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熟透的平谷大桃
穆晓歌在微信群里，真没有跟金莺说假话。母亲和侄子虽然已经走了，但她公司里现在真的是兵荒马乱的感觉。
她忙得焦头烂额，感觉疲惫不堪。
那日她撞见林振樾陪年轻女子买糕点，当时竟鬼使神差般失魂落魄的离去。回到小区后，她在车里冷静了好久才换上笑容上楼。
六层的楼梯格外漫长，腿像灌了铅，每迈一步她都觉得沉重异常，喘不过气来。
这一路，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了离婚，想到了孩子的抚养权，想到了她失业后带着孩子艰难的生活，想到了母亲知道她离婚后会闹得如何惊天动地……
可推开家门的一刹那，她看到儿子和小侄子欢快地奔向她，看到母亲忙碌的身影和殷勤的笑容，她平静下来。
她不能只凭林振樾陪别的女人买糕点就判定他有了外心，或者出了轨。
林振樾言行不一可能只是计划有变。当时他俩也根本没有什么越界的行为，或许只是普通朋友或同事。
她突然又觉得惭愧和自责，她怎么能如此不信任自己的丈夫？
所以，当林振樾回来时，穆晓歌还是委婉地询问了他的加班情况。
“老公，你最近忙哪个项目呢？怎么老加班？事情多就再招人嘛！”
“我现在不具体负责项目，就是总开会，没完没了的，浪费时间……也招了新人，新人得一点点培养。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好管理……今天老张临时有事，我们就没加班了。
我顺路送新招的那个女孩回家，半路上她非要买糕点，结果排队时跟插队大妈的杠上了……你是不知道，那是真刚啊，警察都来了……折腾了好几个小时。”
“你们新招的是个女的呀？那不进了狼窝吗？你们部门一帮老爷们。”
“谁是狼还不真好说。”
林振樾调侃着，坦然自若，没有半点的遮掩和心虚。晓歌心安了，他没骗人。
“新来的女孩漂亮吗？”
“没你漂亮……”
“就你嘴甜。我老了，年轻就是资本……”
说着话，晓歌的心又沉了下去。要是她失业了，如今这个尴尬的岁数，还能再找到工作吗？
“瞎说？你这叫成熟，你才35，正是好时候，你这个年龄的女人就像熟透的平谷大桃，捏一下就出水，甜美多汁……”
一句话说得穆晓歌臊起来，照着林振樾腰上的软肉捏了一把。反被林振樾捉住手，就势压在身下。
“老婆，让我尝尝桃子甜不甜？”
就算排除了林振樾出轨的嫌疑，穆晓歌近期也总是失眠，这真是很少有的事情。
公婆搬到林松青家去住了。家里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和规律。她以为没有婆婆在，她那被婆婆监视如影随形的小紧张会消失，她会比以前更轻松和自在。
然而却事与愿违。每天下班后，做完家务事，弄完孩子，她仍旧像往常一样，刷刷微信看看新闻，浏览浏览购物网站。躺在床上再跟林振樾聊一会，直至林振樾沉沉入睡，她仍旧毫无睡意。
她在黑暗中瞪大双眼数羊、数青蛙，都数得数不明白了，还无法入睡。
朦朦胧胧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合上了双眼，却又总被噩梦惊醒。不是被什么人或怪兽无休止的追杀，就是陷入到某个山洞或者枯井里怎么也逃不出去。醒来就是一身冷汗。
有两次她竟然尖叫出声。把林振樾都吓醒了，她也只说是做了噩梦。
林振樾把她拥在怀里，像怀抱一个婴儿那样哄着睡。为了让丈夫安心，她佯装睡着，故意放缓呼吸，身体保持着一动不动。
怕影响林振樾休息，很多时候，她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天亮。醒来后就觉得腰酸腿疼、脖子僵硬，比没睡之前更累了。
公司上层由于股权变更是暗潮涌动，作为公司第二大股东的杨总离开了管理层。走之前，穆晓歌找了个机会跟杨总单独待了一会儿，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
杨总神色复杂的以“好好干”三个字做了结尾。穆晓歌微笑着点头说好。
然后跟杨总说：“以后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安排我。”
这是她作为一个跟随杨总四年的老部下所能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杨总微笑着点点头。穆晓歌似乎是有所期待，又好像无欲无求的跟杨总做了告别。
虽然管理层变动很大，公司并没有停止扩张的计划。
天津大区确实设立了第二代表处，首席代表任命书在公司内部群公告后，确实正如大家所想，人选就是新任执行副总裁于总的心腹陈峰。
穆晓歌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也很失望。
她一直在等待着公司对她的安排，或者是等待她在公司的命运。可是，直至春节放假，公司里没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
无论心情如何，日子总还要往下过。
终于放假了，临近过年的这几天，天气越发的干冷阴沉。
不过，到处都有了过年的气象，就连小区门口都贴上了大红的春字。各个大超市、商场、购物中心，全都挂上了灯笼和各种吉祥挂件儿，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穆晓歌没有食言，她一直记得买完房子后，她要请大家吃饭，三家人要一起聚一聚的承诺。
她在放假后，第一时间就约了金莺和赵爽。金莺说胡战奎有事情怎么也脱不开身，就不能参加了。高祖安趁着假期人少，陪着母亲去雍和宫上香，所以也不能参加。
林振樾最想请的主角胡战奎没有参加，加上林意鸣前段时间就缠着他去滑冰，林振樾也就带儿子滑冰去了。
其实穆晓歌心里不愿意让丈夫参加这次聚会。她很怕赵爽和胡战奎把天津房子的糟心事说漏了嘴。万一被林振樾知道了，估计他心里就会很膈应、很忌讳、很烦躁。
穆晓歌不想因为这套房子再惹丈夫不开心。她事先又提点了一下赵爽，让她这个粗枝大叶的人别在金莺面前漏了口风，不能让四个月身孕的孕妈妈，再因为这件事增加心理负担。
穆晓歌本来想开车去接金莺的，金莺不让她那么麻烦，说自己已经叫了滴滴。
穆晓歌看时间还早，就跟丈夫儿子同时出门。开车先送他们去溜冰场，然后才去她们三个约好的地方。
穆晓歌到达时，赵爽已经在门口等候了。她穿着一件跟商场环境很搭的红风衣，头发估计也是新做的，看起来精神抖擞的。她向穆晓歌扬起手。
“大爽，一听说有人请吃饭，你跑的挺快呀！”
“那可不，难得你这个大忙人有时间，我可不得跑快点。省得你改了主意。”赵爽亲热的挽起穆晓歌的胳膊说：“终于能歇几天了，累死了。”
金莺不知道怎么就悄悄的转到了她们二人的身后，伸出手一人腰上摸了一下。把穆晓歌、赵爽二人吓了一跳，回头看是金莺在调皮。赵爽笑着跟穆晓歌说：“当妈妈的都这么皮，肚子里的这个得皮成什么样！”
“我估计得皮得能上树。”穆晓歌也笑着说。
“我在家快憋坏了，赶紧陪我逛逛去。一会我要吃章鱼小丸子、盐酥鸡、炒年糕和海苔小贝……”金莺不理她们二人的调笑，挎着穆晓歌的胳膊，嘴里数着自己想吃的东西。
“你怎么跟从难民营里出来的一样呢？”赵爽说。
“我好容易甩掉我妈，今天要把我妈不让我吃的东西都吃个遍……”
“你不怕胖啦？”穆晓歌看着金莺已经蛮圆润的脸，嬉笑着问。
“我这是替我娃吃的，我娃在我肚子里馋了。他跟我讲，妈妈我要吃章鱼小丸子，多放点芥末，妈妈我要吃盐酥鸡，要刚炸出来的那种……”
“哈哈，你娃跟他妈一样馋啊……”赵爽打趣，几个人嘻嘻哈哈的开始瞎逛。虽然金莺穿的是平底的暖鞋，穆晓歌还是小心的看护着她，怕她有什么闪失。
以前三个人一起逛街，金莺最大的乐趣就是买买买，昂贵的化妆品和衣服鞋子看上就买。现在不买了衣服了，倒是开始了吃吃吃，
穆晓歌和赵爽跟在她身边，两只手里拿的都是金莺吃了几口，再也吃不下的东西。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俩人也努力的帮她吃。
等到了吃饭的时候，三个人全都没有了吃饭的欲望。肚子里早已塞满了盐酥鸡、小丸子、海苔小贝、鲜榨果汁等。
因为有金莺这个孕妈妈在，原先可以一起做的spA、美容等都不能做了。赵爽提议去看个电影。
金莺说：“电影院里闹哄哄的，空气也不好，我怕影响我家宝贝的胎教。”
穆晓歌说：“要不，咱们就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一会，聊聊天。去电影院确实太吵了。”
赵爽抱怨说：“穆晓歌，我怎么感觉你未老先衰了，清心寡欲的，像个尼姑似的。”
穆晓歌笑笑不理赵爽的挖苦，拉着金莺往三层的甜品店去了。
店里人不是太多，满清净的。
三个人每人点一份芋圆，金莺要吃加冰的，被穆晓歌制止住并警告她说：“莺子，孕妇不能太贪嘴。刚才你吃了那么多的油腻食物，再吃凉的，有可能肠胃受不了。”
金莺只得作罢，撇撇嘴说：“在家我老妈管着我，出来还有你这个小妈管着。”
赵爽笑着说：“看看你过得多幸福，完全是国宝大熊猫一样的待遇。再有几个月，等你卸了货，就随便你了，没人管你了。”
金莺不理赵爽，她拿着汤匙搅拌着碗里的芋圆，漫不经心的问穆晓歌，“晓歌，天津落户的事情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不动产权证到手，40分加分已经妥妥的了。林振樾需要考一个什么毛毯编织高级技工证，再加上社保加分，基本上我们的积分已经算是很高。按照往年申报的情况，我们落户妥妥的。”
穆晓歌微笑着娓娓道来，听得赵爽只咂舌。
“晓歌，千辛万苦弄这个天津户口，以后要真是对孩子考试有帮助也算是值了！”赵爽叹口气。
“你这有钱人是体会不到没有北京户口的苦。我儿子的班级里已经开了两次会了。你要是去参加了感受就深了。
班里的家长分三种，一种是北京户口的，人家就优哉游哉的根据孩子的成绩和特长，琢磨着是按划片，还是摇号随机分配学校。成绩好的，还想报那些名校的实验班什么的；另一种就是我这样的，没有办法弄到北京户口，就退而求其次弄天津的。
还有弄云南和内蒙古的，五花八门的各显其能；再有一种就是家里有钱的，花钱把孩子送到国际中学，毕业了直接申请国外的大学，避开国内高考；最差的就直接打道回老家，夫妻俩有一个人辞去工作回去陪读。”
“真是太麻烦了，现在都地球村了，还整这个户口限制人们的生活、教育和就业，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年年说改革，这个户口问题就改革不了吗？真是不知道难在什么地方？”金莺也愤愤不平地说。
“你家老胡是地道老北京，怎么你还这么大怨言呀？”穆晓歌好奇地问。
“屁，胡战奎的户口更是历史遗留问题了。他父母当初是知青，插队到了山西，他的户口一直随他父母落在山西了……那个马大哈一直也没有当回事。唉！听你俩这么说，孩子还没生呢，我就开始发愁了。”金莺真的面带忧色。
“噗…不是，真没有想到，你以后也面临着孩子上学没有户口呀。我的天呀！”赵爽差点喷出嘴里的食物，金莺的这个吐槽是她和穆晓歌都不曾想到的。
“老胡那个女儿，不是明年就在北京参加高考了吗？怎么老胡没户口呢？”穆晓歌疑惑地问。
“那闺女随她妈落的户，北京这边夫妻结婚满十五年才能迁户口，他俩结婚不到十年就离婚了。”金莺回答道。
“别聊这个破户口的事了。我家就是有北京户口我看也没啥用。就我那宝贝闺女，瞪着大眼睛看着挺聪明。一到考试就完了，怎么都教不会。看漫画书、研究烤面包倒在行。弄得高祖安一直抱怨我，说我影响他们家基因了……”赵爽笑哈哈地说。
穆晓歌回头安慰金莺说：“莺子，就是有北京户口，你们和老胡都那么能挣，我看呐，也不一定舍得让孩子走高考这条路，太累了。有没有北京户口都关系不大，就是可怜了我们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家庭了，真是折腾人呀！”
穆晓歌想起了上次去看望金莺时，她提起的老胡女儿总找茬的事，关切地问金莺，“老胡那女儿老实点没？没再去找你的麻烦吧？这么大孩子了，真是不懂事。”
金莺叹了口气，就把前几天发生在瑜伽馆的事情如此这般讲述了一遍。
“呵！莺子，这事你干的太好了，早该大嘴巴子扇她了。她都那么大了，什么不懂？存着那么恶毒的心思，要是我的话，第一次就教训她了，还让她接二连三的胡闹，真是过份！”
假如胡战奎这个时候听到赵爽的话，会很庆幸他当初的英明，没有拜托赵爽去劝慰金莺。
“后来呢？小米打了她，老胡真的就一点也不介意？”穆晓歌不安地问。
“他心里肯定是介意的，他那么宝贝那混丫头。可他拿我也没有办法，那丫头是他孩子，我肚子里的也是，他现在敢让我生气嘛？介意也得忍着。”
金莺傲然一笑，又转过脸神秘兮兮地问赵爽，“大爽，你家婆婆和小保姆没有欺负你吧？老高真就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你这个坏家伙，巴不得我家闹点桃色事件给你笑话一下哈。”赵爽笑着拍了一下金莺的胳膊说：“我借给高祖安俩胆，他也不敢。小保姆跟我婆婆关系挺好的，没再闹矛盾，家里挺消停的。很不好意思，没让你捞着笑话。”
“晓歌，你说这是什么人啊？关心一下她，她还说别人想看她笑话。真是好人不能当啊！”金莺看向穆晓歌笑着说，“你婆婆不在你家住了，你舒服多了吧？不过，我看你这段时间好像瘦不少呢？脸色也差了。”
“说实话，我也没觉得她走了我舒服多少。反而好像我妈来了之后，把他们挤兑走了似的，弄得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小歌子，我跟你讲，你这个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的性格要改改。他们去你小叔子家住怎么了？本来你妈一年也不来一趟的，给腾个地方也是应该的。总不能让你妈住宾馆吧？”赵爽说。
“是啊，晓歌，你不要老觉得欠别人的，总是对谁都好。你对别人太好了，你的好就不值钱了。我告诉你，人其实都蛮贱的，你对他越好，他就越不待见你，你自己琢磨吧。”
金莺总是那么通透，一句话揭露事情的本质，赵爽也点头认同金莺的话。
穆晓歌也点点头表示认同，笑着催促：“赶紧吃，听你们的，我要对自己好一点，把刚才看上的那个靴子败回家。”
金莺和赵爽也都笑了。
穆晓歌感觉，这些天乌云罩顶的心情似乎透了那么一丝亮光，心情也稍微好了一点。
她觉得她和金莺、赵爽三个人，就像是卧在一棵树上的三只小鸟，叽叽喳喳的交流着彼此的喜怒哀乐，互相安慰、互相挖苦、互相提点。
最重要的是彼此守护相望。
穆晓歌真的是欣慰而又知足。