧阶段，不好过多的干涉她的生活。

穆晓歌何尝不想跟别人合租一套楼房。可是，住楼房每个月要多花好几百块钱呢。就这个十来平米的小房子每个月还得260元房租。她每个月才2200元的收入，铁打不动的要往家里寄1000块，剩下的钱总要计划着花才能勉强过得下去。

就这，母亲还说她花的太多了。

母亲告诉她说：“晓歌，你要学会省钱。早饭便宜就多买俩油条，中午带到公司吃。晚饭呢，你下班回来时，路上买5毛钱的面条，煮一碗汤面条吃不就行了吗？

这样，你一天也就花几块钱。省下来的钱，妈帮你存着。以后给晓童娶媳妇、给你办嫁妆，都需要钱。不省着点咋行啊？”

穆晓歌当然知道，寄回去再多的钱也没有她的份。等以后自己结婚，母亲能拿家里种的棉花给她做几床被子就不错了。说帮自己攒嫁妆，只不过母亲怕她心里不平衡，不再往家里寄钱而已。

穆晓歌每次跟母亲通电话，听她这么讲，心里都非常难过和气愤。

她其实特别想跟母亲说，你就算不说给我攒嫁妆，我也会往家里寄钱让弟弟成家的。

那是她的责任，她责无旁贷！

穆晓歌正在胡思乱想，听到门外胖房东和林振樾的对话，知道林振樾已经到了。

她强撑着发软的身体开了门。看到一身阳光的林振樾站在门口，脸上满是关切，穆晓歌一下子就倒在他的怀里。

去医院两瓶水没有输完，穆晓歌已经感觉好了很多。

从医院出来后，林振樾跟穆晓歌说：“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我那儿吧？我跟人合租的是两室一厅，厨房里做饭的东西很齐全。昨天我室友去昌平见同学去了。我回屋给你熬点粥补一补肚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都快虚脱了。”

穆晓歌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毕竟俩人还没有亲密到那个程度，一个女孩子大周末窝在一个男生家里，实在是有点轻浮了。

她坚持回到自己的小房子。林振樾也不好意思再劝说，只得又把她送回去。

林振樾看穆晓歌精神状态虽然不错，身体还是虚弱的厉害。觉得自己就是走了也不放心。他就去超市买了小米和红枣，用电锅帮穆晓歌熬了一锅小米粥。

粥熬好后，他又细心地盛在碗里，怕烫着她，先小心的舀了一勺凉了会才喂给她。

香浓的小米汤里，有着红枣的丝丝甜味。喝了一口后，穆晓歌的心就软成一团。她有点害羞，抢过林振樾手里的勺子自己喝粥。

喝着，喝着，穆晓歌波光粼粼的眼里就暗淡了下来。她目光有点呆呆地盯着空了的碗。心想，她有多久没有得到过这种关心和呵护了？

“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多美！

他这么帅气的男生，能愿意跟自己这么普通的女孩共度一生吗？

他能去过那种平淡而相濡以沫的生活吗？

特别是知道自己家里那种情况，他还会这么关爱自己吗？

穆晓歌心里一阵烦躁。刚才因为那碗粥而升起的温情，随着她进一步的自我否定而消散了。

随之而来的是对于爱情不敢奢望的沮丧，她的脸色跟心情一样暗淡了下来。

穆晓歌从来没有这么自卑过。

她看向林振樾，柔声说：“谢谢你，林振樾，我还想睡一会，你先回去吧。”

林振樾看着穆晓歌的小脸突然间没了光彩。还以为她是刚喝完粥，胃里又不舒服了，赶紧问：“是胃还不舒服吗？你躺下歇着。别怕，我就在这儿陪着你，你要是感觉不好，咱们再去医院看看。”

林振樾没有听明白穆晓歌下的逐客令。或许他是装着不明白，就那么守着穆晓歌，守了整整一夜。

穆晓歌半夜醒来，看林振樾在椅子睡着了。整个身子蜷缩着，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她纠结了半天还是叫醒了他，羞涩的让开半边床，示意林振樾到床上来睡。

林振樾脱了鞋子麻利地跳上床。他们彼此保持着礼貌和克制一直到天亮。

赵爽知道这件事后，对于穆晓歌所说的情况压根就不相信。

她高深莫测地说：“男人哪有真正的柳下惠？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男的没有能力，要么是女人没魅力。小歌子，你说你要盘盘亮，要条条顺。你们俩躺在一张床上，他竟然都没动静。嘻嘻，我觉得他八成是个性无能。你可真要摸摸底了，别以后结婚了才发现他不行，后悔药可没地儿买去。”

穆晓歌追打赵爽，二人闹成一团。

不过这事也在穆晓歌心里打了问号。直到半年后，俩人终于突破了最后一道防线，穆晓歌羞答答地躺在林振樾的怀里问出她的疑问。

林振樾回复她的是一串轻吻，然后笑着说：“你那天都病成那样了，虚弱得站着都要扶墙了。我哪里下得去手啊？哈哈，我宁愿让你说我禽兽不如，也不能干那禽兽的事。”

穆晓歌被他逗笑了。想起了网上流传的那个笑话，她举起拳头捶上林振樾精壮的胸膛，被林振樾紧紧抱在怀里。

二人初尝人间乐事，林振樾像个要糖吃的孩子，完全没有节制。

一晃十四年过去了，穆晓歌觉得她对林振樾的爱更深厚了。

从刚开始那种男女之间的两情相悦、深情缱绻，变成了现在的平淡相守。她对林振樾的爱都在一粥一饭中。

穆晓歌常跟丈夫说：“我以后有女儿的话，一定要对她比对儿子还好。要给她120%的爱。不能让她像我似的，被男人一碗红枣小米粥就骗走了。”

林振樾就是用那碗小米粥，彻底收服了穆晓歌的心。

她太缺爱了，加倍的珍惜别人对她的好。

林振樾有着东北人的直爽脾气，还比较热情、仗义。穆晓歌想，若不是林振樾在公交车上对她的帮助在前，他们哪能那么容易就走到一起呢？

穆晓歌曾经问过林振樾，要是在车上遇到的是另外一个女孩被猥亵，他会不会出头帮忙制止那个猥琐男，林振樾拥着她说，遇到那样的情况，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会出面制止的。听得穆晓歌心里稍稍有点失落。

林振樾对穆晓歌是真的好。他会在天冷时率先上床暖好被窝，让穆晓歌睡在他焐热的地方；也会在穆晓歌的生理期，每天搓热了双手帮她按摩腹部；但凡穆晓歌加班，无论多晚，他都会等着穆晓歌到家才肯上床睡觉；他能记住穆晓歌爱吃的一切东西…

这些年，身边的同事、朋友不少离婚的，而她和林振樾的感情却历久弥坚。在这偌大的北京城，这个小小的家温暖而安定，这一切都让穆晓歌很满足。

满足到去迁就林振樾的一些不好的习惯，进而去迁就他的父母。

可是，为了林意鸣，她要去做拂逆丈夫和公婆的事情了。

林意鸣不也是林家的未来和希望吗？

她做的事总归也不是为了她自己。哪怕林振樾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或者责怪她，她也认了。

相信看到天津户口能助力儿子的高考后，他们都会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